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芸被士兵押走的一瞬间,她的面纱被风刮落,几道狰狞的疤痕映入我眼帘,就像两条丑恶的臭虫固执地趴在她的脸上。
我内心有一丝的颤抖,从没有想过一直对自己美貌相当有自信的阮芸,如今却成为一个躲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上一刻即使我对她有满腔地怨恨,此刻也对她的恨烟消云散……
如今要说我对阮芸没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明白,对于我阮芸有多大的恨,让她值得与一个处处与阮家作对的参源一起陷害我,差点一起毁了整个阮家,她即使不顾及多年的姐妹情,也要顾念那个生她养她的家!
“不用看了,她三番两次陷害你,不值得你为她浪费眼光!”
瑾羽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但依旧收不住自己的目光,因为阮芸也在看着我,那利剑般的眼神像是要刺穿我。虽然平日里阮芸对我也是这般表情,但远远不胜今日。
帝辇的仪仗返回王宫,已渐行渐远,众人纷纷散去各自回家,井申和荒稷被大王留下收拾残局。
兴许是与我好久没见,井申与荒稷二人等大王一众走远,就吩咐手下的士兵将那个被吓傻在地的法师抬到路边,好让车马行走,收拾完街边几个被砸倒的木桩,就跑来医馆同我们相聚。
看着这法师被人抬到路边,依旧躺在冰凉的地上,蜷缩着身体,双手交叉在胸前不断地哆嗦,目光呆滞,口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有妖!有妖哇……”
草球对着那个无用的法师啐了一口:“呸!这个老不死的,当年在魔族也是这样欺软怕硬的秉性,被魔族一众吸干的周身所有的魔气后扔入转生池,带着记忆轮回做了凡人,还是这般死性不改!”
“师傅!”荒稷冲着我这处喊了一句,我们顺着他的目光投向了洵枫。
“师傅,你怎么离开落英谷也来季都了?”荒稷又惊又喜,“您也离开了谷,那些小伙伴们可都还好?你怎么和瑾羽兄弟在一起啊?”
“天大地大,为师为何不能来此?”洵枫摆出一副师傅范儿,教训起了他的徒弟,“谷里最后一只小夜莺也被冻死,为师让你出来寻赤鳞蛇那条畜牲拯救谷里的生命,这么些日子你都干了些什么?”
“徒儿我……我……”不经师傅教育的荒稷又开始支吾起来,立马跪倒在洵枫面前。
看样子,洵枫还真是荒稷的师傅,这样一个衣袂翩翩,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怎么也不像荒稷曾经同我对他师傅的那般描述:什么老当益壮、宝刀未老一类。
四弟呵,你还是在教徒弟武功法术的时候也顺带着把他的文化也提高一下吧,荒稷说的一些话哪里像是在说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不过他们的性格倒是蛮像师徒,都是木讷不爱说话。
瑾羽见状好意替荒稷开脱罪责:“我来帮他解释吧,事情是这样的,我们……”
“住……住口!我和我师傅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插嘴,何况我们之间还有一场比武呢!”
我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一面想着:若洵枫是荒稷的师傅,瑾羽又是洵枫的亲大哥,这个荒稷该称瑾羽什么,又该称我什么……想着想着,我就情不自禁地笑了。
见在一边不说话的我,荒稷“呼噜”一下站了起来,显然忘记了他面前的师傅。
“苾儿,刚才你受惊了,我与傅家兄弟在练兵场听说了宴会上发生的事情,随后又看到五王子偷偷调兵,这才回禀了大王来救你。”
“呵!你这会子怎么不结巴了?苾儿也是你叫的,她现在比你长一辈呢!”瑾羽将手臂挡在我与荒稷之间,干扰荒稷盯我的视线,“够了啊!我可是看在你是我弟弟徒弟的份上才不同你计较的!”
“什……么!?弟弟?”荒稷一会儿指着瑾羽,一会儿指着自己的师傅,他们二人几乎同时微微点头,“那我和苾儿岂不是差辈儿了……”
荒稷呆傻地站在原地挠脑袋,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旁边的井申说,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急得团团转。
原本听荒稷的师傅也在其中,井申也露出几分惊喜之色,他与荒稷同为都尉将军,时常在一起练兵,总是从荒稷口中听到他的师傅的武功如何出神入化,打算遇到时也拜洵枫为师。
哪成想,命运弄人,洵枫居然是瑾羽的弟弟,倘若井申拜洵枫为师,他就要永远被瑾羽压上一头,这并不是他想看见的。
故而,井申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几步,嘴角上扬,划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荒稷兄的师傅果然一表人才!”
