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救他，我救。”

“他活着，你们才可安然，他死，本君送你们去陪他。”

题记。

三千年前，神界陨落了一位法力低微的山神，而这位山神的三片元神被他的至交好友星云神君投入到凡间。

*

“顾夜泽！你给我出来！”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沈念之缓缓睁开他难以睁开的双眼，在心里好好回味了一下这三个字。

自己这是……成功下界了？

沈念之猛然坐起，他认真的端详着这副身体，又因为腿软的缘故颤颤巍巍的来到镜子面前。

镜子中是骨相极正的相貌，浓眉大眼，他长着一副国泰民安的脸，眼睛最是有神，像是只要稍微注视一下别人就能把那人的心勾过来，这正是他在神界时的模样。

他的身材比例极好，双手瘦长洁白，不染一分烟火气，连身材也如他在神界那般，所以就只有他的名字与在神界时不同。

顾夜泽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之前与他定下契约，他必须履行承诺为他安置巫山山神风昭的元神。那么现在，他将他在凡间使用的人体给他，不仅是因为他闭关修复神力成功了，也是因为沈念之要渡风昭的元神。

已经三千年没见风昭了，不知道成为凡人的他会是何等面貌。

那时他内力暴走，拥有双魂的他成了六界公认的异类，尽管如此，风昭还是站在他身边。

沈念之听着外面女子的叫嚷，他将手抵在门上，闭着眼睛，胸口的印记在隐隐作痛，这说明，他距离他不远了。

直到他鼓起勇气将门打开，那一抹模糊的人影冲进了他的双眼，那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少年模样年轻，身材瘦弱，肉眼可见的孤漠感。

是他，时隔三千年，他的模样终于不只是在他的脑海里呈现了，他终于真真正正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沈念之的眼中忽然迎满了泪水，热乎乎的，那能够将二人本命相连的印记像针扎的一样疼，剧烈闪烁着金光，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忍离开，他竟与从前模样一般无二。

可还是消瘦了很多。

顾夜泽还真是说到做到，只是负责安置他，等沈念之出关后便立刻走人，期间只要他活着，没想到他竟活得这般不好。

眼前的这位少年，最初的身份是巫山山神，统管一座山的生灵，神力微弱，从没风光过，与他认识的非常巧合，不久便和他处成了欢喜冤家，他的法力几乎都是从他这里学的，再之后就是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使他们没有再见之日。

沈念之就杵在原地，他看着这熟悉的揽风阁，其为华妤大陆的华山派最大的阁楼，华山坐落于庐江境内，是一座很大的山，这里绿色四季，龙脉埋藏。

他做神君时，这里还没有华山派。

身旁女子见他神情颇有异样，对她来说有些琢磨不清，她不知道他因何而挪不开眼睛，那眼中的期许与克制是显而易见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打断他这来之不易的深情，可过了两分钟，沈念之的眼睛就像长在了他身上，她没办法再等下去，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你徒弟有那么吸引你的眼球吗？”

然而沈念之的眼眸却逐渐变得红彤彤，他这般不爱将喜怒之色溢于言表的人今日是怎么了？

感觉他有很多话没说出口，像是对某人的眷恋之情。

“……还愣着干什么？去扶你徒弟啊……你对他还是不要太过苛责的好，他才十八岁，虽然已经不小了，但芝麻绿豆般的小事，至于吗？”

沈念之怔了怔，发觉自己实在是出神了，他把这个神识当成是他了，他低声道：“我知道了。”

十八岁……当年遇到他时他有七百岁，这年龄相差还是挺大的。

女子一听，那抓着门框的手松了松，心说：今日顾夜泽怎么不太同了，他之前不都是花枝招展的大孔雀吗？说一句话能噎死人，如今倒是沉默不语了？

见沈念之的言行实在没有挑剔之处，反倒给她一种及其严肃的感觉，女子不愿纠结他此刻的性格，左手叉着腰，撇着嘴：“我告诉你啊，别以为你装老实就能蒙混过关了，不就是输了比赛吗？至于拿陆辰渊出气吗？他可是你要收的徒弟。”

“当初都与你说了，他资质不好，不要收他，可是你非不听，收了又搁置不管，一放放两年，怎么了？你种地呢？什么地值得你这样种？还是不听劝。”

女子的话像针尖一样的戳着他的心。

陆辰渊，这神识的名字还不如风昭好听，还有那女子所说的资质，离他老远他就能感觉到陆辰渊那微末的法力。

得，之前三百年的辛苦白费了，他当山神的时候因为法力被封印而被人看不起，如今也是这样，一点也没变。

从前身为山神的风昭纵使神力不强，但体内却有一股至清至纯之气，如果给他充足的时间去修炼，他的法力一定会突飞猛进。

“他资质很不错。”沈念之直接掠过她前面说的话，世间只有他对他才算真心，对他来说，他就是最好的，只可惜他承受了他该承受的。

女子怔了怔，只见沈念之艰难的迈开了步子，由于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还未来得及做康复便向凡间赶来，所以他走得颇为费劲。

