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羽将阮苾从木笼中扶出,仔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敏歆奔过来一把把阮苾从瑾羽手里抢过去,抱着阮苾大哭:“吓死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是唯一见证我抓到过猎物的人,我不许你有事!”
阮苾笑着擦干敏歆的泪珠:“怎么你也被我吓到了啦?”
敏歆抓住阮苾的手反问:“难道还有人被你吓到?”她说完忽然朝着瑾羽一脸的坏笑,对着我咬耳朵:“你是指人家瑾羽公子吧?嘿嘿,我都知道啦。你丢的这段时间他焦急地都忘记自己来季都干什么的。”
其实阮苾说的那个总是被她吓的人是指她的丫鬟小鹂……这丫头想到哪里去了。
沉鱼的事情一出,引来了众官兵,敏歆公主的身份随即曝光,她想在季都到处吃喝玩乐一遍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众人皆得知敏歆便是失踪的三公主时堂下无一不大惊,立即磕头叩拜,瑾羽却纹丝不动。敏歆纳闷地问瑾羽为何对她的身份毫无惊讶。
瑾羽一脸正义地说道:“茫茫众生立于凡世,皆食五谷杂粮,皆经生老病死。本是同根,哪有因为身份而因殊于常人的道理。”
平日里的瑾羽一副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模样,实际上哄人也是一个老手。
明明是阮苾在嵩石山刚遇到瑾羽时就告知了我与敏歆的身份,如今敏歆身份显露他自然不惊讶,现在反倒让敏歆对他敬佩得五体投地,一直嚷着要在父王面前为瑾羽美言几句。
衙役们正忙着将沉鱼留下的那些污秽物品全部收拾出去将其烧毁,老张捕头带着他的随从也跟着在屋里忙前忙后,认出了阮苾是那天被他护送回医馆的姑娘,放下手中的活儿认真地开始数落我:“小姑娘,你现在知道什么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你那天要是听话回家,今天会待在这里吗?那个蒙面的姑娘呢?不会已经那什么了吧?哎哟,你真是命大,啧啧……”
阮文信在张捕头身后轻咳几声,老捕头教育阮苾正起劲个儿,根本不理会后面站着的宰相大人。
阮苾见状低声叫了一声“爹”,张捕头和他的小徒弟这才回过头,也才明白了这个小姑娘就是阮家的大小姐。
二人知晓阮苾的身份后吓得瘫倒在地,阮苾急忙将二人扶起,把瑾羽刚才对敏歆说得那番话也哄他们一遍。
老张捕头偷偷抬头观察宰相大人的脸色,阮文信见自己的女儿对老张二人的态度不错,想着这两人应该也帮助过阮苾,便挥挥衣袖让他们离去。
阮文信见到女儿安然无恙,激动得老泪纵横,碍于他现在正值公差,不应该在此时话儿女情长,否则他也会像敏歆那般抱着阮苾,直呼几声“老天保佑!”
当着一干人的面,阮文信握着女儿的手来回几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敏歆见到阮宰相比阮苾还要兴奋,她将阮苾与她相处的几天里的事情,除去一些往事不堪回首,把剩下来的事情挨个添油加醋的跟阮文信讲了一遍。
比如,敏歆她是如何如何英明神武地从一帮邪恶的歹徒展开殊死搏斗,救我于危难;又是如何如何精明果敢地带着我走出迷宫般的森林。
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环环扣人心弦弄得阮文信晕头转向,对敏歆又是感恩戴德,又是立下以后阮家誓死效忠大王的誓言。
瑾羽和草球在不远处观赏着公主的精彩表演,不时的笑出了声。
敏歆讲得与实际相差太远,草球实在看不下去了,扶起正在对天起誓的宰相大人告诉了他真实的情况。
听罢,阮文信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实情,但碍于自己的面子以及公主尊贵的身份还是把誓继续进行下去,只是少了虔诚,他在心里默念:“各路神仙,信徒阮文信刚刚被公主忽悠,所说的那些话千万作不得数哇。”
当然,从法禅观回季都的一路敏歆一直嘱咐阮苾不要将自己如何与她相遇的事实讲出来,阮苾也做到了没有跟任何人提及,就连亲爹被敏歆忽悠时,阮苾也未吐露实情。
但是阮苾刚遇到瑾羽的时候,碰巧敏歆正昏迷,也未告知阮苾能不能将实情说出来。
那时阮苾便已将事实告知,不算不守信用吧?
