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轮到书生懵了。
他……他刚才说什么?
他是沈清规的道侣!那他们两个之前在客栈一副生人勿近,熟人更是退避三舍的模样,是在干什么?
“梦里的道侣吗?”书生大着胆子问,他总觉得这不太可能。
“真的。”江逾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推着他赶快走,“别管那么多,快点去投胎吧!”
“那……那你们两位一定要相敬如宾,儿孙——”
儿孙满堂啊!
沈九叙的脚步声从身后传过来,江逾一把捂住书生的嘴,低声,“九幽生灵,为我所用,生魂转世,符门速开。”
书生还没做好准备,就被人推到了熟悉的地方,双眼发白的孟婆颤颤巍巍地端着一碗汤,两旁的小鬼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口,齐声唤道,“方洗砚,过来投胎。”
他抬头,判官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沓生死簿,轻翻开一页,“方洗砚,二十岁终,生平无恶,敬孝亲长,可再世为人。”
书生直到此刻才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他回头望了一眼江逾和沈九叙,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还真有几分道侣的样子。江逾朝他挥了挥手,书生笑的腼腆,跟着前面的小鬼离开了。
九幽的冥火忽明忽暗,一簇挨着一簇,散着阴冷的气息,判官感受到那股让他毛骨悚然的气息,抬头一看,果真又是那个人。
他下意识的就抿嘴笑,对着江逾那个让他战战兢兢的家伙,某人似乎对他的识趣很是满意,摆了摆手,判官松了一口气,自觉的退下了。
“他刚才说什么?”
沈九叙盯着江逾的脸,他来的时候,听见书生刚要说什么就被这人给心虚地推走了,判官见了他也是一脸老鼠看见猫的表情。
“你不简单啊,江公子。”
江逾装傻充楞,反过来看着他,“什么。”
沈九叙定定的站在那里。
“清规,你说这书生真是深藏不露,能召唤出来判官,直接回九幽,是吧。”江逾笑着打哈哈,“呵呵呵。”
江逾见好就收,说完就跑。
静川庙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白墙灰瓦成了碎片,他讪讪地溜出去,一直到了客栈,结果客栈的窗子也碎了满地,大门倒在地上。
小二正瞪着眼睛,搬了张凳子坐在那里,怒气冲冲地注视着自己。
完了!
他这下好像要赔很多钱。
“江公子,您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弄的吗?怎么过了一晚上,客栈就塌了?”
“呃……这个……那个,要多少钱?”
小二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如此爽快利落的人,他出其不意的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算盘,双手麻利地拨动着珠子,噼里啪啦一阵声响过后,他笑着,眉眼俱弯,“三千两银子。”
江逾肉疼。
小二眼巴眼望欢天喜地,江逾钱袋空空愁眉苦脸。
“给。”
江逾恋恋不舍地把钱袋丢给他,随后像是浑身断了气,瘫在椅子上,手臂垫在桌旁,歪头可怜巴巴地看向追过来的沈九叙。
“怎么了?”
沈九叙一脸疑惑,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看着垂头丧气的。”
江逾把脸贴在他手上,像往常一样蹭了蹭,“你能赔我点钱吗?”
刚才还冷漠无情的人现在对着自己撒娇,沈九叙脑子一热就要把钱袋子塞给他,陡然意识到他囊空如洗,一穷二白。
暗自悔恨的沈宗主立誓奋发图强,努力赚钱。江逾像是看透一切,在心里面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就不该指望面前的人。
鸡鸣村。
穿着蓝色碎花衣裙的妇人从外面提了水,走到灶台旁,屋里面的男人也早早醒来,穿好衣裳,帮旁边正熟睡的孩子把被褥掖好,缓缓走出房门。
“方书生的娘怎么样了?”男人边劈柴,边问正在洗菜的妻子,“她身体不好,年纪又大了,一个人在家,做邻居的,咱们也该去多看看。”
“好着呢,我昨天去过了,给她拿了点新腌好的咸菜,他们娘俩都喜欢吃,只是不知道洗砚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你说读了这么多年书,应该能中个举人吧。”女人估摸道,“你要是不放心,我一会儿再去看看。”
“嗯,这几天总死人,还是小心点好。我们也出不去,还好洗砚走得早,要是也被困在这里耽误了考试,那就可惜了。”
男人身后的天色还深着,他们起得早,能看见几只鄂乌身子压得极低,翅膀略过枝头,远处隐约泛起一阵火光,吸引了人的注意。
“静川庙是不是走水了?”他站起身,刚想要往那边走,就被一把飞过来的剑直捅心脏,原本有光泽的肌肤迅速干枯,像是被吸尽了精气,只剩下一张皮包裹着全身的二百零六块骨头。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直到公鸡打鸣,屋子里面的小孩推开门,像往常一样去找吃的,才发现院子里的两具干尸。
散落一地的木柴旁是那把已经钝了的斧头,捕食回来的鄂乌溜溜地转动着眼珠,两只嫩红的脚踩到上面,“咕噜噜”地向前滚动,嘴里面衔着的野果掉在地上。
江逾望着滚到自己腿边的黄色果子,一时间没认出来这是什么,“大发善心”的把东西捡起来递给原主,“这是什么?”
