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葱葱的树木于半山腰蔓延,青霭迷濛,山云阴翳。
阳光过挤挤挨挨的树木,透过浓郁的枝丫也只在地上折射出点点光晕,像极了古琉璃中晶莹的气泡。
“希望阿弟只是顽皮躲了起来,莫被拍花子的寻去才是。”闻盼弟用手擦着一张灰扑扑的小脸。
“莫怕,拍花子的又如何?”小小只的柳轻音昂着一张红润的脸蛋,她的手里还抱着一把为她身材特制的木剑,像极了孩童的玩具。
“盼弟,等找到你阿弟,我们便好好说教他。”小轻音鼓起圆润的脸颊,冲背后的人小声道。作为七里镇的孩子王,她是要尽一下责任的。就算那个闻书冉因为病弱的原因没怎么出来过,那也还是她的小弟!
闻盼弟有些焦急地点头,她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恨不得生了一双千里眼。
突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直直地冲着一个方向跑去。
“盼弟,你等等我。”小轻音气喘吁吁的跟过来。
然而她却看到盼弟一脸欣喜地摇晃昏倒在地上的小童。那小童身着天青色粗布袄褂,头发也乱糟糟的,一身的穿着要比跪坐在那里的女孩好上不少。
但是闻书冉为何会晕倒在这小道上呢?
柳轻音移开目光,眼神突然就凝在了一旁隐没了一截绳子的杂草上面。
“盼弟,我们快走!”
然而几道黑色身影从空中树上落下,闻盼弟就直接昏倒在了那里,约莫是刚刚就吸了迷烟。
“小娃娃还挺大胆。”有个黑衣人看着眼前还没有他一半高的小轻音,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谁派你来的?”另一个人则是面无表情。
“你们是何人?”小轻音握紧了手中的木剑,紧张地看着眼前一行人。
“ 你说呢?”黑衣人大笑。
“在小娃娃这里浪费了时间,若是殿下责怪起来,谁能担的了?”有个黑衣人直接把柳轻音给打昏,然后直接提了起来。
“谁能想到中圈套的只是两个普通的小娃娃?”阴恻恻地黑衣人耸耸肩。
另外几个人也顺手把其他两个提了起来,往另一条小道走去。
等柳轻音醒来的时候,她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旁边是一盏破旧的油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申时遇到的那个阴恻恻的黑衣人斜斜地躺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鞭子。
“醒了?”
“你们要作甚么?为何要抓我们?她们哪里去了?”柳轻音往墙边缩去。
“小娃娃你这么些问题叫我如何回答?”
“认识那个男孩么?”黑衣人展开鞭子,同时用手掐着眼前人的脸颊。
柳轻音挣扎不掉,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带着牙齿的血
“唔,泥抓盼弟呃阿弟奏甚么?”
“说实话。”声音嘶哑而又阴鸷,如同黑暗里吐丝的毒蛇。
“坏,坏银。”脸颊和牙齿越来越疼,她的脸上顿时全是泪水。
啪地两声破空的鞭响传来,柳轻音的小胳膊和腿上出现了两道又红又长的印子,有血从伤口上不断渗出来。
“呜呜呜。”
“看来真的是普通的小娃娃。”黑衣人把长鞭扔往身后的人。
“大人,您看?”那人弯腰一脸谄媚。
“随你们了,莫让她逃了就成。我们马上就会带着那个男孩离开这里,管好你们的嘴。”
等黑衣人离开后,留下的人嗤笑了一声,然后又拿起了鞭子。
……
那边的闻盼弟醒来后,看着空空的房屋愣神了一瞬。
“不过是个小姑娘,还需要派人来看守?兄弟们去吃酒,量她也逃不出。”外面有粗犷的声音传来。
闻盼弟顿时重新睡在地上,静静地等待那人走远。
等周围都没有了声音后,她小心翼翼地起来打开了门,然后借着对这座山地势的了解,从一条小道匆匆地下了山,又连忙寻人去救柳轻音和弟弟。
“小轻音被人抓了去?”阮青禾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乌黑的眼眸散发着寒意。
“呵,你们都最好期盼她无事。”
闻盼弟早就在路上哭花了一张脸,如今只是嘶哑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带路。”
闻盼弟带阮青禾走的是逃跑时候走的较为隐秘的小道,所以一路上便也没有用遇到其他人。