敏歆想待在医馆一直待到医馆开业,但实在拗不过父王母后的催促和宫人们的劝导便即刻起驾回宫。她在医馆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带走,说是她还会回来的。
家主夫人知道阮苾的临时住处,也派出小厮抬着轿子将她接回。
阮苾开始习惯每天热热闹闹地日子,不想再回阮府一个人孤零零的玩耍。
瑾羽本想借着为阮苾调理身体的由头,试图说服家主夫人让阮苾留在医馆,家主夫人却不吃他那一套。
阮府家大业大,为阮家大小姐料理身体的名医方士那是一抓一大把。
为何要瑾羽这个初到季城,连家底都没有摸清的楞头小子呢!
何况家主夫人的确许久未见女儿了,她陆陆续续打听到阮苾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心中深感不安,不知从未单独出过们的阮苾在外面如何生存。
被丫鬟小厮的轮番规劝,最终阮苾还是同意随他们回到阮府。
瑾羽虽不愿让阮苾离开但还是尊重她的选择,表面上没有对阮苾说太多的牵挂之词。草球却忍不住的哭起来,阮苾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草球有些怕阮苾,时常有些刻意的避开她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毕竟相识一场多少有些难舍难分。
轿子还未到家,阮府的一众人等早已聚集在大门口迎接阮苾平安回府。娘亲作为家主夫人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不时地来回踱步,一旁的红鸾扶着她不断地安慰。
周管家作为管家本应靠着家主夫人而立,此时的他却离夫人几丈远,低着头颅一句不敢吭声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显然他又做了什么事情让夫人不满意了。
家主夫人看到远处一顶轿子正向此处抬过来,忙使唤小鹂跑过去看看是不是她宝贝女儿阮苾的轿子。
小鹂知道大小姐今天要回府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阮苾不在府中的这段时间里,小鹂自己十分自责没有将大小姐照顾好。
家主夫人更是把自己女儿失踪的怒火都撒在小鹂身上,责骂小鹂在乞巧节那天只顾着去库房领赏,忘记自己的主子,没收了小鹂乞巧节的赏赐的布匹,罚她去杂役房做劈柴挑水的苦役。
杂役房那些劈柴跳水的活计平时都是府中精壮家丁干的活,家主夫人把小鹂发配到那处,小鹂劈柴几次差点伤了自己,分配的工作没有完成总是吃不到饭。
如今大小姐平安回来了,在府中只有小鹂与阮苾最对脾气,家主夫人必定将她再调回霁秀院照顾大小姐的。
小鹂提着裙角,大迈着步子向轿子的方向奔了过去,丝毫没了大户人家丫鬟应有的举止。她看清了那顶轿子便是去接大小姐的那一顶后,不跑回阮府的大队伍中而是转身就对着不远处的他们大喊:“是大小姐回来了!夫人,是大小姐的轿子!”
大家听到小鹂的确认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情,大部分的阮府人都是欣喜若狂,就连刚刚大气不敢出的周管家顿时也有了神采。
大小姐回来了,至少家主夫人不会再每天板着一张脸,不会因为院中地面被风吹下了一片叶子这等小事儿而大发雷霆惩罚下人了,大家的日子都会改善不少。
站在人群最后的阮芸一脸的不情愿,显然是被小婵好说歹说地硬拽了过来。毕竟亲姐在外经历生死,姐妹之间再有多大的仇恨也要出门相迎。
家主夫人不再来回踱步,她整整走乱的衣裙,不时用手绢擦一擦脸上的汗水静心地等待轿子的到来。
小鹂在前面等着阮苾的轿子,一起回阮府。
小鹂在轿外激动地哭出了声音,嘴里不停地跟阮苾嘟囔着:“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后面说得话含糊其辞,大意是“小姐丢了大家很着急,小姐从来没有出过门,连在府中都迷路,不知道小姐在外面如何生活。
看到大小姐平安回来大伙儿都很高兴,以后我(小鹂)再也不离开小姐半步。”
阮苾撩开轿帘见小鹂满脸泪痕,给她擦干眼泪,冲她笑道:“我不是好好的么?我又吓到你啦?”
