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
一场大雨刚刚下过,深秋的凉意便扑面而来,山道上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过来,当先一员虎将玄甲在身好不威风!身旁猎猎军旗上大大的“慕容”二字迎风招展。
慕容将军果然是艺高人胆大,押送巨资灾银竟如此托大——也难怪,但凡听过“慕容宝”三个字的江湖匪类又有谁敢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那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更何况这条路乃丝绸之路要道,每日商贾行旅往来不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胆肥上了天,敢打灾银的主意?
绝情被那一身波斯衣裙裹得密不透风,活像个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咕噜噜乱转,一双手不依不饶的拽着二师姐的衣袖,嘴里不停抱怨“那狗屁盟主想是得了失心疯才会选在这里动手——那厮来便罢,若是不来我定让那五只老虎变成五只猪狗。”
绝仇那一身肥大的波斯长袍快要给她拽下半边,路边十几个贩皮子的客人看着她们直发笑,就连旁边赶马车的小厮也不住觑着这边,马车里那脸色近乎苍白的俊美少年青衣薄衫,在如此清凉的天气里竟轻摇蒲扇。
绝仇无意间侧身,微风起处,那马车帘被掀起一角,露出一张绝美近乎妖冶的脸,那少年冲她浅浅一笑,那笑瞬间从绝仇心底掀起一阵狂潮,她大脑飞速运转,在无数张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中筛选与之重合的一张,可是竟怎样也回想不起。
人群突然慌乱奔逃,山路两侧无数火球滚滚而下,押银队伍顿时被大火包围。
绝仇伸手去拉绝情,却拉了个空,只见那孩子不知何时从哪蚕蛹中挣脱出来,持剑与方才那几个贩皮子的“商人”交上了手。
那些人很显然是专门为她二人而来,全然不顾身后火光冲天,只一心围攻绝情。
那青衣少年此时高高站在马车顶上,笑盈盈的看着绝仇。
“宫傲?你可真是阴魂不散”,绝仇一剑刺翻一个汉子,用两根手指抹去剑上血迹。
宫傲:“好说,姐姐别来无恙?”
绝仇:“废话馁多!”
话音甫落,一招“醉里挑灯”直取对方咽喉!
一轮火球过后,山坡两侧冲下来数百黑衣蒙面人,慕容宝大刀拍飞了一个火球,接住一黑衣人,长刀一挥将其斩为两段,那些常年出没于沙漠、秃鹫般专食腐肉不肯正面迎敌的沙匪哪里抵得上边军出身的神武军英勇善战,顷刻间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劫匪头子虽蒙着面,但那一道自额头斜跨过眼角占据了半张脸的刀疤依旧出卖了他。
“横行大漠的狼王于长啸怎么千里迢迢不辞劳苦到西凉来了?莫非前次那一刀砍的不够过瘾,还想再来一刀?”慕容宝横刀立马看着身高两米开外的狼王。
于长啸恨不能当场扑上去一口咬断对方的脖子,两年前那场恶战,慕容宝手中长刀差点让他那颗大好头颅一分为二,天可怜见侥幸逃得一命,这两年来他日夜所思所想都是如何报这一刀之仇。
那日南宫昱亲自造访,以七十万两纹银对半分为条件,想让他劫取这笔灾银,若不是他知道了押运官是慕容宝,他怎么肯为区区几十万两冒千里奔袭的险而致兄弟们于不顾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狼王一向以行动力著称,于长啸手持一柄春秋大刀,大吼一声,劈头盖脸砍了下来,慕容宝举刀相迎,两刀相撞火花迸射,慕容宝坐下马匹一个趔趄,好在那马乃战场经验丰富的战马,慕容宝双腿一夹,那马方才站定。
慕容宝占据马上优势举刀横扫,于长啸大刀往地上一点飞身躲过。
那狼王身高体壮,亏得他身形竟极其灵活,腾挪跳跃没半点拖泥带水,慕容宝与之大战百十回合,也只能略占上风。
绝尘站在山坡之上向下眺望,只见那帮劫匪在神武军面前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可是她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五虎跟在她身后急的抓耳挠腮。
熊熊大火已行将就灭,放出阵阵浓烟,那浓烟之中透着一股绿色,绝尘心念一转,暗道:“不好,有毒。”
南宫昱果然老谋深算,以重利诱使于长啸的山匪出面打头阵,而他自己却躲在某个角落里暗中窥探,只等官兵与劫匪两败俱伤,他便坐收渔翁,到时候朝廷只会知道是沙匪劫了赈灾银两,谁又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然而绝尘不知道,她也不过是那只“黄雀”等待的猎物。
山下打的热火朝天,绝尘却在山坡上稳若泰山,五虎实在忍无可忍,不等绝尘发话“呀呀”乱叫着冲了过去。
绝尘不及多想,含了一粒绝情研制的避毒丹丸飞身跳入战团。
可惜为时已晚,神武军与黑衣人一个个手脚发软头昏眼花,兵器“乒乒乓乓”掉了一地,刹那间烂泥一般跌坐尘埃。
慕容宝勉强挥舞大刀,还未举过头顶双眼一黑跌落马下,那人高马大的狼王于长啸本想趁此机会报一刀之仇,谁知那柄惯使的春秋刀竟似有千钧之重,哪里拿的起来?
