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一干人等总算从林子里出来了,每个人都感觉精疲力尽,骨头想散架一样,因为林中实在没有容纳马车的地方,他们只能丢下马车,步行前进。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桑落叫了停,他们便停在了瞭望台望不到地方,他对着后方的李林说道:“把你的衣服给我。”
“什么?”李林有些惊讶,桑落想干什么?
“各位,我有一个想法,让……李大人当这个帝师,我来当监察御史,如何?”他微笑着问。
向朝廷请缨来中州时,他就已经收到消息,称这里有官员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而给他消息的竟然是他暗网中负责跑腿工作的人。
他很难想象,一个处于暗网最低阶级的人是怎么将消息传到他手里的,而那人之后就没了讯息,在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啊?”李林目瞪口呆,这是他这三十年听到的最震惊的事,没有之一!这帝师是个如何高贵的身份,他竟要他这个小小监察御史来换,有点荒谬,但不多,桑落可能想微服私访。
“来吧,各位打个配合,在中州我就是监察御史,可不要漏了馅。”他说。
正准备互换衣服,有一官员便叫了停:“等等!帝师,互换身份固然是个好方法,可当官的谁不知道当朝帝师是个年轻人?李大人……有点老了……”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变小了。
“嘿!刘锐,你怎么说话呢?说谁老?我看你才老!”他愤怒地指着对方的鼻子说道。
“本来就是……”他嘟囔了一句,微笑着看了眼桑落,说道:“不过帝师不用为此担心,在下不才……略微会一些易容之术,能将人从外貌上看起来年轻俊朗许多,只是不知道……李大人他愿不愿一试。”他的眼神鬼精地飘到了想把他吞了的李林身上。
“李大人……不如,就按刘大人说的来?”桑落向来不会劝人,他读不懂表情,但看此刻的李林,他好像懂了什么叫恼羞成怒。
李林皱了皱眉,勉强道:“我听帝师的……你你你你收敛点!”
刘锐笑笑,从贴在胸口的衣服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向其走去。
桑落无奈摇了摇头,素来听闻刘锐刘大人喜欢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捯饬自己,他的那些东西都是从一个游商那里买的,不仅名字奇怪,用法也奇怪。
只见刘锐从盒子中拿出一个圆形的容器,从中取出软质厚垫,里面有两个颜色,分别是肉色和白色,他用厚垫盖了盖些肉色的粉末,然后就在李林脸上狂拍,但粉末似乎有粘性,竟全部沾在他的脸上,唯一的瑕疵就是李林的脸有点干,近看是起起伏伏的样子,最后刘锐为其扑上了名为“定妆粉”的东西,才算完美,不过这还没完——
一柱香后,李林果然变得耐看了些,原来脸色黄朴朴的,此刻却是一副贵公子的样貌,配上桑落的这一身绫罗锦缎,与正牌贵人没什么两样。
而桑落的样貌自然让刘锐改了改,虽不至于变成粗糙老男人,但却不那么英俊了,只是走起路来的气势还是帝师的那种,他跟在最后,学着这些官员走路,发现他们自带一种老领导视察时的动作,与他很是不同。
他们一行人总算到城门口了,这座城名为“富元城”,是中州的主心骨,只是城门没立刻打开,倒是先从里面出来了一群城卫兵,将他们通通围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喂!我们是朝廷派来赈灾的,你们拦着我们干什么?”
“赶紧放我们进去,耽误了赈灾你们担得起吗?”
官员们一个接一个的与他们争执,然而对方却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随行桑落的护卫都下意识挡在官员前面。
城卫兵中走出一个为首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说道:“说你们是赈灾的?那粮食呢?朝廷总会拨粮食下来的吧?”
“山路崎岖,粮食在后方运,马上就能到了!有一部分粮食我们分给沿路灾民了,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李林说。
他们来时身后跟着的是两批队伍,运送的都是粮食与救济物资,一批紧紧跟着,在他们遇见难民的时候通通分发了,另一批则在官道上,如果现在还没到的话,那肯定是遇见灾民暴动了,来不了了。
“那你们有钦差的证明吗?”