小鹂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得我的话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嗯”。
轿子停在了阮府的大门口,家主夫人非要亲自扶女儿下轿。
二夫人叶霜慌慌张张地从人群中挤到阮苾身边,要不是丫鬟兰翠扶着她,叶霜早就被人群挤倒在地。
叶霜手中端着一碗艾草泡过的清水,拉住刚要入大门的阮苾,手蘸上碗里的艾草水往阮苾身上撒去,家主夫人站在旁边,也未能幸免的沾上了几滴。
居然在她宝贝女儿身上洒水,家主夫人一改刚刚的慈善,顿时怒从火烧,碍于众人在场视意红鸾将这个疯女人拉走。
红鸾得到夫人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她心中也觉得二夫人这样做欠妥当,上前挡在阮苾的面前让水溅不到大小姐的身上。
奈何叶霜对这件事情很是执着,解释道:“苾儿回来之前被妖怪掳去,幸亏有阮家的家神庇佑方能化险为夷。苾儿在狐妖那里沾染了一些晦气,现在平安回家必须在入府大门前用艾水祛除这些杂物,方能保苾儿余生平平安安,顺风顺水。”
家主夫人曾经是护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如今是当朝宰相的正夫人自是不对这些祛除邪祟的小伎俩放在心上,她的女儿从狐妖手里毫发无伤的逃脱说明是有神明保佑的人,富贵非常,现在是,以后也是,自是不怕一些邪祟更不需要这些不入眼的东西。
家主夫人把我护在身后,一把抓起叶霜洒水的手,指着一群街上围观的路人毫不客气地说:“你是怕我女儿闹不够笑话,当着街面就出我儿的丑,好狠的心。我自会请老爷回来主持公道!”
“夫人,您真的是误会了。我,我真的是为苾儿考虑。”叶霜任家主夫人在众人面前训斥,她好歹也曾是一个名满天下的山庄大小姐,一身的好武艺,受到委屈推开娘亲也是勾勾手指的事,但现在却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还是不死心地对我说:“苾儿,你能回来姨娘真的很高兴。你要相信姨娘,姨娘真的不会害你。”
阮苾站在娘亲身后默默点着头。
阮芸见自己的亲娘这般关心一直压她一头的姐姐气得跺脚,也不上前维护她的娘。
家主夫人对于阮苾的失踪也是焦急万分,在人后,甚至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苛责家中的丫鬟小厮。但是毕竟她是家中的女主人,府中里里外外需要她主持打点一切,但人前也是表现一副处变不惊,高高在上的宰相夫人的姿态。
然而一贯没有太多交集的叶霜在阮苾失踪这段时间里脸色变得极差,两边的鬓发也白了不少,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虽然父亲回来总是会带一些关于找我的线索,但是叶霜几乎每天还是会差她的贴身丫鬟兰翠到府外打探关于大小姐的消息,甚至出高价雇佣一些跑腿的人去城外寻阮苾的踪迹。
府中上下无一不觉得二夫人对大小姐失踪的关心有过于一个亲身母亲。
阮芸原本就与阮苾这个姐姐不对付,见阮苾失踪,表面上看起来郁郁寡欢,心中不知有多欢喜。可看到自己的亲娘这般关心姐姐,心中很是不快活,为此与叶霜闹过多次。
有一次叶霜亲自来到杂役房,偷偷让杂役房的小厮旺成去府外四周打探有关阮苾的消息,谁知被阮芸听到,跑来杂役房不顾自己小姐身份就与二夫人大吵一架。
最后阮芸把二夫人气急了,被二夫人当着下人的面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娘俩到如今也未和解。
终于躺在了久违的床上,阮苾鞋都没脱就在床上翻了几滚,小鹂见了也笑嘻嘻,也没像往常那样说大小姐不够淑女。
阮苾趴在床上,头枕着手臂歪着看着忙着收拾屋子的小鹂问到:“小鹂,我一直很吓人吗?”
小鹂“噗嗤”一笑答道:“怎么会,小姐这么可爱。”停顿了一下又问:“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阮苾笑而不语,只是忽然想起以前的小鹂总是在她干了一件事情之后就会先说一句“吓到我了。”瑾羽也是。
床头不远处的一筐桻果居然还在,依然红红的,每一个果子还是那么饱满,过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干瘪或者腐烂上霉。
小鹂说桻果一种奇特的果子,吃了可治百病。
桻树一般生于南蛮僰国湿润之地,秋天开花,春天结果,季国土地干燥桻树极难生长,更别说是结果子了,想必阮芸照顾得相当仔细。
怪不得家主夫人因为阮苾喜欢这棵树,把桻树说砍就砍,阮芸要和阮苾拼命,真是阮苾对不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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