于长啸摇摇晃晃正捉脚不住,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一股掌力以排山倒海之势打在他胸口,五脏六腑顿时烂作一团浆糊,狼王闷哼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黑影,唇缝里挤出一个“你”字便吹灯拔蜡。
绝尘这一惊非同小可,虽不知对方何方神圣,是敌是友,手中泰阿不由护住胸口。
那人黑巾蒙面,不给绝尘仔细思索的机会,转身一掌拍向对方胸口。
绝尘虽早有防备,在那一击之下还是倒退数十步。
黑衣人不等绝尘站稳,双掌齐发,绝尘就地一滚避开对方,她方才身后倒地的一名山匪被那掌力震出去几仗之外。
绝尘自知拼内力自己绝非对方敌手,于是左手持剑,右手摸出一枚血火铁蒺藜,看准斜对面有一匹马,那马大约是地上躺着的那位神武军士兵的马,主上倒地,那马徘徊在侧不肯离去。绝尘想在对方发力之前以最快的速度藏身在马后,就有机会发出血火铁蒺藜,或许能有两成胜算。
绝尘身形一晃眼看就要藏身马后,谁知那黑衣人仿佛看穿了她心思,人未到掌先到,绝尘感觉后背豁了一道口子,手心里出了一层白毛汗,心知不好,两眼一闭只等那一掌落在身上。
就在此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人飞身将她扑倒在地,对方那一掌落了空。
两人不及爬起,黑衣人又是一掌下劈,那人翻身护住绝尘,眼里满是决绝、失望、愤怒、难过……各种表情复杂难辨,那黑衣人看清这张脸,双掌硬生生变了方向,两人身边翻起一堆尘土。
那人将绝尘一拽飞身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绝情被那十数名汉子围着毫无惧色,只当是来陪她耍的,一柄长剑舞的密不透风,那些人虽然占着人多势众,终究架不住她剑招奇诡变幻莫测,片刻功夫已倒了四五个。
宫傲乃武林盟年轻一代之中的翘楚,武功自不在绝仇之下,二人你来我往缠斗百余回合,绝仇虽略占上风,一时却也不能将他拿下。
绝情是惯于用毒之人,火势将熄,浓烟初起时便发觉不对,摸出两粒避毒丸自己先服下一粒,将另一粒丢给绝仇。
绝仇一面架住宫傲当胸刺来的一剑,一面伸手去接那枚药丸,谁知宫傲舌下不知藏着什么暗器,仰头一甩不偏不倚正好打飞了那枚药丸。
绝仇虽然打小接触百毒,终究不同与绝情的痴迷,普通的毒物自然奈何不了她,但碰上真正厉害的,也是无能为力。
宫傲将剧毒放在火油当中,经过高温淬炼再释放出来,毒性放大数倍,只要吸进稍许便使人四肢酸软头晕目眩,若是不能及时救治便只能等着吹灯拔蜡。
绝情见师姐脚下步伐摇晃,手中剑招慢了许多,心下大急,丢下那些喽啰来战宫傲。
那边宫傲手下见机不可失,互相递个眼色,一张天蚕丝大网从天而降,兜头将绝仇牢牢网住。
绝情眼睁睁看着师姐成了人家的网中之鱼,却无可奈何,而宫傲长剑更是步步紧逼。
正自慌乱,身后一匹马疾驰而来,马上一人手持子母鸳鸯钺夹住宫傲手中剑。
高手过招一招便知虚实。
宫傲原本志在必得,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此人一招砸下来,宫傲虎口差点崩裂。
好在那人无心恋战,虚晃一招,伸手将绝情捞上马背,拍马扬尘而去。
青天白日公然劫掠朝廷赈灾银两,官府必定很快派兵前来,宫傲一声呼啸,山坡之上刹那间吊下许多绳索,预备将银两迅速分散转移。
宫傲命手下打开箱笼,众人大呼上当:这哪是什么银子,分明是一箱箱石头砖块!
乔师望老滑头玩了一手声东击西,将安佑宅、南宫昱、于长啸一众大小狐狸全都玩弄于股掌,真正的灾银早已从小路分散运抵允吾。
南宫昱甚觉窝囊,躲过了李思凉,算计了安佑宅,利用了于长啸,没成想到头来栽在自己儿子手上。
事情做得如此隐蔽,暮云是如何得到的消息?
安佑宅自是一心想着那七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对半分呢,南宫昱却另有打算。
当年慕容宝差点将于长啸那颗原本就长的歪瓜裂枣的脑袋一分为二,桀骜不驯的狼王忍着如此奇耻大辱偷生于世,必定心心念念想着报仇,南宫昱就是要利用这一点,狼王能不能报仇他不在乎,他只想沙匪与神武军斗的两败俱伤,再由宫傲放毒,南宫昱便痛下杀手,灭了狼王独吞那灾银。到时候官府和安佑宅只会怀疑沙匪,谁又会想到是他堂堂西北武林盟主所为?
更重要的,他要借此杀了那处处与他作对的绝尘。
为了确保绝尘三姐妹能准时出现,他命令徒弟马忠放消息给五虎,借五虎之口诱使绝尘上当——当然以绝尘的智计,原不至轻易相信五虎得来的消息,于是南宫昱便再加一把火,令宫傲派人假冒桃花苑的人送消息给她,绝尘果然深信不疑。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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