“空心果。”沈九叙神色怪异的接过来,拿帕子擦了几下,递给某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可以吃。”
见江逾迟疑,他干脆把手伸到了人面前,空心果冰凉的皮挨着江逾的唇,一股酸甜的气味便凑了过来。
江逾舔了一下外皮。他是习惯了这动作的,和之前在床上一模一样,没觉得什么不对。
可沈九叙就不一样了,像是被雷劈中,当机立断手指松开,饱满圆润的果子掉在江逾的领口,木头般愣在原地。
这引来了江逾的强烈不满,眼神中带着质疑,“你干什么?”
“你——”
“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去静川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去了?”一个侍卫冷不丁地从外面走进来,打断了正僵持着的两个人,厉声喝道,“今天上午有人说,在那里见到你们,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江逾觉得他在污蔑自己,“我们正大光明去的。”
“发生什么事了?”沈九叙往前一步,挡在江逾面前。
“静川庙还有周围的地方又死人了。”
侍卫一脸不耐,推开门口的小二,从怀里面拿出来一根粗粝的麻绳,把沈九叙和江逾的手腕牢牢地缠在一起,空心果在江逾身上滚了几下,最后掉在地上。
“只有你们两个去过静川庙,跟我走一趟吧!”
侍卫走得急,沈九叙和江逾只能加快步伐,偏偏手腕处又很难弄开,两个人没走一会儿就直接撞到了一起。
江逾仅剩的一只能自由活动的手摸了摸额头,平整如初,还好没鼓起来个大包,不然他怎么见人。
“抱歉。”
“抱歉也没用,你长这么高干嘛?”
江逾无意抱怨,他差不多到沈九叙眉骨的位置,之前在深无客,便经常这样,自己想要亲他的眉心甚至都要踮脚。
可沈九叙就能很轻而易举的抬起他的下巴,随意动手动脚,简直不合理。明明自己已经很高了,江逾一想到就气,拉着不吭声的“亡夫”往前走。
“你们两个磨磨蹭蹭做什么呢?”侍卫回头催,“昨晚上又有一家人死了,你们的嫌疑是最大的。”
“昨晚上死的除了那个长老应该没别人了,怎么会又有其他人死了呢?”江逾问了一句,侍卫立即转身恶狠狠的示意他别说话,拉着人就到了槐荫街。
一群穿着黄色衣裳的少年整齐的站在那里,腰间的黑色卷纹草长棍显示着他们的身份,最前面的一位发间别着一根雀簪,江逾眉眼微敛,是星辰阙的人。
他们惯用长棍,特意选了蓝田墨玉制成,寻常弟子用的棍约有一臂长,修为越高,棍会变长,玉上的纹路也便越精致。
而面前的一群少年大约都是才入门没多久,用的是最低一等的星棍,根基不稳修为尚浅,云水城把他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给请来做什么?
“你们俩,抬起头来。”
最前面的那个男子抬步过来,眉眼冷俏,盯着江逾和沈九叙好一会儿。他总觉得这样的相貌应该不是那些侍卫口中的普通人。
江逾慈祥地冲他一笑,这人似乎和他那百八十年没见的好友有几分联系。
沈九叙的这张脸和以前虽然相似,但还是有不同之处,那些弟子年轻,入宗门尚未超过三年,而且这几年他一直待在深无客陪自己养伤,很少外出,应该是认不出来的。
“你是哪里来的?”西窗面容严肃,厉声问道。
“深无客。”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侍卫瞬间有些慌乱,前几日深无客的宗主过来,他们这些人地位太低,没能见上一面,只听说人生的很是俊俏,若这人也是深无客的弟子,要是得罪了人,那他们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是深无客的弟子?”
“不是,只是住在那里。”江逾心道,他说的也没错,沈九叙算是深无客的宗主,他又不是。
西窗又凑近了些,江逾大大方方的给他看,自己这具身体虚弱至极,也不是谎话,他没什么好心虚的,只不过沈九叙就不一样了。
“你旁边的这位也是深无客的吗?”
江逾按住沈九叙的手腕,笑的腼腆,“算是吧,我是他的主人,花了大价钱让他来保护我的。毕竟长这么好看也是很危险的。”
方洗砚:
我寻思我的耳朵没坏吧?
深度怀疑他们两个在玩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但其实我爱惨了你你也爱惨了我的游戏,两个戏精。
果然,像我们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老实人还是太落后了![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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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方洗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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