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瞬心触动

苏木今日被吓已不知几回,这次倒是做足了些许准备,虽心中还是一凛,但比之早上却好了很多。

她从容不迫关上房门,侧身转头瞧着叫住他的人。

凌风怀里抱着些卷轴,瞧着刚从东苑回廊转角而来,脸上被冷风吹的有些许红。

在苏木看来,她总觉得,凌风要比扬风好说话的多,或许是见得少给了她这种错觉,但事实上也却是如此,扬风性子更像顾长宁多一点,而凌风则瞧着有着自己的个性。

苏木温声:“侯爷今日出门未披大氅,我恰要去阆华街,一道给他捎上。”

她语气不慌,觉着自己所说也并无任何不妥,抬眼观察凌风表情时也未看出什么怀疑之色。

苏木拱手作礼,颦着步子离开。

-

入了桃月,天时已逐渐有些回暖。

苏木出了府,竟感受到手中沉重的大氅倒有也压腕,她思忖,也许顾长宁不拿他这大氅是对的。

怕错过了约定,苏木步履匆匆,尽量抄着小道,显得自己像是赶不及一般。

苏木前半程还运轻功,后半程为营造迟来事出有因便纯用双腿,本是一个时辰才能到的阆华街,苏木硬是半刻钟便赶往那。

停在街门,瞧见那里坊门上面挂着龙飞凤舞的阆华街三个字,苏木这才往四周瞧去。

她昨晚实则是随意说的名字,她只记得幼时和谢辞桉老是在大街上乱窜,有一次他俩一同来阆华街,嘴馋油糍粑便俩人结伴前往,结果最后都被自家娘亲揪着耳朵领回家。

八年之久,这阆华街她倒也是许久未来了。

但这条街却还如往常一般热闹,各种小贩吃食点心,琳琅满目。

苏木瞧着倒是有些嘴馋,毕竟每每出来一趟不是去城西玉春楼办任务便是有其他之事挟裹,这些儿时小吃,她在蔺州也是极为怀念的。

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找到顾长宁,她昨晚说是阆华街,但是这条街这么长,她也不知顾长宁的轿子会停在何处。

苏木只好边往前走边左右查看,骄阳正值正上方,酷热倒是让苏木脸颊落下了一滴汗。

走的些许有点累,苏木正打算拉开旁边小贩木凳歇息小会,一些吵扰声传入耳中,苏木有些不悦地朝前方望去,不远处众人围坐一团,不知因何时吵吵嚷嚷,让人心烦。

苏木未坐,心中莫名有着不好的预感,于是疾步朝前走去,努力地扒开重重人群。

围观者众多,苏木拥挤于人潮之中,眼看要见围中之人事,却被突来一大汉拦腰站于身旁,腰下传来些异样感觉,苏木顺着侧面往下摸去,反手扣住那大汉,清寒的眸子泛着些冷光。

她连说一句话都嫌废口舌,利腕一转,那大汉也未曾想到自己能遇上硬茬,不敢吭声只默默吃痛。

苏木甩了一记冷眼,再次撇开众人,终于才瞧见了围观群众的主角。

顾长宁着那一袭黑色暗纹棉袍,挺立地伫于大道中央,那双粗粝又似松木一般狭长的十指紧扣着手杖,威严不被一旁泼辣妇人与孩童所影响,他的四周并无下人,也无扬风跟随,见此状,苏木倒是不愿上前,想要看看好戏。

“这位公子,你莫不是骗我们妇孺,你那小厮是不是去取银钱去了,若你今日拿不出补偿来,今日便别想走了!”

倒于顾长宁身下妇人身着粗布麻衣,头上还围着个灰色麻布绳,瞧着便是平常做些苦力谋生的贫农,她怀中所抱孩童,瞧着四岁左右,躺于那妇人怀中,若是仔细瞧,也能瞧见那额头尚有意思淤青所在。

地上还有着些瓷瓶碎片。

顾长宁未有多言,眸中无光聚焦,瞧着很是涣散。

苏木还不甚了解眼下状况,也未直接上前。但她却觉得,那妇人有些眼熟。

思绪飞转,苏木想起那妇人面容曾在何时见过,再瞧着此景,顾长宁怕是遇见了老赖讹人。

那妇人瞧他不言,更是嚣张,趴在地上朝着周围众人那是几个大拜,周围人纷纷后退,生怕自己也被殃及。

众人皆是看热闹,无一人上前。

这下怕是都不止以为眼前人是瞎子,恐怕顾长宁都快被当成哑巴了。

苏木环抱双手,就那样冷眼瞧着面对她而立,却眼中无她之人。

“这都过去快半个时辰了,你那小厮究竟是来还是不来,你冲撞了我家祖传瓷器,这瓷器竟还装上我家孩儿,眼下若是我儿有个好歹,今日便跟着我去趟衙门。”

那妇人扭着笨重身子起来,那孩童躺在地上也未随他娘起身,只捂着自己额前,瞧着倒是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

顾长宁脸上挂着冷淡,好似此事与他无关一般,但从话中,苏木可得知些关键信息,也就是说顾长宁在这大街上撞了人,为了赔偿,扬风或是其他小厮前去侯府取银钱。

但这家财万贯的侯府,出门都不带银钱?