“要什么钦差的证明?我们这身官服便是最好的证明!”难道钦差一定要举红牌刻金字才算钦差吗?
“我呸!还最好的证明,前日与你们穿着打扮一样的人也是这么说的!而你们与他们不同的是,这身衣服竟格外假!连干净完整的地方都没有!想来你们都是骗子,竟然还敢拿兵器叫嚣,行为比他们还要恶劣!”
“拿着兵器叫嚣?你把我们当成土匪了?”李林紧皱着眉头,他们好歹是正牌官员,来赈灾进不去城门不说,竟然还被当成骗子!这是可笑还是迂腐无知?
说他们衣服既不干净也不完整?不干净是因为他们步行在林中被那些灾民已经脏了的手抓的,不完整是因为被林中灌木划的,官服本就是绢、缎、罗制作的,遇见锋利的东西自然不能保持完整,所以这就成了他们是假冒官员的理由了?
这分明就是他们不愿意放他们进去的理由!
“我劝你们现在就放下兵器,免得一会儿兵戎相见,使你们得不到半点好处,还损兵折将!”他獐头鼠目的面貌上露出了得势的表情。
李林先是看了看后方的各位官员,将他们环视一通,然后又与桑落对视,见其没任何反应,他便只能暂且认为桑落是要他来做主,他干脆利落地说道:“都把兵器放下,别给大人找麻烦。”
话落,护卫见桑落没反应,同时默认了李林的话,全部放下了兵器。
李林机灵地从衣袖里拿出一袋不轻的碎银子悄悄向他手里揣,陪着笑脸小声道:“我等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旱灾没粮食吃,竟想出个这么个馊主意,大哥您别介意,小小歉意请您收下。”
对方表情明显动容,他掂量了一下手中银子,脸上洋溢出了笑容,但很快就收了起来,正着声色道:“哼!现在知道错了?晚了!来人啊,都给我把他们抓起来,送到狱里关着去!”他这明显是对这些银子不满意,嫌弃给少了的操作。
李林看得出来对方的小心思,但他实在是不能再掏钱了,只能换个策略道:“别呀别呀!大哥咱们商量一下,您看,我们都是些没头没脸的卑贱之人,被抓就被抓了,但您能不能……看在这个的份上,给个恩典?”他指了指他已经收起来的银子。
见对方没有立刻否决,李林便道:“我们只希望从侧道入狱,别被城中人看见……”
作为官员,每个人都对“侧道”非常熟悉,尤其是负责监狱管理的人,在大煜,平常从运送普通犯人一般是不会公开处刑的。
何为公开处刑?就是押运的时候当街运,让全部百姓都看到,只有穷凶极恶的人才会被当街运,还会进囚车,这不仅对犯人有很强的耻辱性,还是对为官者的一种威望。
普通的犯人从侧道过,则不会有人看到,而被押运的人一般来说会被绑着,进囚车的几率很小,但沿途会布有士兵,以防犯人逃跑。
众人在体验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操作,他们既没被罢官也没丢失圣心,竟然被一群城卫兵押送着,手上被缠绕了麻绳,生生磨红了他们那细皮嫩肉的手腕,正一步一步无比沉重地向监狱走,提前体验一下很“刑”的生活。
侧道上非常静逸,每一声鸟叫都显得那么凄凉,如果让他们的同僚知道他们为了赈灾而进牢狱走了一遭,那不知是会笑还是为他们感到自豪。
李林想,事情发展得这么出乎意料,想来是与这城中的三个官员脱不了关系,他们正在密谋的,一定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进狱之前,那城卫兵向狱卒点头示意,表情很微妙,而在这狱中,很少能够听到犯人的吼叫,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踩杂草声,再深入,看到的则是一个接一个平静地睡着的人,呼吸声是那么的轻微。
但很奇怪,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为什么他们都睡了?安逸得异常。
桑落他们被关在最里面的狱里,城卫兵把他们送到地方就走了。
接着,三个狱卒手里提着木盒向他们这边走来,表情严肃地停在门前,向里面看着,能吃人的眼睛扫过他们的脸,眼中掠过几分惊奇——这次来的竟有点不同,从模样上来看似乎不是普通人,可不是普通人又会是谁呢?他们自然想不到。
他们娴熟地从盒子中拿出六个碗,放在积满灰尘的矮墙上,碗里装着如白水一样的液体,而他们这一行有六个人,很明显这些碗是给他们准备的。
他们打开牢门,为首的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扯着嗓子吼道:“把水都喝了!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话落,他迎来的只是来自“阶下囚”的蔑视,半分软弱也不曾见。
他们曾经也是见过这样的场景的,可这次情景不同,这些人的眼神藏有杀气,存着非寻常人能有的气势,不由令他们一怔。
可过后几秒,他们便觉得这是遇见硬骨头了,什么气不气势的,都是虚妄!再硬能硬的过他们吗?他们才是阶下囚,在牢狱,狱卒是最大!
