第二天他坐在地上摊开行李箱，不知道这次回去是什么季节他看着衣柜的时候陷入苦恼，最后他决定夏季和冬季的衣服各带一半。

他很快收拾好东西临走前他下意识环视只有他的一个人的家。

虽然冷冷清清，但到处却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昨晚何道枢是在客厅的沙发上蜷成一团睡着的。

已经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还是不敢回卧室，因为一睁眼身边无人的眼前，总是在无声地提醒他方以明不在的事实。

身上腰酸腿疼，他无暇顾及收拾好东西去隔壁屋子看一眼方以明买给他的一整面鞋墙。

各式各样的鞋，名牌限量普通款数不胜数。

之前何道枢还调侃过方以明是不是对鞋子有什么收集癖。

“你送我的鞋都够一整面墙啦，还买？”

方以明把今天新给他买的鞋放上去，说：“鞋很重要，舒服合脚也要好看。不管去哪儿都要走路吧？”

他扣住何道枢的手，看着这面墙充满期待说：“我们以后还会走到很远的地方。”

望着空旷的房间，耳边的声音都像是被水封住，浸泡其中听不太真切。

或许是路途太远，他们已经来不及携手走过，这长长的一条路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背着包买了些东西坐飞机来到市区又被他在这儿的朋友直接送到新城镇。

城镇街道边的如家旅馆依旧在这里。

兰姨正坐在柜台后翻看电脑桌上的账单，听见推门声一抬头发现来了个熟人，赶忙站起来，“道枢？快进来。”

“兰姨。”

何道枢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来就行，买啥东西？”

王淑兰赶紧朝着后面招呼一声，“爱军！道枢来啦！”

何道枢赶紧拦住，“兰姨，别叫叔了，我只是想来这儿转转，晚上就走。”

兰姨嗔怪地看他一眼，大咧咧拿过他的行李箱，“晚上走啥啊？你又不是没地方住，在兰姨这儿住一宿，有啥急事明天早上再处理。”

兰姨还没说完董叔推开后门进来，身上还穿着工作时才会穿的工作服，看到是他赶紧脱下手套说：“对啊，匆匆忙忙一天晚上必须得休息好！”

“我这就让董超买菜去”，说着董叔掏出电话打过去，“董超！”

手机对面的男人疑惑道：“啊？爸，咋啦？”

“今儿你道枢哥来了，你赶紧出去买点菜咱们晚上做顿饺子。”

董超反应会儿这才想起来上次参加方以明葬礼看到的人，“道枢哥？行，我这就去。”

“爸爸，我想和你一起去。”糯糯一声闯入手机内。

“那走吧！”

“爸，那我挂啦！”

董叔收起手机，看到他依旧热情，脚步不停地去后院支桌子炒菜。

身边的王淑兰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就转着泪花但是还是不敢和何道枢提方以明的名字。

一直到饭桌上，六个人围在一个桌子边。

看起来五六岁小姑娘乖乖巧巧坐在凳子上，应该觉得何道枢是生人，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叔叔，给你糖吃。”

“谢谢。”

何道枢将糖果放在裤子口袋。

上次方以明葬礼何道枢并没有很关注到他，如今看到他和他的妻子女儿心里有一种很欣慰的感觉。

整顿饭吃下来，董叔只是问问他的近况，兰姨也是刻意避开那个名字，董超则是照顾他的女儿吃饭。

还是他自己提到关于方以明的事。

“我之前听以明说村东边有一位老中医对他很好。”

王淑兰夹鸡爪筷子一顿，还是董叔接的话，“哦，你是说陈大夫吧！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我记得去世挺早的。应该是我和你姨从外地打工回来那年办的葬礼。”

董叔挠挠头问兰姨，“哎？是哪年来着？”

兰姨收回筷子叹口气回答说：“好像是09年夏天，我记得黄麻子掉坑里后不久陈大夫就不在了。”

董叔点头，喝了两杯酒话夹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对，那年发生的事儿可多，黄麻子死了之后，是方国梁出车祸，然后陈大夫才没的。我听别人说陈大夫因为爬梯子结果从梯子上摔下来不小心摔到头死的。应该也就方国梁出事儿一个星期左右。还真别说那个月还真是邪门了，那个月月底，常淑娟跳……”

王淑兰听他这嘴一下子说这么多，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示意让他少说话。

董爱军还没意识到怎回事就被王淑兰一眼瞪回去。

被自己媳妇儿瞪，董爱军知道肯定是自己说错了话但含糊不清地把话说完，“反正……以明父母就都不在了。”