日头正盛,浅金色日光斜斜泼落下来,恰巧都落于他脸颊之上。

面色一明与脖下一暗交相辉应,高挺眉骨下的那张脸叫人琢磨不透。

“此人莫不是是个瞎子,你也不必这样为难人家吧!”

“小娘子,撞得不是你家中名贵物件,撞伤的也不是你家孩童,你自然大方。”

“那你想如何,那郎君下人不是说好去去就回吗,你这一时片刻都等不及?”

“这位娘子如何说话呢,莫不是被色相迷昏了头,如今理亏的可不是我,那我便是想如何便如何,你能奈我何?”

旁里一娇俏女子似打抱不平,和那无理妇人倒是吵了几句嘴,但对比起那妇人的气势,一小姑娘如何争辩的过,这不很快便落了下风。

余下众人皆持己见,倒也有些人嚷着送去官府或未尝不可。

“孩子都还疼着呢,顾什么赔偿,何不先去医馆?”

“是啊,眼下最要紧的那是你儿才对。”

“我们在这给你守着,不信他能跑了。”

“算了,报官吧!”

……

吵吵嚷嚷,苏木听着很是心烦。

抬眼望去那众人所议对象,面不改色,倒是自得。

此起彼伏的怂恿声如浪潮般席卷,这话听在那妇人耳中倒像是赞同之语,苏木瞥见那妇人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顺手一把抓住了顾长宁那熨烫平整的锦袍。

“走,跟我去见官。”

只见妇人跨步上前一把拉扯住顾长宁手腕,奔着身子就要往众人所堵里圈外走,被拉扯之人虽未料突如其来之力,但多少也是习武之人,伫在原地,竟只挪半分。

妇人瞧着身后之人纹丝不动,愣是眉毛眼睛皱成一堆地使劲,但顾长宁仍旧未有反应。

苏木瞧着竟有些失语,顾长宁要是能说半句话是会死吗,还是说他那嘴就那么金贵,就算被人诬陷也罢被人嘲笑也罢,他皆不还嘴?

妇人倒是没想到会是如此场面,虽有些难堪之色手却不肯松,顾长宁袖口已被扯的怪样,妇人朝地上孩童示意,捂额之童立即领会,那洒在地上的所谓“名贵瓷器”已无人问津,二人一前一后共同推搡着顾长宁往前,中间之人终有些不耐,蹙眉时左袖一甩,那孩童竟顺势而倒。

这下在众人眼中,那便是无罪也变有罪。

妇人瞧着一惊,破口大骂:“你竟还敢摔我儿!你这徒有虚表,行事却如此腌臢不堪的黑心肝!”

妇人已恼怒,看着张牙舞抓,只见她张开似熊一般两爪就朝人扑去,拄杖之人的手杖被一把夺走,扔落在地时还发出些清脆响声。

再然,顾长宁似还未反应过来这猛烈地一拽,一时踉跄绊步,瞧着就如摇摆之竹木,顷刻便可倒地。

苏木瞧他眉目阴鸷,微张起唇,下颌也紧绷起来,她知顾长宁已不悦至极点,或许一掌便能劈飞舞爪之人。

她找准时机,一跃而入,顷刻横跨二人之间,两手握紧那妇人手爪,手肘同时向里一翻,妇人面露狰狞,痛呼住手。

苏木冷哼一声,只用余力一推,那妇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同时,苏木也被余力推的往后急退半步。

耳边寂静无声,后背无意撞上一结识胸膛,温热在身后流转,苏木抬眸,愣愣一瞬,顷刻弹开。

意识到什么,她伸手欲接过身后不稳之人,指尖与粗粝沙指相触之时,对方一瞬回缩,面露疑惑,蹙眉不解。

苏木回神,抬眼瞧着头顶面容,轻昂颌首靠近,语气少有的轻柔:“是我。”

简短二字,也许眼前人并不能得知是谁,但此话一出之时,苏木瞧见他眸色虽一如往常的空洞,眉心却微微舒展。

知他分辨出眼前之人是谁,苏木这才转头瞧着那怒瞪向她的妇人。

“你是何人?”

妇人手揉腕处,面目可憎般询问。

苏木不屑一笑,冷霜般眼睛如利刃扫过瞪她之人:“你姑奶奶!”

苏木踢腿,脚下划出好看的弧度,地上手杖似顺衣诀而起,下一秒落入苏木手中。

隔着衣袖,苏木捏起顾长宁那锦衣手腕,牵引着他去感受到递给他的手杖,触碰到手帐拄手之处,蜷缩的指头舒展开来,宽广手掌再次将它握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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