陆辰渊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用稚嫩的双眼望着他，心里是极讨厌眼前男子的。

“慢点。”沈念之快步走向他，语气温和的说着，伸手扶着他让他起身，微微一笑，距离他近时，这心机便越发的亮了，然而却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到。

他……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了？

陆辰渊心里疑惑。

望着他这样子，沈念之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纵使他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神君也无法忍耐，这好歹是他救命恩人，顾夜泽怎么也是答应他要好好对他的，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沈念之不知要与他先说什么，用他的神力探着他过往，果不其然，这次他仍旧拥有家破人亡的曾经。

风昭当年就是这样，被灭了全族，如今他也是，可见神识的命格与本体是一样的。

再探他未来，沈念之有预测的本事，想要成功收服一个神识，让其心甘情愿变成灵团被他带走，必须要先满足他最强烈的愿望。

这次他命格为魔，看来是要助他修魔了，不过他此刻灵力低微，只能先从末端的正道法术开始，不然会爆体。

他的余光看到了陆辰渊不太方便的膝盖，关心问道：“跪了多久？”

不过他还是尽力克制着自己对他的感情，留恋的眼神只是停留在暗处，忍着来自星灿的刺痛，他不能让他知道他对他的不同之处，这对他的元神很是不好。

本想着是要陆辰渊回答他的，结果那女子却跟在她身边，阴阳怪气的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估摸着时间，大约有三个时辰了。”她总是觉着今日的顾夜泽与往日不同，似乎更稳重和更神秘了些。

由于她的抢先，使沈念之不得不看着她，然后从心里生出一种陌生感，顾夜泽为人孤僻，与人交往十分不融洽，所以这位女子给她的记忆只有绿豆般大小，她是华山派的管事，应当是在顾夜泽的视线里极少出场的，名秦玥。

不过对于她的话，沈念之那是听到便心头一颤，他的救命恩人竟然这么被对待，真是……可恶啊。

秦玥见他脸色不太好，语气稍微平缓了些，又说道：“你脾气别总那么大，整日里埋头在揽风阁，你也应该多看看你徒弟。”

沈念之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劝说……不过她是谁啊，沈念之想问，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总是觉着太唐突，所以便没有问。

“……哦。”沈念之显得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他现在完全可以找一个地里钻进去，可事实告诉他他不能躲避，怎么也得把这关给过了。

“……你是叫陆辰渊？”沈念之想自己确定一下。

“……”他愣了一下，他的名字门派有很多人都知道，唯独收留他的人不知道。

现如今有人问他了，他的样子倒像是十分关心自己的，可他从来没有这么好心的，顾夜泽就是个老狐狸，这人万不可轻易相信。

“是。”陆辰渊抱着戒备心的回答道。

他样子极为腼腆、说话内敛，整个脸对他没有敬意，就连余光也不想给他。

“说说自己犯了为何跪在这里吧，我……修炼不甚，我有些忘了。”沈念之现在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他啥也不知道，那点破记忆还不够塞牙缝的。

顾夜泽真的有一种独行侠的性格，他对他周围的所有人都是陌生的状态。

而且沈念之是个没有六识的战神，星云神君是他给自己的封号，并且他对人情世故一丝一毫都不懂。

来人间时，曾有个老神仙告诉他，不管他跻身于谁的身体中，都会保留那人的性格，他此刻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内心中的——爱争强好胜，社恐，以及略带几分偏执。

顾夜泽啊顾夜泽，当初让你做先行军来找风昭神识，不会是个错误的决定吧？

“我……在师尊生气的时候打碎了您的琉璃杯……”陆辰渊说话磕磕巴巴，支支吾吾，脸红的都不能见人了。

但这不代表是他不好意思，因为那是他故意打碎的，就是因为顾夜泽平日里对他极为不待见，他太想引起他的注意了。

至于为什么不待见，因为顾夜泽讨厌一切年龄比他小的人，起因于他的弟弟比较能作死吧。

“我为什么生气？”沈念之艰难的扶着这身体不协调的少年，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走，他似乎故意在用力不让他平稳的扶。

“因为齐师叔找您打架，您不仅没有推辞，还败下阵来，正巧……”

“等等！你说什么？我打不过谁？”沈念之以自己都不知道的速度快速打断他的话，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都听到了什么。

他可是战神啊！百战不败的神！而且再说，顾夜泽也不弱啊，他怎会败给凡人？

等等，要冷静，他记得他不是一个爱争强好胜的人啊……这是在拥有属于他的性格？

“是齐容师叔啊，师尊不记得了吗？”陆辰渊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心里猜忌正萌发生长。

