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旧识

说起罗旭,他算是武林盟中唯一可以与慕云称得上朋友的人。此人年长暮云几岁,以双鞭闻名西北武林,为人十分仗义,素有忠义之名。说起来在龙兴寺那些年前去看望他最多的当属罗旭,两人便在那时结下友谊。

暮云觉得这世上的人都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包裹的严丝合缝,就好比皮包着的陷,你不吃到嘴里永远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父子也罢朋友也好,彼此都讳莫如深。而南宫昱却又时时处处想要扒开他身上的那层皮,将他**裸的暴露在他面前。

他既不想窥探别人,也不想这么□□的被人欣赏——哪怕是父子也不行。

按理说父亲的左右护法都曾亲眼见自己与绝尘在一起,而他却只字不提,父亲之于他依旧是穷其一生不能穿越的深海。

慕云躺在摇椅中,漫无目的的翻着“南宫四十六式”,他眼神偶尔越过池塘落在武林总坛之上,突然心血来潮,信步向总坛走去。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小五如影随形。

慕云心中早有不快,转身道:“我去茅房,你不必跟来。”

小五陪笑:“少主,伺候您是小的的本分,若然给老爷知道小的丢下少爷一个人,定然会打死小的。还望少爷体谅。”

小五只是南宫昱手下一个小徒弟,眼神却执拗又冷静,一副“唯盟主之令是从”的视死如归。

慕云盯着他看了片刻,心中冷笑。

那厮竟然毫不畏惧的回盯少主人。

南宫昱正与左护法罗旭议事,见慕云闯了进来,而且面有愠色,便和颜道:“什么事如此不快?快与为父说说。”

慕云指指身后的小五:“父亲派此人来是服侍我还是监视我?我生活难道不能自理吗?上个茅房也要有人跟着!既然您不欢迎我……”

罗旭不等暮云说出更伤感情的话,一把拎起小五,手指掐着他颈动脉窦,只要轻轻一动,立时便可要了那孩子的命。

暮云只是不想时刻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并无心要谁的性命。

正欲开口阻止,南宫昱拜拜手道:“放了他。”说着走过去扶住慕云的肩膀道:“是为父的不是了,未曾向你言明。为防宵小之辈侵入,本坛之中历代都装有许多机关暗道。为父怕你不熟悉情况,陷入其中受其害,故此派人跟随与你。本待闲暇之时,慢慢让你熟悉,不料令我儿误会。你既不想他跟你,也罢,但你独自一人决不可随意到总坛后院。”

这些话慕云并不想辨明真假,好在再没有眼睛时刻盯着自己了。

这日闲来无事,便独自一人沿水流慢慢散步。走着走着,远远望见一片桃林。正值秋日,果实挂满枝头,好一番丰收景象。

如此大一片桃园,想必也是武林总坛的吧,只是走了半天浑不见一人,难道连护园的也没有?

正自诧异,身后转过一人道:“公子何来,老身有礼了。”

慕云一看,是一位年约六十上下的老人,衣着简朴,面色红润,眼见的是一位体格健壮之人。

慕云回礼:“老人家,此处可是武林盟之地?万望恕乱闯之罪。”

老人摆摆手:“看公子这一身打扮,想必乃是富家子弟?这里是武林总坛的后院,老汉是这儿的守园。”

那老者将慕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摇头自语:“不可能……太像了……哪能如此相像?。”

慕云笑道:“您老说什么像呢?”

老人往后退了两步,左看看右看看,摇头笑道:“你的样貌与我一位故人实在太像,可惜……”

慕云笑笑 “天下之大,有相像之人也不足为奇”

那老者呵呵一笑:“公子所言极是——若不嫌弃,老汉有自酿的桃花酒,公子何不到前面与老汉小酌几杯?”

那老汉不容分说,便引着慕云来到他房中。

那是一间十分简朴的小房子,房中陈设除桌几之外,便是靠墙一炕,那炕倒是十分讲究,乍一看倒像一张长几。

老人烫了一壶酒,端出一盘花生米,一面给暮云斟酒,一面看着他道:“公子不像北方人啊?”

慕云:“小子是北方人,不过母亲乃是南方人。”

老人皱眉道:“哦哦,南方人?南方哪里人?”

暮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我也不太清楚,母亲仙逝的早。”

老汉一面给两人斟酒,一边叹道:“哎,我年轻时也在南方,只不过离开太久,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哪里人了,公子是北方人,自会猜拳了?我老人家喝了半辈子闷酒,好容易有个对饮的人,何不与我划上几拳?”

