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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的声音与梦里的声音高度重叠在一起, 虚虚实实,让倪屿生的神情有些恍惚。maixi9
倪屿生双目骤睁,惊愕地盯着游寅, 身子抖如筛子。
“怎么了?”游寅安抚地攥着她的手腕, 挨近她坐下,另只手从背后绕过, 以一个极有安全感的姿势拥住她。
“身体不舒服吗?”游寅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 最原始的方式试了下她的体温后,亲了亲她的唇角, “温度正常。”
倪屿生很讨厌自己这一副小言病弱女主附身般的形象,但确实她无计可施。
她没有去想游寅为什么会说出相同的话。
脑内零星的记忆深刻明显,像是凶狠残暴的魔爪狠狠揪着她,在死亡边缘,将那些她逃避的、遗忘的、忌惮的情绪逐一曝晒。
她无处遁形,脊梁骨被狠狠地戳痛。
“要再睡一会吗?”
游寅强烈具有侵略性的气息包裹着她,关切的声音低缓地钻进她耳中。
也不知是自己不愿示弱的独立人格作祟,还是单纯的病理排斥, 倪屿生带着自我保护的意识,萌生出一种想要把游寅推开的冲动。
倪屿生想要逃离他, 逃得远远的。
周遭没有信任的人,她就不怕被伤害了。
梦境中, 倪屿生在被Mist那句“你是不是有毛病!这么大的火烧到你身上了不觉得疼啊!”吼醒前,求死的意识特别强烈。
那种超越绝望的释怀感, 太过于清晰与真实。
甚至在此刻, 梦醒了,阳光刺眼,爱人在旁, 倪屿生依然肯定那情绪是真的。
“不敢睡。”倪屿生摇头,她想要再去梦里看看自己救命恩人的长相,却又害怕再次被无处不在的恶魔逮住。
她要走在光下,与爱人一起,看影子纠缠。
“游教授,你能再和我形容一下Mist吗?”
倪屿生对游寅很多称呼,床笫偷欢时,各个称呼换着叫,喊“阿寅”是恋人间黏黏糊糊的腻歪,称呼他“游教授”除了是在嬉皮笑脸玩闹故意揶揄,便是对他有着强烈依赖情绪时。
看似自信、完美的天之骄女,其实是迷茫的,彷徨的,是谨慎的,卑微的。
她尤其缺乏安全感。
母亲的离开像是把她整个心都掏空了。
闵浪也好,倪俊也好,或者傅行吟,他们占据了得天独厚的亲友身份,对倪屿生足够的纵容与偏袒,才得以在被他划分到自己人的阵营中。
那种不论你怎么胡闹、放肆,都会对你理解、信任、并且会为你背锅。
但是游寅呢……
他是个外来者,天降惊喜,意外地闯入倪屿生的生活。
她喜欢他的存在,却因为喜欢,而倍望珍惜。
母亲的离世对她造成了颠覆性的打击。
她也好奇过在父母身上的谜团和成人世界的默契与规则。
她因为母亲,一度为婚姻产生恐惧。她觉得家庭不过如此,或许温馨,但并不放松。父母的僵持与淡漠,过于相敬如宾的婚姻状态让倪屿生自小对家庭的期待值过于不足。
倪屿生不知道火灾发生前她在博物馆见到谁又听到了什么,导致她终于崩掉最后一个弦,一心求死。
那种麻木、呆滞、对这个世界失望与看淡,带着那种“随便吧”的不在意的态度,放弃了对自己生命与人生的掌控。
幸好被人拽回了。
倪屿生是感激他的。
那段模糊的记忆中,那个辨不清音容的男人,像是一根刺,扎在倪屿生的心尖。
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那种感觉很奇妙。
以至于倪屿生开始怀疑游寅在自己心中的意义。
“Mist啊,他是个很有个人魅力的人。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游寅神色凝重,注意到倪屿生情绪微妙的变化,一时慌了神,拿不准主意。
倪屿生笑容干净:“好啊。”
-
心理医生打来电话,例行对她进行病情关怀。
倪屿生连往常那般的敷衍都懒得做,任由设置了静音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灭,熄灭再度亮起。
付汝心轻易地察觉到端倪,改为发消息:“小笙,你在忙吗?”
“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你先前让我留意的合适地段开湘菜馆,我朋友那正好有个不错的店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过去看看?”