“就在那边的房子里,我就是在那里醒来的,不过小轻音应该被关到了其它房间。”闻盼弟给她比划着。
“你先回去吧,若待到亥时我们还是没有回来,你就可以让我师娘去寻师父了。”阮青禾眼神冰冷,旋即直接用轻功飞了过去。
阮青禾最终在闻盼弟说的房间的右边发现了躺在房间里的柳轻音。
他的瞳孔逐渐放大,原本焦急的脑海轰然炸开。
女孩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以往粉嫩嫩的脸颊如今满是泪痕和血迹。原本精致的罗衣裳如今破破烂烂的,浑身都是长长短短的鞭伤,不断地有血从她的身上渗出,一滴一滴砸在了他的心里,原本坚强的内心突然就这么崩溃地一塌糊涂。
他和师父师娘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呵护的女孩啊,就这么被折腾的不成模样,躺在那里生死未知。
无法控制的暴虐从他的内心里升腾出来,在周围流淌成汹涌的黑色河流。
血丝逐渐爬上白色的眼球,瞳孔乌黑的颜色逐渐退散,露出原本冰蓝色的色泽。
“谁?”唏唏嗦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人推门进了来。
“是你么?伤了小轻音?”阮青禾面无表情地看着刚进来的人。
但是那个人并没有能够回答,因为一个短箭直接便把他的喉咙洞穿了。
阮青禾把露出箭袖的手臂放下,然后拿着剑一步步走了出去。
“这人是谁?”
“他何时进来的?”
刚吃完酒的一行人迎面便撞上了缓步走出的阮青禾。
“是你们?”声音低低的,却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寒意。
“姑娘找死么?”有人恼羞成怒。
又是一声破空的声音,刚刚出声的人直接倒地。
“兄弟们杀了他!”有恐慌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起来。
“呵。”美人转眄,香培玉琢,端的是无边的风彩。
愣是让一群满是紧张的人看直了眼。
然而美人持剑的手腕轻旋,一道道银色的光芒亮起,近在手边的几个人已然没了呼吸。
“快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原本挤挤挨挨的人纷纷逃散。
幽蓝色的身影仿佛燕起时那般轻盈,嘶嘶破风声音响起,一条又一条性命就这么被闪电般带走。
傍晚,夕阳映山峦,霞光万山斜。
而后暮色逐渐降临山野,一层一层地给天下万物着色。
“师姐,痛。”满脸血迹的女孩用麻木的脸颊蹭了蹭身着蓝色罗裙的美人。
“轻音不痛,师姐带你回家。”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女孩,一步又一步朝山下走着。
夕阳的余光把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轻音勿怕,我们回家。——
“轻音在想甚么呢?”
素白纤长的手在柳轻音的眼前晃了晃,瞬刻间便将仍沉浸在回忆中的柳轻音拉了出来。
“师姐。”柳轻音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眼前身着蓝色罗衣的人。
“这儿呢。”
“师姐。”
“小轻音这是为何?莫怕,一切有师姐在。”罗衣美人轻执眼前人细嫩的手,笑意清浅。
闻盼弟没有说话,她看着这位笑意盈盈的师姐,心里总是打怵,纵然内心如何担心阿弟,却也是不敢声张的。
“盼弟,你每天都会去山上寻些果子,可知是否有比较隐蔽的小道。”柳轻音问道。
既然已经重新来到事情还没未发生之时,说什么也不能再出了事。
“有的,有的。”闻盼弟点点头,带两人走进旁边被高草遮住的地方。
“不过这就比较远了,而且还可以看到另一条大人常走的小道呢,但是他们却是看不到这边的。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当时还吓的阿娘一跳呢。”
柳轻音眼睛一亮跟着她走了过去,本来她还在想着要不要多叫些人前来,但是师姐居然也跟了过来,便也就没有提议。
因为前朝血脉的原因,师姐瞳孔的颜色是异于常人的冰蓝色,所以平日里师母总是会熬制一些草药来隐藏。
但是上辈子就是因为师姐来救她的原因,暴露了瞳孔的颜色,让一些有心人得知后,师姐也就只能过起了躲躲藏藏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都憋屈极了。