慕云道:“不敢,北方汉子怎敢说不会猜拳。只是晚辈……晚辈先喝上个免罪酒。”

慕云端起酒杯,喝了一个免罪酒。于是一老一少便吆五喝六的划了起来。慕云多年在龙兴寺,虽为俗家弟子,究竟寺规森严,拳术实在不高。故此输多赢少。老人也是不占他便宜,他输三个便替他喝一个。两人不知不觉喝到了天黑,喝多了,话也就多起来了。

老人忽然停杯:“公子,你的眼睛,真是太像我的一位故人了……我那故人心底也如你一样善良……只可惜去的突然,更可怜那孩子,唉……”

喝多的人,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合不住,更何况这老汉独自守着这桃园十几年,几乎无人与他说话,好容易逮着个愿意听他说的,便把多年积压在心中的苦闷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那一年我妻子女儿得了场怪病,老汉家徒四壁,哪来钱为他们医治。一时无奈,只好插了草标自卖自。可是又有谁肯要一个饥弱瘦消的人呢?老汉只当再无生路,便将家中两口锅变卖了,换了一包砒霜,熬了一锅粥,预备一家三人共赴黄泉。我那恩人正巧路过,见我三人哭的死去活来,便停轿打发丫头问明缘由,当时便送我十两纹银,第二日又派人送来米面钱粮。我妻子病入膏肓最终撒手西去,但我女儿却有幸活了下来。我那恩人见我家丫头长得齐整,便牵线嫁与书生李郎。当时恩人之夫远游未归,我那恩人少年之身却已身怀六甲,一时无奈,也是我女儿机灵,想出一计,要我那恩人与李朗假意成亲,我女儿以陪嫁丫头身份嫁过去,却与李朗做真夫妻。我那恩人过去之后独自住在一间小屋中,产下一男婴。过不多久,老汉因老太婆死期,至老家去上坟。回来之时,家却变成了一片废墟。邻里邻外都说是我那恩人的夫君所为。老汉我不信,又没见过那负心人,只依着别人的叙述一路寻来,一路辗转却毫无消息,老汉无力再寻,只好寻得这份看护桃园执事聊以度日……唉,老汉无能,恩人生前最喜桃花,老汉便在此长居,守着这桃花便似守着我那恩人。”

没想到这老者竟是一个忠义之人。

暮云一向对自己扑朔迷离的母亲知之甚少,只知道母亲死于大火。而南宫昱将他送去龙兴寺名为学艺,实则为避江湖口舌。想到这里,心中一时不忿,借着酒气道:“老伯有所不知,在下的母亲也是仙逝于一场大火,只是不知何故?”

那老汉吃惊道:“敢问公子母亲贵姓?”

慕云道:“姓慕。”

那老汉红着一双眼睛一把抓住暮云肩膀,那干瘦如柴的爪子生生抓进他肉里:“姓慕?你可知他叫什么?”

“家母名讳茗。”

“孩子,孩子……没想到……没想到”

那老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撞的咚咚响:“天可怜见,有生之年终于找到这孩子!”

老汉干爪子抓着暮云的手点着头哈哈大笑,却又老泪纵横。暮云以为那老汉喝酒喝到失心疯了。

等笑够了也哭够了,那老汉突然跪在暮云面前道:“小主上,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慕云一头雾水,喝了场酒咋就喝出个老仆人来?只好双手将那老汉扶他起。那老汉这才半醉半醒的哭诉。

原来多年前救他们一家的,正是慕云的母亲。老汉家人都死于非命,只有恩人的孩子下落不明,有人看见纵火者抱走了那孩子,老汉便抛家弃舍一路乞讨一路找寻,直到两年前自觉年老体弱再也走不动了,才在此地落脚。

南宫昱极少提及暮云母亲,即便儿子问起,也只是片言只语搪塞过去,对于母亲,在那孩子心中是极渴望极神秘的存在。今日听老者聊起母亲,才知道她是如何美貌善良的人,不知不觉对那老汉竟也倍感亲切。

两人聊到深处不知不觉喝了个酩酊大醉,在那土炕之上大被同眠,胡乱躺了一夜。

少主上一夜未归,早有人报给南宫昱,一早他就立在小桥上等儿子。

慕云远远看到父亲,不知怎的这段时间以来积攒下来的那点原本灯盏里一星点膏油的好感一夜烧了个干干净净,此时再见,顿觉他面目可憎。他甚至怀疑上天为什么让这种人有子?

南宫昱看着儿子极力压制的脸色,略感诧异。

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怕这儿子。

声音忍不住变得更加柔和:“昨夜你一夜未归?”

“喝醉了。”南宫昱当然闻到了他彻夜豪饮的放纵,更感觉到了父子之间刚刚修复起来的那点点情感再次碎裂如渣。

南宫昱点点头,“男人喝醉夜不归宿很正常,但是要注意身体。”抬手去摸慕云的额头,慕云偏过头去,南宫昱的手落了空,无聊的在空中画了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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