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大雨过后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天空碧蓝澄澈,白云不见。
何道枢昨天淋了一身的雨虽然冲了热水澡但第二天起床还是鼻子有点堵,声音也低沉许多。
“姐。”
对面电话里女人的声音依旧是不温不火,“你来这儿也快一个月了,多注意衔尾蛇环的情况。必要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我知道了。”
两人没多聊,说两句日常问候就挂了电话。
何道枢拿出盒子取出两块玉环。
蛇头还差一点就咬上那个“壹”字,看样子他要离开的时间大概也就是这两天。
“叔,明天下午我就要走了。”
窗台边是陈秉良精心种植的草药,他一听何道枢要走放下手中的小喷壶疑惑问:“是出啥事了?这么着急?”
何道枢随口编一个理由,“家里姐姐有事,叫我赶紧回去。”
陈秉良点头,“行吧!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叔打电话。”
徐婶一听何道枢要走,多少有点舍不得,嘱咐说:“婶子新蒸的包子,豆沙馅的。明儿给你拿几个路上吃。”
“还有这个。”
徐婶又拿出一坛咸菜给何道枢准备好。
陈秉良看何道枢怀里这一小堆东西赶紧拦住还要找东西的徐婶,“你让他背这么多东西走?多沉啊!”
何道枢感受到婶子的热情和不舍抱着手里的东西赶紧说:“谢谢婶子。我处理完家里的事,肯定会回来。”
是的,他肯定还会回来,只不过下次什么时候回来他给不了一个确切的时间。
如今他只剩下这两天,他思前想后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告诉方以明未来的事。
可如果说又该怎么说?
难不成他要告诉他十八年后哪天哪月他与他坐公交车会发生车祸?
他做不到现在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提早知道那天。
如果和方以明隐晦一些说,以后不要坐他们村的公交车,或者以后出去后别回家,这又很扯淡。
可如果坦明说方以明听不听得懂相不相信又是一方面。
于是在他的再三斟酌下,他只能寄希望于下次穿越。
下午那两个小孩儿一放学就直奔这里。
小胖墩儿听到何道枢要走的消息,小脸一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何道枢的腿就开始嚎,“道枢哥,你别走好不好?我不想你走。”
在屋里的徐婶听到这哭声,急急忙忙出来一听是因为何道枢要走这件事才哭的,也安慰他,“你小枢哥哥还会回来的。”
何道枢动也动不了,只能任他抱着,也赶紧哄:“是啊,我还会回来的。看你哭的鼻涕都出来了。你看看人家方以明,人家怎么不哭?”
等他看向方以明才发现那小孩儿眼眶早就红了,眼中的泪被他抬手抹掉。
得,这话说早了。
在将这两个小哭包送走前何道枢把装有一块衔尾蛇环的盒子交给方以明。
这小孩愣愣地看着他貌似是不明白,为什么给他这个。
“托你帮我保管一个东西。”
看他收下何道枢告诉他,“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等我下次回来你再交给我。”
方以明使劲儿点头,“嗯。”
站旁边哭的斯哈斯哈的董超睁着小眼睛看看方以明手上的盒子又看看何道枢,扯着何道枢的衣角问:“道枢哥,我的呢?”
“你……你的?”何道枢被他这话逗笑,解释说:“这里面是我下次回来要收回来的,不是礼物。”
小胖子心碎了一地默默收回手。
何道枢揉揉他们俩的头,“对不起啊,答应你们要去放风筝现在来看我要食言了,不过我答应你们等我下次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然后把这次补上。”
小胖墩儿比较好哄一听有吃的瞬间高兴起来。
方以明抱着盒子,偶尔抬起眼看他又低下去,飞快地眨眨眼不说话。
第二天何道枢握着手里那块衔尾蛇环几乎是刚出村绕到旁边无人的田地里。
手心的玉环蛇头“咔哒”一声咬住了“壹”字。
等他睁开眼,一道明媚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缓了会儿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黑色大理石墓碑,这块石碑上刻着方以明这个名字。
“不是梦?”他的声音还有些发闷,明显是感冒的症状。
“不是梦。”
“姐?”
今天女人戴着墨镜和太阳帽,一身黑色长裙看到他出现并不惊奇。
“我算着今天你会回来特意过来接你。走吧,我的车在外面。”
何道枢离开时指尖轻轻碰触毫无温度的大理石随后跟着女人坐上一辆白色越野,他拉开副驾驶的门突然一个男孩从后座上闪出来,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
“哥哥好。”
这一声把何道枢吓一跳,回头一看更吓人的事情出现了。
这个男孩和他见过的那个孩子长相一模一样,这孩子十几年如果长不大用科学的讲除非侏儒症,要么就只能用非科学的方法解释。
“你……”何道枢心里发慌。
“姐……冒昧问一下,您是……鬼吗?”