多寻一些人来,这种做法只会暴露地更快,更不说他们不会武功了,若知道师姐当时的情况是如何就好了。
“嘘。”阮青禾突然停了下来,让身旁的两个人禁声。
柳轻音小心望了过去,只见一行黑衣人沉默的走在另一个小道上,一个灰衣小男孩被其中一个人捆住然后背在了身上。
是闻书冉!但是为什么个上辈子不一样了?明明当时书冉是昏在那里。
闻盼弟看着那熟悉的衣服,眼眸顿时绽放出了光彩,但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便被柳轻音给按住了。
只见她轻轻地摇头,然后从衣袖里掏出几小包东西。
轻音到底在作甚么?为何不让我去救阿弟?那些该死的拍花子,等回去了定要报官,让官老爷来整治那些黑心的。
柳轻音全程没有说话,只是拿出几颗药递给两个人,用手比划着让她们吃下去,然后借着身后的风让手里的毒粉飘到小道那边。
“不对劲。”有个黑衣人停了下来,嗅了嗅周围。
“有甚么不对?我看你就是想找事情!”声音阴沉,带着不屑。
“你懂甚么?”那人不理他,仔细打量着周围。
柳轻音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一瞬间内心的恐惧全都涌了上来,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整个人仿佛溺在水中。
她狠狠地闭上眼,手一杨,便将手里的毒粉包全都扔了过去。
“小心!”有人看到突然飞过来的小包,直接跳到了一旁,还想好奇地想看看。
“别找死!”
最开始打量的那个人直接把他狠狠拉过来,然后冲周围的人喊道:“屏息!”
等毒烟都退去后,站在那里的黑衣人便倒了一小半。
“阁下作甚么装神弄鬼,敢否出来一战?”那个声音阴沉的黑衣人望着周围,甚是恼怒。
柳轻音看到已经倒了一半人后,才从无边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抬起一只被自己掐的尚在渗血的手。
阮青禾心用安慰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把她们俩按在那里自己飞身出去。
不过还没等那些人反应过来,他们便又倒了两个人。
阮青禾轻抚箭袖,笑意盈盈。
“找死!”还站着的黑衣人直接冲了过来,势必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留在这里。
“是吗?”话落,剑已及身,寒光闪动,又是一个人倒下。
“不能退缩!殿,主上还在等着!!”见有人想退缩,领头的人大喊。
随即他们不约而同拿着武器的纷纷跃起,冲向中间的人。
阮青禾提着尚在滴血的剑,看着冲过来的一群黑衣人,身影似落叶般轻柔,直接闪了出去。
“追!”他们也纷纷跟了过去。
而柳轻音和闻盼弟看着远去的一群人,小心翼翼地来到闻书冉的身旁,努力将他抬起。
“我们快点,师姐撑的定然辛苦。”柳轻音没有理会手上的疼痛,只是用力地把闻书冉抬到盼弟的背上。
“嗤,那群蠢货居然栽在了几个小娃娃身上,可真是给主人丢脸。”来人身着茶色罗衫,腰间一根绛色腰带,脚蹬黑色翘头靴,缓步从山上走来。
虽然一张脸上的五官最是平平无奇,走在街市上都会被人群淹没,但是整个人的气势如同掩伏在黑夜中的鹰,神秘而又冷漠。
是范俞!!柳轻音的脑海轰然炸开,一双眼眸愣在那里,仿佛不会了转动。
但是,范俞为何在这里?他不是太子的属臣吗?又为何在这个名不经传的山上?
那时她和太子已经定了亲,在他的院外看到了有人一直跪在那里。
“那人为何一直跪在郎君院外?”她曾疑惑问道。
“做了错事,不过念他跟了我许多年,简单惩罚一下而已,音儿莫怕。”邱焱温柔地看向
她,让还在疑惑中的美人羞红了脸。
现在邱焱不过还是个不受宠的四皇子,这么早便开始布了局么?
当时她又是怎么栽进去,然后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呢?
似是无意中听到了他的一些悲惨的过往,内心自是格外柔软,又被他表面上温柔相待,便觉
得天下虽大,非他不可。
便觉得惟愿与子携终老,浮华褪尽幸此生。
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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