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在三声敲门声后打开了门,屋里弥漫着苹果派的香气,优雅的老太太一只手还戴着手套,她定定地看了迟默三秒,才让出了通道。
“抱歉,简,这么早来打扰你。”迟默关上门,屋里热气腾腾的,但不是因为暖气,而是食物烹饪。
木桌上放着一盘苹果派,烤箱还在工作,简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继续忙活手上的事情:“看来我真的和时代脱节了。”
“嗯?”迟默将带来的东西往墙边码好,接着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你这个年龄段就已经睡不着觉了吗?现在这个社会究竟是怎么了?”简抬眼感叹道。
“……”迟默无言以对,抬手摸了摸鼻子。
“先吃点苹果派吧,我去把占卜要用的东西准备好。”简摘掉手套,利落地离开小厨房,往阁楼去了。
迟默看了一眼手机,昨天经过他的不懈努力,把两个人都得罪完了,一大早给他发信息的除了莱亚就是广告,他自觉无趣,匆匆吃了几口苹果派就上楼去了。
阁楼光线很差,迟默将灯打开,还是一闪一闪的,他拉掉灯,又下楼一趟,从带来的东西里取出一只灯泡。
等他将灯泡换完,简也准备好了——
一张桌子,一架水晶球,一碗清水,一叠香料。
阁楼的窗户已经被推开了,冷风灌进屋里,将屋内残留的灰尘一并吹了出去。
做完这些事情,简就让迟默将窗户都关上,很快,肉桂豆蔻丁香胡椒的气味在屋子里蔓延开来,简指了指水碗,示意迟默先洗手。
“学习占卜的过程,就是一种锻炼预知能力的过程,在进行大量背诵记忆之前,你得对自己的浅象觉知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简指了指水晶球,让迟默将手隔空放上去:
“闭上眼睛,放空大脑,准备好了吗?”
迟默点了点头。
“现在,在你的潜意识里想象一个颜色,10秒后睁开眼睛。”
迟默默念了10秒,然后睁开眼睛——
原本透明的水晶球里竟然透出了宝蓝色,像墨水滴进水中一样慢慢散开。
简提醒道:“水晶球显示的颜色和你心里的越接近,说明你的觉知能力越强。”
“不太……接近。”迟默说。
“是天蓝色?”
迟默摇摇头。
“水蓝?”简开始皱眉了。
迟默犹豫了几秒,说:
“是红色。”
“……”
简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咳……我说过的,没有我们巫师家族的血统是不能占卜的,我从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测试结果。”
“不,”迟默仅仅怀疑了一秒,就又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
“我杂念太多了,这样,我们先从基础知识开始吧,这个测试以后再说。”
简瘪了瘪嘴:“好吧,我只负责引导教学,你能够自我开导也不错。”
迟默耸了耸肩。
简从书柜里取出一本巨大的书,递给了迟默:“所有的内容都是翻译过的,第一页到第十五页是你在三天内需要背下来的内容,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迟默将书接过,翻了翻,问道:“为什么还要规定背诵时间?背不下来的话意味着什么?说明我很笨吗?”
“不,”简摇了摇手指:“我一个月后要出去旅游,你如果不按照我的节奏来学习,只能等我一年后回圣泽市再继续了。”
“……”
……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迟默有些头重脚轻,他很多年没有以这种备考的状态来学习了,突然这么一搞还有些不适应,回市里的时候正好遇上交通堵塞,他绕了一条路,不知不觉竟然开到了白房子街。
今晚没有下雪,路上行人很多,三三两两,几乎都在往另一条街走,白房子街向来冷清,路口的灯依然处于沉寂状态,街口黑洞洞的,迟默在路边停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今晚应该是沈若寻演出。
迟默找了个地方停车,下车后直接去了鸢尾花小酒馆所在的那条街,在街对面找了张长椅坐下,静静地看着小酒馆的门牌。有几个年轻的女孩推门出来,一眼就看见街对面坐着的这个英俊混血男人,应景地开始交头接耳,但最终谁都没有过来寒暄——
迟默知道,自己平时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会有点严厉。
在沈若寻眼里也是这样的吧,所以昨天他肯定被吓得不轻。
因此迟默决定来道个歉,趁自己的脑子被各种知识占据,还未消化完毕的迷糊空档来道歉,这样会好很多。
等自己彻底清醒了,恐怕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迟默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还早,外面又这么冷,如果要等到沈若寻演出结束再进去的话……
还是应该先喝点酒。
对,于是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领,毅然决然地往酒馆大门而来,几个女生吓了一跳,推搡着躲远了些——还好刚刚没有去要联系方式,这个男的像是来寻仇的。
推开厚厚的门,迟默越过那些走动的人,还是坐在了吧台位。
现在是中场休息,台上只有鼓手还在,迟默收回目光,伸手扣了扣桌面,调酒师闻声转过来,讶道:“好久不见,老样子?”