这人又吼了一声,可依旧没人动,气场依旧不散去,他们便气急败坏地都进了里面,每一个的面孔都极凶厉,竟粗鲁地抓起这些文官的衣领袖子,想要硬生生地给灌进去。
可这些文官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料子,也极力想保存自己最后的尊严,使出了浑身解数与之对抗,却因这手腕上的麻绳而让斗争雪上加霜。
文官之所以是文官,是因为他们不曾习武,虽然他们有君子的六艺傍身,可还是与这些成天欺负人的狱卒们难以抗衡,几年不曾锻炼过的他们已没了自保的力气。
眼瞅着就要一碗怪汤进肚,处在角落被人强行提起的桑落不乐意了。
桑落早已双手脱绳,甩手将抓着他的人推开,力道自是很大,那人没刹住闸,直接撞在了墙壁上,重重咳嗽了几声,用惊愕不定的眼神盯着他。
他本身是会武功的,所以还算能在此刻派上用场。
那些狱卒还没还没回过味来他们到底遇见了什么样的魔鬼,纷纷向他投去不屑的目光,觉得他这是在找死,不过他们确实不曾遇到这么一个大权在握的人。
又有两个送死的走上前来,桑落从容不迫地将他们打得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地瘫在地上,唔嗷喊叫着。
桑落讨厌杂音,从前就是,他一手上去,朝那三人的后脖颈处就是一下,三人很快便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了,悄无声息地睡着,只剩呼吸声。
他再去解救其他官员,照样还是占据优势,将他刚才用过的方法全部付诸到他们身上。他从前做战神时,靠的不仅是神力,还有武力,这些凡人狱卒的三脚猫功夫与他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这时看戏的文官们心里美滋滋的,尝到了被人保护的滋味,他们深知桑落的厉害,不然他们也不会对他言听计从。
看戏的空余,他们还不忘互相解绳子。
很快,这些狱卒就被他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手中早就脱了碗,碗被摔在地上,里面的液体便被倒了出来,撒在杂草堆中。还能动的人见大势已去,便觉不对劲,全都往门外慌张而走。
刚要出门,桑落一个健步走至他们身前,他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是如何做到这么快的,桑落对着离他最近的人胸口就是一击,将他重新踢回狱中,随着他手刀落在他们的脖颈处,这些人全部倒地,晕了过去。
“帝师……”李林悄悄开口,还捂着自己的胳膊,胳膊丝丝地疼。
“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出去做一件事,马上回来。”桑落迈着大步而出,红色官袍已然全是污秽,破洞的地方也多了些。
“帝师……”秋时初从红衣堆里挤出来,用他那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着他,他是担心的,但桑落看不出什么,只说:“照顾好你自己。”
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他就走了。
收藏的宝宝们,我马上要高考了,所以更新的不是很频繁,故事托的有点长,看起来可能会心烦,但我不准备坑文的,有时间会更一更,然后到了三月份的时候,我可能就不会更了,但是恳请大家等一等,我考完就写!(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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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80章 被一锅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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