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渐渐西去,绝尘睁着眼凝望着静谧的天,山乡的天空,干净明亮,一尘不染。世间之事真是瞬息万变,或许前一刻你还觉得悲苦无望,下一刻你又为着毫无关联的人感受着世间温情,而转瞬间,又变成无法预料的悲凉,只有手中泰阿冰冷如血,一个剑客心冷了,他的剑必然冰冷。
绝尘心冷透了
绝尘的血凝固了
绝尘的剑更加寒气逼人
暮色渐渐来临,山风习习,颇有寒意。她想站起来,四肢却僵硬如铁,亦如她的剑,冰冷僵直,重如千钧。
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是两匹骏马,马蹄踏地之声沉稳有力,马儿喘息频率均匀深长,显然是只有祁连才有的大蹄马。这种马速度快耐力好嘶鸣之声震人心魄。
是寒冰和一壶酒才有的节奏。
绝尘仿佛看见马上的两个人,一个浓眉剑目英气逼人,一个柳眉杏眼柔美娇气。或许这世上只有这两个人才能让她完全放松,毫不设防的将自己交托。她的心渐渐有些暖意,远天与暮色便停留在这双深黑的眸子里……
绝情握住大师姐的的手,眼泪一波接着一波,小嘴一撇一撇,好似侵水的海绵,稍稍一捏便要化羽而去。
没心没肺的二师姐只是笑,并不理她,自顾自的将鸡汤一勺一勺的吹凉了喂给绝尘,见她微微皱了眉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将手中的碗递给绝情扶她坐起。
绝尘见小师妹手里端着碗,眼泪鼻涕泡儿滴滴答答的滴进碗里,心里又酸又暖,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笑道:“瞧你,这一碗难道是鼻涕眼泪汤吗?”
绝情见师姐醒了,比什么都高兴,才不在乎她调笑,立刻扑上去抱着绝尘“师姐师姐”的叫。
“还跟小时候一样,就会撒娇”绝仇眼圈一红,急忙转过身去。绝尘紧紧的抱着小师妹,拍着她背和小时候一样哄着她,心里的惧怕与茫然渐渐平息:无论再多少悲苦这世上至少有两个人始终站在她身旁。
绝仇心里有如洪流般的苦楚无处放置,鼻子酸的几乎无力控制,尝到了嘴巴里血肉交织的咸苦滋味,才勉力吐出两个字“可好?”
绝尘第一次不敢看她的眼睛,从小耳朵上提溜起小师妹,接过绝仇手里的碗一饮而尽,砸吧一下嘴:“别说,这味道还真特别!”
绝情取过一床被子靠在师姐身边,绝尘略略休息片刻,将连日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两位师妹——只除了暮云狗皮膏药似的粘着那部分只字未提。
绝情:“是有人盯上咱们了?”
绝仇:“那双阴诡之手从未远离。”
绝尘:“不错,敌在暗我在明,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反客为主!”
“倒是真想看看是谁这样时刻惦记咋们。”绝情冷笑道。
“正是,倒要看看这背后的人怎样在自己西北武林总坛公然杀人灭口。”三人会心一笑。
绝尘沉吟片刻牵着绝情的手道:“我有一封十分要紧的书信要你赶去送与柳公子。”
江湖险恶,小师妹与这些恩怨终究毫无关系,她不想让这个同她们一起冒险,更不想这孩子双手沾血,她看的出来小师妹对柳君清有好感,那呆子虽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或许正因为远离江湖,才让她放心将绝情交于他。
“书呆子?”绝情听到大姐提到柳君清,脸刷的红了,自从他走后,大家都未曾提起过他,似乎这个人从未出现过,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让那呆子知道。
绝仇却是个乖觉的人,大敌当前师姐突然提到柳君清,其中必有别情。当下也不说破。
绝尘连夜写好了书信交于绝情贴身藏好。三人换上男装扮做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儿,绝情一路叽叽喳喳,显得十分兴奋。绝尘负责微笑倾听,绝仇负责调侃并激怒师妹,惹得她生气撅嘴不再讲话,可闲不了多久,便又叽叽喳喳化身画眉没完没了。
三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说些江湖中事,不觉已近晌午,这一带都是荒漠,并无打尖之处,三人正商议要下马休息片刻,忽然一匹枣红色的马一团云也似的从正前方大路疾驰而来,三人见的野马颇多,但像这样速度飞快,毛色嫣红的还真不多见。
那马渐渐的近了,三人才看清马上坐着一人:一身红衣红衫,骑在这匹枣红色的马上真是相得益彰。
还未看清楚马上人的长相,一马一人一团云似的卷了过去。
三人正自诧异,那马儿长嘶一声,调转马头又卷了回来,停在三人跟前。
这一次看清楚了,马上的是位姑娘,十五六岁模样,杏眼白肤,一张小嘴不知擦了什么胭脂,娇艳欲滴。耳朵上吊着一串红色珠儿,长长地几乎要垂到雪白的肩上,显得格外醒目。一袭枣红色丝质长裙,内衬浅红色小袄,一张俏脸白里透红,十分清丽可人。
绝仇却一心只在那匹马上:正宗汗血宝马,好马!