陈大夫和黄麻子还有方以明的父母竟然都不在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09年也就是方以明15岁，正上初二的时候，他在还没成年的时候父母就已经不在那接下来的几年他和他妈妈是怎么走过来的？

王雪兰把话题挑开，“董超，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陈大夫家有个帮工？”

何道枢心下一紧眼神跟过去落在身边董超身上。

董超放下手中的小勺子细想，“帮工？好像有一个。那个哥以前还教我们俩题呢！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太记得他叫啥名字长啥样了。”

何道枢偷偷松口气。

还好是不记得了……

不过有件事他很想知道。

“兰姨，以明后是谁在抚养他？”

提到这个，王淑兰抿嘴面上表情略显气愤说：“本来应该是他开窗帘厂的叔叔，但是那钻钱眼儿里的没良心直接撂话，说不接这烂摊子！前些年国家抓环保一下子逮住了他罚了不少钱。活该！”

王淑兰骂痛快了，想到那时候肉眼可见耷拉下脸，舒口气告诉他，“之前我和小明妈妈是一块儿在车座套厂上班的同事，关系也还不错就想着帮帮忙，只不过陈大夫家的那位帮工那时和小明关系很好说他照顾一段时间，到后来也不知道是有啥急事，那人把方以明托付给了我们还留下一笔钱供小明读完的高中。 ”

他明白他们说的那个神秘帮工就是他。

这下倒也方便，他已经能确定自己这次穿越回去是什么时间。

董叔端着酒杯喝一口啤酒“哈”一声，说：“那帮工人挺好，可是咋就是想不起叫啥呢？”

“可能是时间太长了吧！”何道枢拿起倒着水的一次性纸杯与董叔碰了下。

夜色渐深，何道枢被兰姨安排在旅店，何道枢拿出从兰姨那儿借来的笔和本坐在房间的桌子边。

一条一条将得到的消息列出来。

他很庆幸自己能从王淑兰这边得到这么多消息，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考试作弊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次穿越回去的具体时间不过他觉得一切的预兆是从黄麻子开始，自己只要多注意黄麻子的动向或许就能避免他的死亡。

他在黄麻子的名字下划了个箭头指向方国梁，在箭头旁边标注上一周左右。

陈秉良是因为去取药才会从梯子上摔下来，那么他可以在这上面多花点功夫，只要避免这个事件那么后面的一切也许就不会再发生。

他笔尖轻点在本子上，又向下划了个箭头指向陈秉良的名字。

对于方以明父母这件事，兰姨并没多说只是一提起来就忍不住落泪。

何道枢的心里对方国梁这个人不管是听别人说还是看方以明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都不想过多干涉，但是方以明的母亲……

想起那个雨天等在外面的女人，他的笔尖圈上了常淑娟这个名字。

第二天，天蒙蒙亮，朝霞被天边薄云捂住，只能从云缝中漏出几缕霞光，旅馆外的环卫工人已经开着清扫车经过。

窗前的白纱拉开，何道枢回到桌边从背包里拿出被他小心翼翼放在绒布盒子里的衔尾蛇环。

依照昨天晚上真姐发过来的消息第二次的使用时间就在今天上午十点。

他离开之前和兰姨还有董叔一家告别。

王淑兰从昨天看到他就一直在担心他，现在他即将离开有些话她还是想告诉他，“道枢，兰姨作为小明的半个亲人还是想和你说。小明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都希望你能走出来。小明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也一定会希望活在世上的人能够好好生活。”

“我知道了，谢谢兰姨，董叔。”

手心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他约的车到了门口。

“兰姨，董叔。我先走了。”

“嗯。”

王淑兰和董爱国站在路边一直目送着他。

何道枢坐在副驾驶从旁边的后视镜看着那家人逐渐消失在镜中才收回视线。

他拿起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九点五十七。

他的目光落在锁屏上的人。

屏幕黑下去他也浑然不知。

“小哥，你是要在哪儿下车？”司机师傅看着他手机给出的地点是个荒无人烟的道口也拿不定主意问他。

何道枢回神往窗外看一眼到现在自己已经到地方，赶紧说：“就这儿下。”

他从后座拿下他的背包关上车门。

这个路口对于他而言，太过熟悉，不仅是他之前常来取药的地点还是那场夺走方以明生命的事故发生地。

一个月前他来到过这儿甚至是十八年前他也站在这儿，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让他眼前几乎错乱。

现在这个村庄全村搬迁几乎没有人经过，他朝着旁边的路口张望一眼，连路过的车辆都寥寥无几。

他从口袋拿出装着衔尾蛇环的盒子，打开。

阳光之下，那盘踞着的银蛇头上那只猩红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貌似是在与他对视。

他闭上眼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