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冽俊朗,犹如池溪敲落卵石一般,苏木虽被吓了一跳,但下一刻又觉此声异常熟悉。
回过身去,瞧见的也的确是意想不到之人。
稽查司指挥使——那日在街头所遇之人。
如今,没了玄色大氅覆盖,可见其月白勾丝锦衣在身,挺拔之姿,风流倜傥。他蹙着眉却不掩面目清俊。
苏木正疑惑眼前人是谁,刚要回话,门前已来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公子,这是为夫人请来的医师,蔺州人士。”
进门后,那姑娘递过纸笔:“姑娘,这位是谢公子,乃是我们夫人之子。”
谢公子?
苏木仔细听着,欲接过纸笔的手一时竟滞在半空。
谢公子?稽查司指挥使居然是谢辞桉?
她脑袋一时嗡嗡乱响,不知心中是何情绪,她有想过今日或许能撞上他,却没想到如此之快,且处同一房间。
原来这些年来记挂之人早已相遇,只是不知对方,也未得相认。
“姑娘,姑娘?”
听到耳边有人唤她,苏木这才从紊乱思绪中抽回。
她起身,纸笔还握手中便拱手作揖:“原来是谢公子,久仰大名。”
苏木瞧见谢辞桉上前来,同样回礼:“多谢姑娘为母瞧病。”
“无碍。”
苏木应下,转身朝屋中几案而去,案上有砚,苏木坐下后铺平宣纸,将镇尺压于下方,另一位婢女将早前那方子也一并放置在案前。
谢辞桉已坐塌前看望,苏木专心瞧着方上之字,却像是不如脑一般,余光瞥见那少时熟知二人就在眼前,如今倒不能相认。
案前一缕日光自窗中洒落纸前,苏木猛然回神,此刻不是思怀伤感之时,她要做之时还未做。
如此,她瞧着方子也认真了许多。
一行行往下顺着,瞧见皆是一些入‘黄连、独角连’等苦寒攻毒之药,这下她可确信,这方子的确也出了问题。
苏木提笔,蘸墨后细细写下心中熟记药方。
落笔,苏木摆放好笔,起身将方子递给了驻于跟前的婢女,仔细叮嘱:“一日三次,切不可忘记,一至两日便可手脚回暖,三至四日癍缘便会慢慢消散,七日后嗜睡症状也可减轻。”
她叮嘱的仔细,两名婢女也听的仔细,苏木只停语了刹那,那两名婢女便皆应声后下去煎药了,只余苏木伫于屋内,一时有些无措。
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苏木也算拿钱办事,她温声提醒着正背对着他而坐之人:“谢公子,不知诊金如何给我呢?”
她这一出声,谢辞桉便立马转过了身,他起身拱手:“姑娘可是要走了?我这身上并未带银两,右边直走乃管家所在,你找她便是。”
苏木再次回礼,语气委婉:“今日在街上,贵妇婢女应我前来诊治,诊金乃五锭大银,不知还作数吗?”
苏木在说‘五锭大银’时声音都小了许多,没了答应她此事之人在旁,此刻在说出如此夸张的诊金后,她竟有些不好意思。
主要,她也怕那管家以为她讹钱,所以还是问仔细些好。
说完这话,苏木隔着白纱斗笠,倒是瞧见谢辞桉俊朗的脸上多了两分讶异,唇线微张又再次闭上,最后才开口:“姑娘为母诊治,自然辛苦,答应你的诊金自然是一分也不会少。”
他声音朗朗,说的也是让人信服,谢辞桉抬眉再次瞧着苏木,苏木被她盯的倒有些发慌,受不得这样的气氛,苏木正要转身离去,手腕却被一道强有力的劲道给握住。
顺势转身,苏木瞧着他。
谢辞桉脸上挂着柔意:“姑娘可否告知我姓名,倘若家母再有何症状,也方便寻你。”
他脸上虽带着笑,但苏木从这句话中听得出,他是谨慎,倒怕我来路不正,伤着林氏。
笠下所遮容颜莞尔,苏木鲜少没有因为受人质疑而恼怒,此刻她倒觉得欣慰,原来那个需要她保护的虎头幼童早已长大,如今行事也颇有大人之姿。
苏木温声,她知自己不能说出现下姓名,倒是想起早已不被人记得的姓名,不知为何,她想抱着试探的心理,瞧瞧眼前人是否还能记得幼时玩伴,那个叫沈珏明的姑娘。
“鄙人姓沈,若是公子有疑,日后每三日我前来一次复诊,直至夫人安好可好?”