医馆经今日一闹腾索性闭馆休业,所有在场的人都被瑾羽邀请到后院温酒吃茶。
厨房里,草婶一人炒着菜蔬,一个人又控制着灶膛里的火侯,又管控着锅炉里的菜肴美味可口,来来回回,忙里忙外。
不知道惠华何时来到医馆,站在厨房里美其名曰帮草婶的忙,实则她至始至终靠在桌前磕着瓜子,面前的菜案上放着半截切碎的黄瓜。
一个时辰前,草婶早就嘱咐惠华将黄瓜切成薄片,到现在为止,她稀稀落落地把黄瓜切成了丁,忙得昏天黑地的草婶举着铲子对惠华好一阵数落,扔下锅里煮了半生不熟的菜去了菜地里拔萝卜。
“我去帮忙吧。”见草婶一副圆溜溜的身材一扭一扭地走出厨房,明明一直吃素,却长着一身的膘。
“你行吗?”大家似乎都异口同声。
得到大家的质疑,我顿有不甘,本来就是只想惠华面前显摆一下,现在我不露两手不足以平众疑,不必同他们解释,一切看实际行动。
“呦,这不是夫人嘛,怎么屈身来厨房了?”惠华磕着瓜子露出嫣然一笑,顺手将半根还未切的黄瓜放入口中咀嚼,“这里油烟大,伤皮肤,公子不肯我进来,可谁让草婶不在呢!本来公子说找隔壁的刘掌柜定一桌酒席,可奴家觉得外面的饭菜再可口哪有自己做的好呢?”
“吃你的黄瓜吧,当我没看见草婶被你气走的吗?!”我受不住惠华的娇声滴滴,顺手将面前正清洗的茄子砸向她那张抚媚的脸。
“你敢打我,虽然你是夫人可公子不喜欢你,我也不是吃素的!”惠华躲过飞来的茄子对我吼道,将她吃剩的黄瓜疙瘩扔向我。
一个弯腰,成功躲过攻击。
我也不甘示弱:“来啊,在府里,院子大不一定能碰上面,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
说罢,我抡起袖子准备同惠华大战一场。
一时间,厨房里的果蔬菜叶漫天飞舞,发出不小的动静。
可惜,瑾羽众人围在桌边不知在讨论什么问题,竟都没有发现厨房里的一场恶战,直到一根手臂粗的木头砸中了袭阳的脑袋大家才发现。
众人刚冲到门口,只听一声巨响,整个厨房里的物件全部被炸得七零八落。
我和惠华索性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身上的衣服乌漆一片,脸上也沾满了灰,头发被炸成雄狮的鬃毛。
两人战战兢兢,一步一挪地走出厨房,低着头接受瑾羽众人的指责。
“哎哟!”草婶从外面抱着一大捧胡萝卜进来,见炸塌的厨房吓得将胡萝卜撒了一地,“公子啊,抱歉啊,我刚刚炒菜时不小心将原本用来驱赶野兽的爆竹菜当成普通菜给炒了,忘了把它盛起来……都怪惠华这个死丫头,站在厨房光磕瓜子不帮忙就算了,还将果皮吐在地上,老娘刚扫的地呦,太生气!”
“呼—”我长吐一口气,还以为是我的原因导致了这场爆炸,听草婶一说现在心情踏实多了。
除了荒稷和井申,其余医馆众人原本震惊的表情都转变成了见怪不怪。
“这就不奇怪了!我还以为……”草球插嘴道。
我将脸一扬,生怕脸太黑草球看不见我的不满:“什么意思啊?难不倒你以为厨房是我炸得?”
草球憋嘴道:“不敢,不敢!”
草婶听她亲儿子这么说,冲到他面前,拎起草球的大耳朵:“小子哎,你这么说的话是不是你觉得一定是你老娘做的?”
草球被他老娘拎得耳朵一动不动,我眼骨碌一转,替草球点头道:“对,他就是这个意思。”
“好小子,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说是你老娘!”
袭阳巴望着拎着草球远去的草婶,不经叹了一口气:“我们未来几天又没有饭吃了……”
“怎么会呢,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人吗?”我将惠华拉到前面,惠华瞪了我一眼,“怎么,不会让我这个夫人亲自在医馆下厨吧?再说要不是你惹草婶,她至于在锅里放了爆竹菜炸了厨房吗?你要勇于承担后果,我看好你!”
“你……”惠华兰花指一翘,几滴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在黑漆漆的脸上冲刷两道路来。
我背过众人窃喜一番,终于报了惠华对我颐指气使的一箭之仇,看她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前院小厮回禀瑾羽,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姑娘叩门求见瑾羽,说是瑾羽的朋友。
“朋友?这季都城的姑娘哪个不自称是我大哥的朋友。”袭阳道:“莫不是又是哪个痴情姑娘借此机会约会大哥?”
小厮回道:“她就是之前同夫人一起住进医馆的那位。”
敏歆!?她刚刚不是同大王一道回宫了吗,怎么半路又折返回来?
檬香与柠香簇拥着敏歆公主款款而至,众人颔首作揖。
“快免礼,我们都这么熟了,无需这些虚假繁琐的礼节。”
檬香让众人离开后院,独留我一人与她闲话家常。
敏歆一入医馆后院显得格外兴奋,围着院子到处转圈,摸着一样东西都爱不释手,一会儿她又开始愁容满面。
“苾儿,我真羡慕你,可以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母,也有一个将自己当成宝贝一样的丈夫,最主要的是你可以不需要背负使命,嫁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仍可以享受父母的溺爱……”
“怎么,难道大王真的要让你与承国和亲?”我抓住她的手说道。
敏歆点了点头:“是的,承国使节马上要来访,此次就是来讨论这件事情。”
“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有是有,若是现在我寻一人草草把自己嫁了,就不必理会和亲,可我又不愿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总比嫁给一个既不喜欢又离家很远的人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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