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乌恒族(4疯子)

绝仇莫名觉得这位小帅不管上一刻脸上的表情如何,只要看着绝情,目光就变得十分温暖,甚至还有点慈祥。此时他目光柔和的冲绝情点点头,耐心的为他讲解:这匹狼是他十五岁的猎物,那头鹿是他十六岁的猎物……两人像就别重逢的亲人,在各自诉说着别后舆情,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他们两个,把别的人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尘、仇二人面面相觑,心中疑惑越发像疯长的藤蔓密密麻麻盘根错节。

可惜这温馨画面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咣当”一声的撞门声打断了,小帅难得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跌跌撞撞扑进来的冒失鬼,那家伙是个十**的少年,素常对他们小帅最为敬仰,此时扑通一声跪在尘埃里,倒了两口气才把自己的声音从冒烟的喉咙里找到:“报……报小帅,马……给大人的马……”一句话没完,又被自己一口气噎住,小帅静静的看着他,不急不缓的等着他喘匀自己的气,“马被诅咒了,快要死了!”

大人是邑部对上级部族首领的称呼,邑部每年要向上级部族缴纳一定额的牲口、米粮还有刀剑。

又是诅咒!

小帅的脸色慢慢浮上一层阴云。

他可以排兵布阵,他可以冲锋陷阵,他可以单骑拒敌于千里之外,但对那些背后的阴诡手段却一窍不通,族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不十分守族规的怪胎,却没有人知道他从来都不相信什么鬼神什么诅咒,认为那都是邪说,但事到临头,也有他无力左右的时候。

十多年前他正在被议要公选为大人的时候,在一次与东夷的战斗中救下了一位波斯姑娘,那时他已经有一位妇人,并且妇人还为他生有一子,然而他还是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位异族女子,乌恒族男子世代不能和外族通婚,更何况他还是邑部首领,可是他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那位波斯姑娘,人人都以为年轻的首领只是图新鲜,谁知他竟视这位异族姑娘如珠似宝,只可惜这位少夫人红颜薄命,短短六年之后便撒手人寰,小帅守在灵堂里几天几夜,等到再见他时已是满头银发,仿佛那几天将此后余生缩地成寸,整个人都是飘出来的,吓得族人以为见了鬼,巫师做法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才将他们首领的魂魄勉强收入体内,至此,这位小帅成了一位不近女色的“高僧”。

小帅双眼放空呆立片刻,转身对客人道:“……些许族中事务,我去去就来……”还不等他说完,绝尘截口道:“按说贵族事务我等外人不该插手,不过我这位妹妹对养马颇有研究,或许可以替您看看。”

绝情瞪大眼睛心道:“我什么时候对养马颇有研究了?”不过大师姐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有她的深意,当下也不多言,笑笑的看着小帅。

把客人扔下原本就不大礼貌,听绝尘如此说,小帅说声“有劳”引着几人来到马厩。

好一个乌恒邑部,养的马一水儿的青海骢,可惜个个臊眉耷眼,放着嘴边好饲料连闻都无力闻一闻。有两匹像两只长虫倒在地上挺尸。

绝情将手搭在马背上摸了摸,触手冷汗如秋末的寒霜隐藏在柔软的皮毛之下,她这才知道大师姐何以要她前来。这些马根本不是受了什么诅咒,而是被人下了药,只是这下药的人估计是个半吊子,药性过猛,才至于如此快的就给人发现了。

“这诅咒我能解!”绝情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的看着小帅,“不过……我要是解了大叔拿什么奖励我呢?”

小帅身材修长,同眼前的小姑娘讲话总要微微的弯下腰,给人一种宠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于与族人讲话时的居高临下。

“但凡姑娘想要的”那语气似乎是对方要自己的命也可随便拿去。

绝仇看见小师妹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发着光盯着人家腰里的弯刀,真怕她提出什么令乌恒族人诅咒的要求来,见缝插针的笑道:“小帅玩笑了,我这位师妹就是贪玩,别信她”,一面拍拍绝情的肩:“要水是吧?”

君子不夺人所爱,更何况是人家族里的圣器,绝情岂有不知?只不过这位“大叔”实在又帅又好玩,忍不住逗他一逗。给师姐一语拆穿,只好正色道:“打一桶水来,”那位先前报信的少年转身就要去打水,绝情叫住他,偏着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族中之人不可碰水桶,需得假手族外之人方行”,她说着,依然笑嘻嘻的看着绝仇,那眼神似乎在说:“让你话多!”