她说这话确有私心,明面上是为安谢辞桉之心,但实际上,她若是借此能查一查宰相器库,那也未尝不可。
抬眸,她瞧见谢辞桉脸色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和煦神情:“蔺州倒是少有沈姓人士,如此便有劳沈姑娘了。”
谢辞桉的反应倒也是苏木所希望瞧见的,她抿嘴一笑,最后回礼:“那便回见。”
语罢,苏木转身而去,院中恰巧遇见正煎药的婢女,便由着她领着去了管家处,取了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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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瞧着日头已接近正中,这时辰,瞧着怕是已至辰时,估摸着时间所剩无多,苏木疾步绕远宰相府后才运轻功回府。
她将银钱交给影儿,并仔细嘱咐了客栈所在位置,护送影儿自后门离开后,苏木才转至东苑。
正值东廊拐角,听到些声响后苏木侧身躲于墙后。
听着脚步声渐远,苏木这才微微探头,远处回廊瞧见一群人乌泱泱,稍有错落时,身前梅花又遮了眼,苏木往前再走了几步,竟瞧见顾长宁的背影。
他今日只着一袭黑色暗纹棉袍,瞧着倒是厚实暖和,束发冲冠,一贯的精神气。
日头好就不披大氅了,做过将军的身子骨是比普通人好。
苏木撇嘴,目送顾长宁真真儿地离去后才绕过众人,朝主屋靠去。
这主屋,其实有没有顾长宁在里面,倒也没什么区别,她记得她来侯府这么些日子,她也就统共来了主屋不过三回,两回都和那死瞎子闹得很是不快,唯独这一次,屋中没人,这摆设都看着典雅亲切许多。
这次,苏木才仔细打量着顾长宁屋中摆件。
屋中摆件陈设不多,几乎可以说是除了必要之物,没有多余之物。
进门便可瞧见顾长宁长坐此处的一檀木长案,案上有一玄色花瓶,瓶中无物瓶上花纹倒像是裂痕般罗列,叫人看着不算舒服:再看左边,靠窗边又置放了一书案,眼睛虽瞧不见,案上书放的倒是不少;右边便是简单衣橱、屏风以及一架梨床。墙壁皆为玄色,整个屋子都透露些压抑之感。
唯一透着白净的,倒是这地上月白色的氍毹。
这倒也符合顾长宁,既然瞧不见,屋中陈设竟为玄色也不为过,脚下所踩皆为白色亦无大碍。
苏木对着木案朝里望去,最终还是选择先从远处的册架找起。架子下面两层易摸到之处皆为用卷,想来也是便于顾长宁所取而专门往下所移。
上面倒是放置了不少木色小盒。
苏木动作轻柔,一个一个揭开,又小心个个放回,其中皆没有她所要找之物,想及顾长宁不便,也许不会将玉佩放置太高之处,苏木又转而向他床榻而去。
但让苏木意想不到的是,无论是床榻之下还是床角,甚至是枕头底下极易藏物之地也皆无物。
苏木竟快要怀疑自己,究竟是为何?难道不是顾长宁所捡?
可她昨晚趁着夜色悄悄前往过器库,也并未发现玉佩踪迹。
心下怀疑,苏木手中动作却未停,她仔细回想昨晚,她隐约能够听到在自己飞身之时听到地面响起清脆一声,定当是玉佩落入器库无误。
确信自己记忆无误,苏木再次专心低头查找。
可案前铜箱、装书箧箱,大大小小各类箱子均未有。
苏木找的仔细,耳畔却突然传来沉闷砸地之声,她警敏地循声望去,却见一瓷匣子落地,再看始作俑者——一只狸猫立于案前。
苏木有些恼意,尽觉这猫添乱,怕它再闹出什么动静来,又从窗中缝隙所瞧在外下人无人听到其声,于是在院中无人后才上前将猫抱起从窗外掷去。
好在窗子不高,狸猫也算听话,扔下后便跳跃着自己溜走了。
回到刚刚那处,苏木捡起落地瓷匣子,匣子已开,里面放着一只光滑透亮的玉兰簪子。
苏木倒是觉得稀奇,她大小箱子翻了这么久,什么东西都见过,就是没见到女孩子所用之物,却在此时见到了一只白玉簪子,簪子其下还挂着几颗简单点缀玉石,瞧着也定不是男子所用之物。
她小心放回,许是有些许紧张,未发现瓷匣一角有破裂一角……
苏木这才转至刚刚所查之所,还余下两屉未查,苏木小心上前,步履轻缓。
最终,苏木是真的不知还有何处未翻,她环顾四周,几乎每一处她都已查探。
她只得安慰自身:也许是顾长宁随身携带也未可知。
这样想着,苏木正要出门,却见外面下人一拨又一拨,未见人有散去之意,苏木为保周全,将里屋挂在架子之上顾长宁那沉重的大氅揽下,放置臂间后,苏木这才缓缓开门。
还未出门,却闻一声。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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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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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主屋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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