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无如初见

安佑宅又抬起芸儿右腿来挡。慕容宝一怕伤到芸儿,二来终究不便,只好后退几步。

姓安的老狗不等绝仇再次挥剑,斜刺里冲过去,破窗而出,原来这老太监轻身功夫竟十分了得。

绝仇捡起地上衣服,解开芸儿双手,替她穿好衣服,芸儿一头扑进绝仇怀里泣不成声,绝仇任由她抱着哭。

芸儿哭了片刻,忽然推开绝仇:“不好,那狗东西吃了亏,此时定去报告主上,师兄为了我得罪了那阉狗,只怕凶多吉少,我们快走!”说着牵起绝仇的手就往外走。谁知没走几步,忽然弯下腰,痛苦地蜷缩在地。绝仇扶起她,只见一股殷红的血从她下身流了下来。

绝仇吃了一惊,抱住芸儿道:“你怎么样?”芸儿苦笑一下,“没什么,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说着又要站起,绝仇扶住她道:“我背你。”“不,没来由脏了师兄。”绝仇望着她苍白的脸色,不由分说背起她就走。

三人刚刚绕过假山,就听得喧闹声四起,灯火亮如白昼,四处大喊抓贼。芸儿此时血流不止,已然虚弱异常。好在那些人只大喊大叫,却并不真心向前。

饶是如此出去之路已堵,芸儿趴在绝仇肩头虚弱道:“去湖心亭。”

前次被困此地,多亏柳细细姑娘大义援手,没想到相同的事再发生一次。

此亭虽非前次同一处,但设计大体一致,亭下系有小舟,正好可载三人。慕容宝解下绳索,接芸儿与绝仇上了小舟。芸儿一路指引划至湖心深处一座小岛,三人上了岸,走了不多久,见一株合抱粗的大树,大树一旁一座假山,假山之上一只石雕的猴子,左手拿着蟠桃,右手呈弯曲状,似要握住什么东西。

芸儿伸出一手与那石猴五指交叉相握,石猴屁股后面一扇圆形石门缓缓打开,原来是一个地下通道。

那通道并无台阶,慕容宝与绝仇二人屁股着地做溜冰状,芸儿坐在绝仇怀中,三人一路滑至平坦之处方才停下,却又是一处死路。

绝仇虽然替芸儿伤处做了处理,但终究是□□,不好细细查看,这一路之上血流不止,此时已然气若游丝。

芸儿躺在绝仇怀中凄然笑道:“繁华如浮云,真情似轻风,师兄,芸儿我命苦,临死时竟牵累了二位,真是不值。”

绝仇想到当年自己与母亲一路行乞寻找父亲,最后却遭他暗杀。当时母女二人无路可遁,大雨之中相拥而泣,此情此景永生难忘。心中一阵哽咽,紧紧抱住芸儿,柔声道:“好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芸儿握住她的手,喃喃道:“想不到海誓山盟抵不过相识片刻之情。姐姐,离开这儿,再也不要回来了。”

“不是存心要骗你。”绝仇紧紧的抱着那孩子单薄的身子。

芸儿睁开双眼,定定的看了绝仇片刻,叹了口气闭上双眼:“从前有个女孩儿,她本是一个药材铺老板的女儿,虽不是大家闺秀,却也算得上小家碧玉,父亲老来得女十分疼爱与她,请了私塾先生教她琴棋书画。可惜她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生得美,便不甘于平庸的生活,梦想着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竟然听信他人参加什么选秀,一朝鬼迷心窍被送到了这儿,遇到了……主上……,他是那样俊朗,那样温存,他说她是他最疼爱之人,将来事成就封她做皇后,她以为遇到了命定之人,便听他的话,跳舞、唱歌给客人们,只要与他江山社稷有助益,她什么都肯做……可是,他怎么能让我陪那条阉狗?”

“他是河西大凉王李轨的后人吧?”慕容宝上阵杀敌是把好手,对付这种哭哭啼啼的女子一向十分无措,惯常火上浇油,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知道他有多么信任我,他宠幸过很多很多女人,却只有我见过他乘舟消失在这假山之中……。”芸儿自言自语仿佛置身与另一个世界里。

“她已有些神志不清,得赶紧设法出去,找人医治。”绝仇轻轻放下芸儿,脱下自己的外衣替她盖着身上,与慕容宝一起寻找出口。

然而石壁之上光滑无痕,找不到任何线索。

芸儿如一盏膏尽的残灯,只剩下一点灯芯的微末光芒。

人一辈子最怕的就是无能为力,而大多数时候又偏偏都是无能为力。

师姐深陷敌手,师妹下落不明,就连眼前可伶的姑娘自己也救不了,十年磨砺自恃武功高强又有何用!绝仇一时愤怒自责,心里的痛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如果再不发泄只怕要把自己炸个粉身碎骨!她把这四面的墙壁当做所有的仇怨挥掌乱劈。