“不,来杯烈一点的。”迟默说。
“?”调酒师想了想:“那来一杯‘魔鬼的眼泪’吧,我的新作品。”
“行。”随便来点什么吧,能壮胆就行,迟默腹诽。
中场音乐停了,迟默一回头,看见沈若寻从后台走上来,一抬眼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沈若寻瞳孔地震,他猛地偏过头,扭了扭凳子,不自然地换了个朝向。
“咳咳,一首《Gethsemane》送给大家。”本来还有一条口播的,这下全忘了,沈若寻懊恼地捏了捏耳垂,振作一点!
迟默自觉地转了回去,手肘老老实实地放在吧台上,盯着调酒师的动作。
调酒师:“……”背后为何有一阵阴风?
一杯深色的酒放在迟默面前,青柠切片插在杯口,他直接扯掉,闷头吞了一口,剧烈的苦涩液体从喉头滚落到胃里,烧灼感像瀑布一样从高处落下,他咳了两声,惊讶地看着调酒师。
调酒师举起双手,无辜地说:“你说要烈一点……”
好吧,认了。
剩下半杯被迟默推到一边,酒馆里环绕的前奏响起,紧接着,沈若寻华丽而清亮的声音从音响里钻出来——
“I only want to say, if there is a way
我只想说,若有可能
Take this cup away from me
请撤去这个杯子
For I don\'t want to taste its poison
因为我不想要品尝其中的毒药
Feel it burn me,
感觉它将烧毁我
I have changed, I\'m not as sure as when we started
我已改变,我不再像一开始时那般坚定
Then I was inspired, now I\'m sad and tired
那时我受了天启,如今我悲伤且疲倦
Listen, surely I\'ve exceeded expectations
听着,我相信我已经超越你的期望
Tried for three years, seems like thirty
我奋斗了三年,而实际如同三十年
Could you ask as much from any other man?
你有可能向其他人要求这么多吗?
……”
迟默回过头,沈若寻站在麦架前,头顶一束白色的光打下来,像个虔诚而愤怒的布道者。酒精的作用让迟默的思维失去了控制,沈若寻身上白色飘逸的绸缎变成了一只纯白的鸽子,正挣扎着往上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迟默从幻梦中醒来,胳膊已经被压麻了,他艰难地活动了一下,这才发现吧台已经没人了。
酒馆里安静得不像话,灯光黯淡,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迟默微微偏过头,看见沈若寻就坐在他边上,一只手撑着鬓角打盹。
吧台处的时钟指向两点,迟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竟然真的已经这么晚了。身后的卡座位空空荡荡,只有服务生还在低头收拾酒瓶。
酒劲儿过了,但头还有点晕,迟默没想到自己的酒量已经差到了这个地步,不过也有迹可循,大学毕业之后他就再也没怎么喝过酒,侦探是一份需要随时保持清醒的工作。
迟默深吸了一口气,伸手碰了碰沈若寻的胳膊,他好像觉很浅,只碰了一下,就醒过来了。
沈若寻维持着那个动作,慢慢睁开眼,然后打了个哈欠。
“你终于醒了。”他放下手,也揉了揉酸痛的胳膊。
迟默“嗯”了一声,轻轻哀叹——一场酒醉让他忘记了所有的道歉话术,没想到连这种事情都能搞砸,他可真是没用啊。
“为什么要喝这个?”沈若寻皱着眉头,指了指迟默身旁那半杯酒。
“调酒师推荐的,怎么了?”
沈若寻摇摇头,说:“没什么,这是他最失败的作品,度数高还难喝,一般没人会点。”
迟默:“……”
一阵沉默后,他后者喉结滚动了一下,说:
“对不起。”
沈若寻瞟了迟默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他没有出声,等待迟默把话说完。
“昨天我太冲动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迟默下意识看了一眼沈若寻的嘴唇,心脏狂跳——他不应该鲁莽地做这种保证。
他没办法保证。
沈若寻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吧台后的玻璃柜上能映出两个人的身影,但看不清表情,他忽然庆幸刚刚的神情没有被迟默看见。
“那就好。”沈若寻无比平静地说,即便极力克制,可还是从短短的几个字里泄露出了一丝可悲的无奈。
迟默一愣,猛然回过头:“好什么?”
沈若寻疑惑地看着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迟默忽然意识到沈若寻完全曲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啊?”沈若寻眨了眨眼。
“我……”迟默赶紧解释:“我是说,我会尽量提前征求你的意见。”
“?”
尽量也不行吗?迟默抿了一下嘴唇,狠心道:
“我一定会提前征求你的意见。”
“……”
《Gethsemane》歌词翻译来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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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十六、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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