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那泛滥的多情被这苍凉一声勾起,一颗心被对方一句“何须惆怅到黄泉”沉到了海底,还没从中咂摸出些滋味来,小帅已然回到了现实,道:“在下纥石烈泰康,姑娘贵姓?”绝情做男子打扮,但并未易容,当然很容易看出来是位漂亮的姑娘。
“绝情”
这两个字从那丫头嘴里出来灌进小帅耳朵里,仿佛太阳下上,他眼里万般情绪潮水一样退去,双眸又死一般沉寂,一脸习惯了希望与失望之间无情交换的平静。
绝情目光落在他腰里悬着的弯刀上,不知为何这位令族人噤若寒蝉的小帅在她眼里就是一位长相俊美为人随和的大叔而已,她脱口道:“我可以看看你的刀吗?”
此言一出,对面一众邑部或惊讶或愤怒,他们实在不明白这世上真有白痴胆大包天的要看看本部族圣物,就连那位少年大哥都以能够被此刀枭首而感到自豪——这说明他在小帅的眼里是部族英雄或值得尊敬的人,能死在这把弯刀之下是荣耀——那可是除了历代小帅之外别人碰都不能碰的圣物。
不过他们这位小帅可是一位视祖宗礼法为无物的怪胎,果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毫不犹豫结下了自己的佩刀递了过去。
一旁的绝仇察言观色,早看出这把弯刀的不同寻常,待要阻止已经晚了,绝情铮的一声拔出了弯刀,那柄刀在太阳底下红光一闪,灼灼耀眼。
“这是金刚加足够分量的蛇王石锻造的”绝尘在一旁为两位妹妹普及兵器知识。
蛇王石是一种半透明的会发光的石头,所铸之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绝尘十五岁时就已经在一条陋巷里领教过它的削铁如泥了,丁力的那柄短刀她丢弃在现场,不知如今在谁手中——也许还在官府手中作为悬案证据呢。
“原来先前此刀破空而出时红光一闪是蛇王石映照的太阳光,那么如果是夜晚,自然应该发出白光了”绝情恍然大悟“哎,这是什么?”她看着刀柄上一堆密密麻麻的字,看上去活像鬼画符好奇道,再转过来一看,另一边雕刻着一轮鲜红的太阳,太阳的余晖消失在刀锋。
“这个图案在哪里见过呢?”绝情偏着头认真的思考,仿佛立刻变成了一位热爱学习的好姑娘。
绝仇听她一惊一乍的,凑过去一看,眼睛立刻像被灼伤了,忍不住后退一步,转头望向师姐,绝尘在另一边也早看清楚了,两人眼神一交流,都心领神会的修了闭口禅。
这个图案和文字与刻在绝情背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她们两个打小没少给她洗澡穿衣服,那么小的孩子,身上刻着如此诡异的图案,写着如此诡异的鬼画符怎能不令他们心惊,只是绝尘当初在互市上淘来的那本有关乌恒族的破书虽然提到乌恒图腾为太阳,却没有配图,至于说人家的咒语写书的人也是道听途说,完全语焉不详,一知半解,绝尘当初只是为了不引起丁氏兄弟的怀疑才随便买的,之后自己没好好看就给绝情拿去了,那孩子看书一向只挑有趣的看,许多细节自然不去注意了。更何况她自己背上刀刻斧凿的东西也只是听两位姐姐描述过,自己并不能亲见,所以也没怎样引注意,所以此刻看见这图案会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看来这乌恒部落与绝情的身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帅听见绝情说“这图案在哪里见过”,眼里原本熄灭的火焰又冒出一个头来,在心里哔哔啵啵的炸出小火花。就坡下驴道:“诸位少侠既然宽宏放过这几个孩子,就是我部落尊贵的客人,纥石烈泰康诚邀”,说着单手握拳,单臂放在胸前微微欠身一礼,绝仇立刻现学现卖的还了一礼,心道:“正合我意!”
天地万物都有出处,每个人都知道“我来自哪里,我父母是谁”,只有绝情除了身上一生相随的一幅图案和一道鬼画符的咒语,前尘往事在她就如隔世那么遥远,好在这孩子不知是年纪小还是爹娘的遗传,生性天真烂漫,豁达开朗,活的十分没心没肺。
然而她身边的人——比如绝尘却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为她找到亲生父母,让这孩子也知道自己的出处。
此时有了这么点微光从重重迷雾里透出点亮光,她怎么能轻易放过。
只是绝情五官——尤其是极浅蓝色的眼睛却有点像波斯女子。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绝尘打眼旁观竟然觉得这位小帅与她小师妹有着极其相似的神韵。
乌恒族是由东胡分裂出来的古老民族,他们俗善骑射,随水草放牧,月弋猎禽兽,食肉饮酪,俗识鸟兽孕乳,时以四节,耕种常用不顾鸣为侯侯,邑部各有小帅,数百千落为一部,部首领为大人。小帅与大人公选产生。
现任小帅纥石烈泰康原本只是一名十五岁的籍籍天真少年,在一次与吐蕃人的战斗中乌恒族大败,吐蕃人抢走了邑部大量的牛羊马匹和妇女,泰康的母亲和姐姐就在里面,十五岁的少年单人一骑夜闯敌营,杀死敌酋首领,夺回牲口和妇女,一战成名,第二年被推举为部落首领,这位年轻的小帅为人刚正,对待族人春风化雨般温暖,但他的部族却对他既敬又怕。也许因为年轻,小帅那一腔热血似乎总是滚烫的,南征北战杀伐决断,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他的热血稍冷,部族在他的带领下变得十分强大,眼看要被顺理成章的成为大人了,一个异族姑娘的出现,让他成为了视祖宗礼法为无物的怪胎,好在他多年积攒下来的威信和权势还在,才没有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拉下神坛,饶是如此,他也失去了成为大人的最佳机会。
小帅并没有将客人带去邑部议事厅,而是径直引着他们去了自己的私宅,很显然他是将客人当做了自己的私客对待了,部众一向习惯了他们这位常有惊世骇俗之举的首领,察言观色自然清楚头并不打算一起邀请“闲杂人等”进去,只好悻悻的带着那三个少年走了。
一进宅院绝情有种回到祁连冰峰的错觉,小帅的庭院里不是鲜花野草或亭台楼阁,而是交错林立的各种动物,每一只都是经过特殊处理千年不坏的真材实料,乍一眼看上去仿佛一群动物在这小小院落里悠然共处。门前一匹大灰狼龇着獠牙充当了狗的角色,触手一摸血肉似乎还是热的,整个庭院无不透露着主上依旧坚持的狩猎习惯。
但绝尘知道,乌恒族从东吴开始便从事农耕生活,再不是单纯居无定所的游牧民族,不过太阳依旧是他们部族的图腾,赤色象征着乌恒族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和乌恒勇士捍卫家园的铁血意志。
果然客厅的正东方挂着一幅巨大的太阳,周围萦绕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和小帅那柄弯刀上的图画如出一辙。
绝情自打出山以来亭台楼阁住过,绫罗绸缎穿过,但像小帅这样的异族院落从来没有见过,摸着墙上一张老虎皮啧啧称赞,一脸花痴的道:“这些……都是你捕获的?”她从小在山里长大,自然知道捕捉一只野兽有多么不易,更何况是兽中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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