女人只是笑着,看他一眼接着开车,“不是。你听说过地仙吗?”
何道枢摇头。
“画里真真,你可以在网上搜一下。”女人将连着车内USB接口的数据线交给他。
何道枢接过看看说:“姐,这充电器的插口和我的不匹配。”
“小纯。把你的平板充电器拿过来。”
缩在后座的小孩儿从小书包里掏出数据线递给何道枢。
打开手机的那一刻,安静地异常。
“姐……拜托你一件事。”何道枢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女人开车前面路口需要左转,没看他问:“你说。”
何道枢艰难开口,“能帮我交个话费吗?”
“……”
交上话费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消息席卷而来。
巴掌大的小铁板叮叮咚咚响了一阵才安静下来。
何道枢搜了一下这才明白这个女人的来历。
上面写着……
唐代杜荀鹤《松窗杂记》中讲进士赵颜获得绘有美女“真真”的画作,依画工所言百日呼唤其名并浇灌彩灰酒,使真真走出画中成婚。后因猜忌,真真携子重返画中,仅留母子身影。
不管是人是鬼是仙是魔就看在当时回去对他老母亲一般的照顾,到现在二话不说给他充话费的情谊上。
何道枢看着驾驶座上闪着光芒的女人发自肺腑地说:“姐,你真是我亲姐。我以后就叫您真姐。”
难不成还有假姐?
真姐没回答而是问:“一会你要去哪儿?衔尾蛇环需要缓冲的时间大概两天左右,你还要不要回去?”
“姐,你应该知道我会不会回去吧?”
女人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表情不变和他说:“凡事事在人为,你如果因为某个因素打定主意不会回去那么历史将会被你改写。”
何道枢点头,“我会用第二次。”
真姐看他轻笑慢悠悠地问:“那第三次呢?”
“我还会用。”,他回答地毫不犹豫。
听到这个回答,真姐一时半会没说话,握着方向盘看到前车窗外一对小情侣有说有笑地走进奶茶店,说:“哪怕忘记他?”
何道枢肯定道:“哪怕忘记他。”
其实他在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用他的记忆换第三次确定时间的穿越。
用一段记忆换一个人的命,怎么想都是稳赚不赔吧?
到了地方,何道枢下车后记下女人的手机号,刚要打过去就听见女人说……
“不用打过来了,刚才交话费有记录。”
这……
何道枢抓抓头发,也是尴尬到了极点,“谢谢姐,一会儿我会加您wx把钱转给你。”
白色越野离开,这时后座扒着窗户地小男孩看着街道上新开的一家甜品店问:“妈妈,我想吃小蛋糕!”
“前几天晚上闹着牙疼的是谁?”
一听他亲妈拿出这件事,后座上的赵纯撅着嘴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后视镜里真姐将他的小表情看的一览无余,重新看路说:“再过几天你战休哥就回来了。”
“真哒?”,赵纯一听见这个名字扒着两座之间大眼睛冒出光。
“是啊,还特意和我说让你少吃甜。”
见搬出这个人后面的小孩儿瞬间阳光明媚也不再闹着吃蛋糕。
作为亲妈的真姐无奈叹口气。
赵纯看着自己的小平板变红的电量从前面拎过他的充电器,插上,把他的小平板放在副驾驶,想起何道枢问:“对了,妈妈,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一切呢?”
“他们是衔尾蛇珏选中的人。而我们这些人只不过走向了既定的轨迹,所以有些话不用多说已成定局。”
真姐看着前方的环岛标牌打上转向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他是天道这个圆环的门枢。我相信这趟旅行他会收获很多。”
衔尾蛇,蛇头咬尾意味着新生、重生,而玉珏‘珏’谐音为‘决’.