慕容宝眼中的绝仇一向洒脱疏阔不输男儿,甚至有时候还有一些吊儿郎当的玩世不恭,但大体上是个十分克制有分寸的人,哪里见过她如此发疯,一时惊得呆了,又不好贸然上前劝阻——况且他本身就是一个没嘴的葫芦——沙场锻造出的战斗机器,最没用的就是废话。

慕容将军正在等这疯子发泄够了自己停下来,突然“哐啷啷”光滑的石壁上现出一道石门。

绝仇抱起芸儿拾级而下,走了大约两个时辰竟从一棵枯树中钻了出来。

一出树洞,顿时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原来走进了一片桃林。绝仇隐约记得赖大曾经提到过桃林,或许正是此处?正要问芸儿,却见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月光下芸儿原本娇媚的脸蛋苍白如蜡。

“我替你请大夫来……”绝仇扶着她靠着一棵桃树。

芸儿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姐姐,虽然不知你尊姓大名,但你就是我的亲姐姐,”绝仇将她揽进怀里,让她靠的舒服点。

芸儿缓了口气接着说:“离开这儿,再也不要回来,这些人都没人性的,他们势力很大……。”

芸儿每说一个字都十分吃力,绝仇恍惚中觉得她正在自己怀里化成青烟,随着那每一个字离体而去……

她的心仿佛被无数双爪子撕挠,痛堆积在胸口,将入气与出气的的阀门堵得严丝合缝,整个人憋的脸色发青。慕容宝默默的看着她抱着早已没有了气息的芸儿坐成一座雕像。

自灵叶谷那日起她便不曾合眼,今日又经受如此大悲大痛,不知不觉竟然昏死过去。醒来时,天已微明,只见慕容将军门神似的立在她身边,手里握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不远处一座新坟上插着几朵野花。

“将军一夜未眠?”绝仇心中颇为过意不去。

慕容宝:“我已习惯,过去守着公主常常一站就是一夜,这都算不得什么——我把芸儿姑娘葬了,虽然有些草草,可也别无他法。”

“你用自己的衣服裹了她?”绝仇看着只穿着短袄的慕容宝。

慕容宝憨厚一笑算是回答。

绝仇拍拍身上的土 “将军这样打扮倒有点像胡人——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得问?”

将军宝:“姑娘有事尽管说,你我并非外人。”一番生死与共,在慕容宝心里早已将她当做袍泽兄弟。

绝仇:“将军此次不会真为押送一车石头砖块而来吧?除了引蛇出洞想必另有重任。”

“姑娘睿智,此次我虽奉乔大帅之命演了出声东击西的好戏,两厢配合将灾银安全送抵允吾,其实私下里也是接到了公主的书信。”说着贴肉拿出一封信递给绝仇。

绝仇微微一笑:“慕容兄这信藏的好,饶是白面阎王精似鬼也绝想不到你身上还有比银子更值钱的东西”

如此重要的信件理当看完即刻焚烧,慕容宝却冒险贴肉收着它,可想而知她是多么宝贝公主的亲笔书信。

绝仇一看,原来诺曷钵王发现宣王勾结吐蕃、西凉叛军以及部分江湖势力,意预谋犯,同时挑起各少数民族与大唐王朝的争端。宏化公主特地写信向安西都护府乔师望求助,顺便带信给慕容宝希望他能不辞辛劳查明此事。

“看来这深谷之中便是那叛军的巢穴,这位安公公来历必不简单。”绝仇沉思片刻:“为今之计,慕容将军应该即刻向刺史大人和公主禀明一切,我去寻找师姐,同时也可打探一下这位安大人何许人也?”这一路生死与共,慕容宝对绝仇早已佩服之至,她说的自然十分有理,两人就此别过。

绝仇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诺大的世界没有绝尘再多的人也只是徒增孤独冷清。什么仇什么怨都变得微不足道,只要心里的那个人出现,便是从此青灯古佛也是甘之如饴。

绝仇失魂落魄的到处游荡。

突然大街上传来吵闹声,只见一群兵丁驱散着街上的百姓,后面跟着一乘小轿,那些士兵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在悦来客栈门口一字儿排开,轿夫们将大轿抬到门口,随轿是一名小太监,此人双手抱膝趴在轿旁,另外两名太监一左一右从轿中搀下一个人来,只见这人衣着华丽,左手握着一块锦帕,摇手弄姿的踩着小太监的背下了轿。

绝仇一见,吃了一惊,“姓安的!?这厮如此招摇,来头果然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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