他觉得这不像之前的师尊。而且他的样子很是无知。

对于齐容来说，赢了顾夜泽对顾夜泽反倒来说是好事，这样他就可以摸清齐容的功法，下一次必赢，然而沈念之不知道。

“那……打架的那天天气如何？”沈念之问。

“很好啊，阳光明媚，师尊是……发现了什么？”陆辰渊更加疑惑了，他怎么还会问这个？

哦，那就对了，顾夜泽一个鬼界的人，选择在阳光最强的时候跟正常人比武就是很不明智的选择，因为那时他就是个睁眼瞎。

“额……并没有……”沈念之选择性回避着。

沈念之将他扶进了屋子中，顺带关上了门，秦玥也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他将他安放到了床边，刚刚没发现，这是一个通体不太明亮的屋子，屋内不算大，只是摆设稍微多了点。

陆辰渊坐在他的床上心里还有些不安，那凌乱的头发全部跑到他的脸上飞舞，他好不容易束了发，那发型看上去非常简便。

这是他第一次进这个房间。

“把裤腿撸上去。”沈念之在床的柜子里翻找着，因为顾夜泽的屋子里除了这个抽匣是活的，其他抽匣都是死的，也就是说，东西只有可能装在这里。

然后又蹲在陆辰渊身前，欲要给他擦拭。

“师尊……我自己来……”他将裤腿撸上去后扭扭捏捏的，不愿意他将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别磨叽，把手拿开。”沈念之看了他一眼，他从来关心的只有他，也就只有他武功不行还要逞强。

老神仙说，如果想要让曾经的风昭回来，不仅要接近他此刻的**凡胎，还要让他真真正正的信任自己。

不管他是正派还是反派，他都要给他十足的安全感，就算生出误会与嫌隙也要快速解决，收到他对他的留恋之心，保存在星灿里，再去寻找他下一个元神，直到三个元神完整，这才可以让他回来。

也就是说，沈念之要等更久，不过没关系，见到他的神识也等了挺久的。

而他为什么这么相信这个说话的老神仙，那是由于这个人从不参与神界斗争，比较能信得过。

陆辰渊似乎被那眼神温柔到了，下意识的将手放在床上。沈念之用力不算太大，可总是能听见‘呜呜’的声音，他一抬头，正看到他红着眼。

“忍着。没那么疼。”沈念之上过战场几百次，受过不计其数的伤，他以战神的身份活了几千年，就算有人杀了他，他也会在不知名的地方活过来，简称死不了。

而这些伤，沈念之从来都感觉不到疼痛，他杀｜人时，心里也不会有一丝心软。看到满地的尸.体，他的眼神也是冰的。

一个没有感情和真心的人，纵使是亲人朋友，他也不会感到什么，更何况是他自己。

可是他又实在是不明白，明明自己没有六识，为何在他魂飞魄散之后还会伤心欲绝，仿佛空虚了很多，好像连自己活着也是那么的不对。

其实他那时已然有了感情。

“……哦。”陆辰渊嘟囔着，可为了不让沈念之烦他，他就把嘴关的严严实实，就是时不时地小声地吭哧着。

沈念之是蹲着给他上药的，他那膝盖紫的像快发霉的面包，而他却也不抱怨，这样却更让沈念之心软了。

沈念之也是很羡慕他的，对自己的伤有感知……不像他……

“好了。”沈念之收起那稀有的药，将他放进了柜子里。其实沈念之是不懂药材的，只是之前的前两世陆辰渊一直受伤，他被迫学了药理，这才能在柜子里找到相应的药。

“多谢师尊……”他想站起来，却被沈念之按了下去，“坐着。”沈念之趁机摸了摸他的灵骨，虽不是修炼的好材料，努努力到秦玥那个地步应该没问题。

他好歹也是战神的徒弟！不然三界笑也笑死了。

“我……有些失忆，我想听关于华山派的一切，你同我讲讲吧。”

沈念之深知鬼王既然走了，记忆肯定不会留下很多，有这身修为就不错了，毕竟这是顾夜泽对凡间失去留恋的最后标记，若不是沈念之要找他，恐怕这个身体早没了。

而且鬼王可能是因为知道他来才回去的。

可是很巧的是，沈念之从昏迷被人照顾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有万人迷属性，不管到了哪里都会很受欢迎，即使现在他与顾夜泽性格迥异，样貌不一，但在他们这些凡人的眼里，他还是以自己的面貌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他们没有察觉。

所以这就为更好的拯救陆辰渊打下了基础，他是有目的接近，从而也是为了尽力完成这个目的。

攻虽然有些万人迷属性，但他只对受爱而不自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