那小姑娘歪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们,目光最后落在绝情脸上。偏着头傻乎乎的道:“好漂亮的姐姐。”
绝情:“你知道我是姐姐而不是哥哥?”
“公马母马我看不出,姐姐还是哥哥难道我也分不出”
那丫头一顿抢白笑的绝仇前仰后合:小师妹是遇到对手了!
“我看小妹妹也很漂亮吗!”绝情并不生气。
王八看绿豆,两人彼竟看着对方发痴。
绝尘见这小丫头□□如此宝马,身上绫罗绸缎,小小年纪能如此娴熟的驾驭这样一匹宝马,只怕绝非等闲之辈,不由得暗暗提防。
那女孩儿忽然扑哧一声笑了:“你的两位帅哥哥怪的紧那”
绝情心里笑的更欢,偷眼看了二师姐一眼,心道:“小丫头片子,公马母马也不是总能分辨的清啊”,在心里为自己又扳回一局。
脸上却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小妹妹,你别乱讲话啊,我这两位哥哥脾气可不大好,会吓着你的。”
“是吗?姐姐你这么美,你一定会保护我的。”那女孩儿偏着头笑着,笑容可爱至极。
“姐姐的马儿也很漂亮。”
“你的马儿也很漂亮。”
“是哦,所以我又回来了”,那女孩儿说着笑着突然间变了脸,一声娇斥:“着”,长袖一甩,一团红云飞出,倏忽间化作三朵梅花,向三人直射过来。
这一变起突然,眼见三人要遭毒手,绝情惊呼一声:“不好”,那三朵梅花化作三把半寸长的利剑直取三人门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绝尘轻舒长袖,一条白色缎带如游龙探水将三朵梅花轻轻卷在其中,紧接着双脚一点,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伸手在那小姑娘背上一佛,再一个轻旋落回马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娇若惊鸿。
那小姑娘僵在马背上不能动弹,脸上却丝毫不见惊惧之色。
绝情惊魂甫定。
绝仇森然道:“不想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歹毒,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那小姑娘突然张嘴就哭,那眼泪落得丝毫不输绝情,刹那间就成了个雨打芭蕉的美人:“你们人多欺负我一个小姑娘可不要脸么?我要告诉我的云哥哥,让他好好教训你们,呜呜呜……”
“你不必装疯卖傻,‘梅开三朵’”乃是武林中阴毒夫人之独门暗器,此暗器发出之始是一朵小小的梅花,待发出之后瞬间化作三朵,等射程一半,梅花爆裂威力倍增,化作三把利剑,剑尖萃了剧毒,沾着必死,江湖之中,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死于其下。”
绝情听得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不想这调皮可爱的小姑娘竟如此歹毒,真是江湖险恶。
小姑娘见绝尘揭穿了她来历与武功家数,知道演技不够,收住哭声:“没错,阴毒夫人就是我娘,你既知她老人家,还不赶快放了我。”
“放你可以,但你必须老老实实告诉我是谁派你刺杀我等?”
“什么刺杀不刺杀的,谁稀罕杀你,我只是去找我的云哥哥,忽然见这位姐姐……这位漂亮姐姐的马儿好看,与我的暮云正是一对儿,才……”
“暮云……?”这名字如同一个响雷,丢在空中炸的三姐妹面面相觑。
哪有如此巧合?但看那丫头的脸色,要么演技出神入化,要么就是真的。
“是啊,是我马儿的名字,也是我云哥哥的名字……”那女孩儿低低的道:“我陈可嫣的马儿就该配世上最好的马儿……就像我的云哥哥……姐姐的这匹红马正合我意,所以才……”
为着一匹马就下如此狠手,这孩子还真替她娘“阴毒夫人”四个字长脸!
“且信你一次,下次若再敢胡作非为,必不轻饶了你。”绝尘挥一挥衣袖,解了那女孩儿的死穴。
才刚经历生死,那姑娘立刻神清气爽,笑逐颜开:“那么,漂亮姐姐可不可以求你把马儿卖给我……。”那巴巴的表情可伶又可爱,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孩子是个单纯善良的小美人。
从不认输的绝情都要在她小手段面前甘拜下风。见她一脸的卑微祈求,便诚心调侃道:“可巧,我这马儿也叫做可嫣,与你的马儿却不正是一对?”
可嫣一听竟喜得手舞足蹈,连叫:真的,真的,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儿,姐姐,你一定要将它卖给我。”
这回真要相信这孩子是天真可爱!
绝情早听见她自己说叫陈可嫣,这个时候看她一脸惊讶的表情竟有些不忍心再骗她,正色道:“小妹妹,我这寒冰打小跟着我,我怎能卖给你呢?
“寒冰?你不是说它叫可嫣么?”那女孩儿一脸委屈低头不语。
绝情只当她买不到自己的马而伤心了,又听她见绝仇唤她走,也不多与她纠缠,笑道:“我逗你玩的,快回家吧。”只是走远了还忍不住回头望望,见那女孩儿仍在原地愣愣的望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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