绝仇心道:“小丫头,偏你心思多,这是怕那下毒之人做手脚还是气我拆穿她呢!”

此时马厩里已经围了好些人,见一个外族小姑娘要解这十几年的诅咒,既惊又怕,惊的是小帅竟然相信她,任由她胡来,怕的是万一惹恼了神灵,只怕更大的灾难要降临。

绝情向族人讨来一块红布盖在水桶上,拔出腰间长剑,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她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漂浮水桶之上空中,整个人完全没有了重量,‘羽毛’起初只是慢慢的飘荡,一会儿越转越快,快的只剩下一团紫云,突然一片红云飞起水桶里的水像是沸腾了,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一众乌恒人看的瞠目结舌。

看的绝尘牙疼,恨不能给这装神弄鬼的丫头一通好好的教训。

绝仇是死命的咬着后槽牙才强忍着没有笑出猪声——心里十分佩服这丫头一通表演到了化境,几匹中毒的马,一通解毒的药,让她煞有介事的一通乱搞,弄得乌恒人统统跪在尘埃,以为他们的天女显灵了。

不愧是马中神俊青海骢,喝了药水很快两眼放光,精神奕奕。就连倒地的那两匹马也站了起来,族人更加相信是天女显灵,跪在尘埃里哪里肯起来。

只有小帅,看着绝情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正在大家顶礼膜拜,有人粗鲁的推开人群冲了过来,远远的便大声叫嚷:“不好了,公子杀了二夫人……”

几十颗头颅齐刷刷朝来人望去,来人连滚带爬扑倒在小帅脚下,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指着身后结巴道:“……公子……杀……杀了二夫人……”

小帅十六岁被推举为邑族首领,十七岁按照惯例由族中长老牵头,为他选中德行兼备的贵族女子为妻,是为夫人。夫人比泰康大几岁,知书达理,十分贤惠,可惜是个命短的,屁股下夫人宝座还没捂热就撒手人寰,留下一子取名纥石烈子思,也就是纥石烈泰康唯一的继承人。

邑族夫人之位空悬两年,来了一位铸剑师,他以一把稀世珍宝“是因剑”为礼,希望这位名扬天下的小帅收留他的妹妹,结束他们兄妹颠沛流离的生活。

这就是二夫人御香。

新婚之夜年轻俊美的新郎拂一伸手便被戒备森严的新娘一脚踹下了床,那女子仿佛是被逼良为娼

小帅在战场上挥刀斩酋颅是人人闻之散胆的真英雄,回到族里是受万人敬仰礼拜的部族首领,此时在床榻之上却被一个小小女子羞辱,好在这位小帅在女人面前是真正的端方温润之士。

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一句话没有,默默的走出了新房,从此再未踏足过御香的门槛。

二夫人倒在血泊中,“是因”剑依旧插在她腹中。

看见泰康,御香强撑着坐了起来,头无力的靠在丫鬟胸前。

子思默然看着自己行凶对象那粘稠的血液顺着是因渗出,和父亲一样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仿佛一尊雕塑千年的石像。身边两个侍卫肌肉紧绷的像拉满的弓,时刻防备着这位疯癫世子冲上去拔出那女人腹中那柄要命的剑。

小帅看着女人的脸呆立片刻,仿佛在确认眼前的是事实不是梦境,才大踏步走过去半跪在御香身侧,十分小心的将这位名分上的夫人揽在怀里,轻声道:“他是个疯子”

他是个疯子,你为什么要招惹!

女人听出来了,咧嘴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她名分上的丈夫预备握住是因的手,“没用的,好好听我说说话,好吗?”一丝鲜红的血随着她嘴角的一启一合像一条蜿蜒的蛇沿着嘴角一路爬进女人白皙修长的脖子。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惨可伶。

仿佛依旧如新婚之夜的克制,小帅搂着女人的手臂有一种十分礼貌的距离与生疏感,女人深深叹了口气,问道:“你还记得赫平野吗……他是我父亲。”这句话压在心底许多年,女人说的几乎筋疲力尽。

然而泰康听得却是清清楚楚,他的手不由的一颤,肌肉微微紧绷,原本礼貌的越过怀中人头顶的目光此时落在了她脸上,像辨认一件上古珍品似的细细的端详着这张脸。

御香无疑是个美人,即便流血和疼痛让她的脸苍白到毫无人色,即便这十几年他都没有认真的看过这张脸,依然难以掩盖她少女一样的处子美丽——若不是从那双眼睛里看见当年那双不屈不畏死的目光,他大约要后悔没有好好疼过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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