决别更意味着生死不见。
他们的命运呐……
才刚刚开始……
何道枢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放下背包拿出里面的红豆包、咸菜缸还有那个上年代的小灵通。
算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在这期间应该会有一大堆人找他,不过他也懒得看。
他刚瘫在沙发上,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他和方以明的朋友严格来说是方以明的师兄也是他的合伙人高陵。
“喂?”对面声音冷淡,“他们说你想不开跳海了。”
“……”
何道枢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我没跳海,我就是出门散心手机……没电。干脆直接关机。”
对面说话依旧没什么太大情绪起伏,“那你这干的真是太脆了。”
高陵说话就这样冷冰冰的,一股人机味……
何道枢打开免提翻着通话记录提醒。
一百多条消息,五十多个电话……
其中高陵的电话占据十一通。
何道枢站在落地窗边笑着说:“我一会就发个朋友圈告诉他们我没事。”
对面高陵不太爱开玩笑直接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家。”
对面直接下达通知,“我下午的飞机然后去找你。挂了。”
说挂就挂,还真是一点说话的时间都不给。
只不过他还没放下手机就又来了一通电话。
上面显示……
哥……
那么多通电话里第一多的就是这位。
他按下接通键对面就传来一声训斥。
“何道枢,这一个月你去哪儿了?打电话总是关机,这一个月你都没给咱妈打电话,你知不知道她很想你。”
“抓紧回家一趟,还有,别再和爸妈提你那个男朋友的事。”
何道枢没说话对面又说:“何道枢,你别又用不说话装作听不见。”
说来也好笑,他们对他的生活情况可以说是从不关心,就算稍微关心一点应该也知道上个月他们遭遇一场事故,他为方以明举办葬礼的消息。
就这样的家人就这样对他无关心之意却行关心之职独来管他另一半的事。
现在方以明不在,他已经无心其他。
“我不想回,挂了。”何道枢放下一句话直接将这个号码重新拉入黑名单。
这么多条消息和电话里没有他父母的,每次都是他哥哥让他主动回家。
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
家里有他哥在,他不用太过担心。
他现在才无比庆幸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将所有剩余的精力和时间都倾注在他哥哥的身上,他自己则是被送去北方的奶奶家落个自在。
因为在他爸的教育里不允许出现脱离掌控的事,按照他父亲对他本来的计划,现在的他应该是帮助他哥哥处理家里的事。
这样的安排被他直接拒绝,两人因为观念不合大吵一架,一直到现在他和他父亲还是没什么话可说。
下午高陵下飞机就给何道枢打电话,两人约在一家小巷酒馆见面。
这时候人不算太多他们俩选了一个相对角落的卡座。
面前男人一身笔挺咖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眼下发青一看最近就非常忙碌,他的行李还在脚边看样子是下了飞机就赶到的这儿。
何道枢坐在对面将手里的袋子给他,高陵接过问:“这里面什么东西?”
“红豆包,送你几个。”
“?”
高陵解开袋子看着里面手掌大小还软乎乎的包子。
何道枢看他这疑惑样儿补充一句,“大老远背回来的,收着吧!”
高陵也不知道何道枢是不是在开玩笑这种包子的色泽看样子不像是街边买的。
一杯酒和一杯果汁被放在桌子上,两人拿起来碰了碰杯。
高陵喝一口看着他,“以明之前就和我说过如果你出什么事他不能赶过来,就让我多照顾你。”
何道枢轻笑,“他还真是周到得一如既往。”
“真不喝?”高陵望着他手里的果汁问。
“不喝,我答应过他。”
“你接下来怎么办?”
何道枢看他一眼打趣说:“我打算从你这儿跑路你不会不批吧?”
“公司有我,你可以留下。”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何道枢说:“那我这个合伙人能光吃不干活?”
“为什么不能?”
高陵这性子让何道枢再次感慨世上还是好人多。
“接下来你去哪儿?我可以……”
何道枢一摆手,赶紧打住他接下来的话,“你可以什么?你快别折寿我了,我听说你最近在往岳城跑应该是和周家有合作机会吧?赶紧去见你的心上人别打扰我!”
高陵端着酒杯只是看着手里的那杯底升上来的小气泡,浮到表面后便破灭地无影无踪。
何道枢往后靠在皮质沙发上,看着头顶如落日余晖的橙色灯光,这光很弱这样看眼睛也不会难受,“我打算去以明家乡那边逛逛,可能会去很长一段时间。”
他直起腰和高陵说:“这段时间我准备放松身心断绝一切往来,尤其是你别找我也别告诉别人我去了哪儿我嫌烦。”
说着他笑着与高陵碰杯。
高陵喝一口看着他那副面具说:“你还是别笑了,我看着太假。”
他其实很懂何道枢这人相处起来可以说是非常绅士,表面上看起来是女孩子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可他实际上对于所有的一切他都是以一种很淡漠的态度看待。
可他知道方以明对他而言不一样。
方以明是他这么多年唯一安放在心里的人。
在葬礼上他什么表情都没有,没有强颜欢笑没有痛哭悲伤,只是站在那里安排好一切循规蹈矩地处理完所有事情,在现场他比方以明的普通朋友看起来还像普通朋友。
他知道何道枢不是不伤心而是那道伤口是划在心里一点一点从内向外腐烂,等到烂到表面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何道枢放下酒杯起身,“我打算明天就走,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高陵看着放下杯子说走就走的人,也将自己的酒杯放在玻璃桌上。
本来是过来陪他现在人也走了,这酒他也不用再喝。
他是方以明的师兄也是何道枢现在的合伙人自然清楚方以明和何道枢认识的过程只不过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这俩人。
一个内向腼腆从不敢和别人多说话的人转头就去和最不好说话的人谈恋爱告白。
一个冷漠疏离外热内冷的人现在又重新回归原样。
在他眼里这两个都是怪人……
这……连更四章?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没关系,这几天不更了嗷。(实在是……没货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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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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