付汝心太了解她了。倪屿生阅遍心理学书籍,对于病例的研究不输专业心理医生。
在付汝心试图对她进行诊疗时,倪屿生惯于用谎言的面具竖起一道坚固的壁垒,营造出一副“你看我已经没问题,我完全恢复了”的假象,来打消旁人费心窥视她秘密的念头。
如果倪屿生亲手把这道壁垒打破,连敷衍与谎言都懒得制造,那就代表她已经站在自我放弃的边缘,病入膏肓。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人拉她一把,将会非常恐怖。
付汝心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请求互动:“我这有几个设计风格还不错、也很有灵气的设计师,到时一起见一下,餐饮店面的装修环境对客人用餐的心情影响非常大。”
“你有想过要餐厅要装成什么颜色吗?绿色,或者红色。偏中国风,还是江南特色……”
付汝心故意在倪屿生面前故意展现自己“低智”“无聊”“心无城府”的一面。
她表现得越“傻气”,倪屿生对她的戒备感便越弱。
手机屏幕再度亮起时,倪屿生听到在厨房煮咖啡做三明治的游寅打电话的声音,他取消了今中午和Enzo的约会。
听着他的通话内容,倪屿生竟然松了口气,烦躁的情绪得到少许的慰藉。
她终于抬手,接通了心理医生的电话。
倪屿生在别墅里呆了一天,精神好了就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花苗被风压弯,犯懒了拾一本不知是讲什么的书,随便翻一页慢慢地看。
更多时候是,倪屿生在听游寅给自己读。
“你这个地方怎么了?”倪屿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游寅怀里,快要睡着时,注意到手指摸索到的手臂皮肤有些不平整。
她疑惑地垂眸,翻开游寅深灰色家居服的袖口,看到他左手手腕处的疤痕——两三厘米长度,不宽,皮肤新生组织的颜色显然与手臂的整体肤色不统一。
这么触目惊心的疤痕,倪屿生竟然第一次注意到。
游寅转了下手臂,不让倪屿生再看,故作轻松道:“小时候被热水烫过,留下的疤。很丑吧。”
倪屿生眼睫颤颤,想到不论夏天多热,游寅似乎一直穿一件衬衣,长袖的,袖口永远平整地扣好,不会将袖口挽上去。
是为了遮住伤疤吗?
倪屿生想到游寅有戴手表的习惯,但似乎一直都戴在右手。
而游寅写字的习惯手也是右手啊。
手表戴在左边岂不是更方便,遮住伤疤以及便于用右手书写。
她今天似乎格外笨,脑袋里灌了一滩浆糊,想不明白很多事。
一较劲就头疼,一头疼便更想不出问题根本来。索性她直接放弃思考,难得糊涂,何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游寅可能是为了逗她,也可能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将书籍合住扣在一边,胳膊一伸把她捞过来,埋头往她颈窝处拱,嘴里喃喃道:“刚刚就想问了,你今天喷了什么香水吗,身上怎么这么香,勾得我魂都没了。”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极度敏感的光滑皮肤上,倪屿生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躲避的意识过于明显。
游寅显然也感受到了,坐直些,眼神不解地盯着她。
倪屿生佯装镇定,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她将手臂绕道后颈摸了摸,往前低头,把柔顺的长发撩开,露出清瘦流畅的后颈:“我也有。这里有一个不留心看,都发现不了的疤。还是个心形的呢。”
倪屿生撩起眼皮觑他,嘴角挂着笑:“老人常说,胎记是来自上辈子爱人的约定。而伤疤是为了下一世可以找到对方。”
她扯开话题的技术过于拙劣。
游寅看破不拆穿,短暂的沉默后,配合地扯了下嘴角,浅笑道:“那我可要好好看一下,记牢免得下一世找不到你了。”
倪屿生也知道自己的任何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游寅,她尬笑着,嗔道:“我才没有跟你约定下辈子。”
“那你想和谁约定?嗯?”
“反正不是你。”倪屿生故意说。
“小妖精。”游寅戳了她额头一下,撩开她头发看了眼。
确实是心形的。窄薄的直角肩延长线的正中间,低头时脊椎会有块凸起,那块心形伤疤刚巧在那个位置。
小巧的,很秀气。
看久了竟觉得很爱,一个完美无瑕如孔雀高傲的姑娘,突然有了个可爱的小秘密。
“这是当时在火场留下的。”
倪屿生话音刚落,游寅埋头,尖锐的牙齿咬住了她后颈的。
“游寅!你属狗的吗!疼!”
她拿到毕业证那晚,两人在别墅的第一次,游寅压在她背上享受着被她裹挟吞噬的欢愉时,腻滑的身体,黏热的汗珠,游寅也曾撩开她散开的秀发,亲吻这处的伤疤。
倪屿生当时有在等待游寅发问,但他似乎被某项更重要的行为吸引走了注意力,保持着高度专注的态度。
他没问,但对倪屿生的感情更加偏执了,带着近乎病态的强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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