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新历前的那次瘟疫，不仅造出了异能者，也赋予了世界类似青铜石台这样会主动并且不间断地吸收外界能量的锚点。

它们随着世界上异能能量整体的增强而增强，并逐渐有了形体。

而其中成功随着旧历延续至今的，并且找到为其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养分的，就是那些图腾。

时有尘知道，虎之图腾的力量还在，只是变成了与小薇共存的形式，所以叁业寺依旧保持着原样，没有任何坍塌的迹象。

他对小薇说：“你先回蜃海渊，回去以后去找莫利尔，让她...”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让她去把空叫醒，然后去8区找一个人。”

说完他往前走了两步，面朝着柱身，抬手。雕柱上面那时隐时现的短目圆瞳被幽蓝的气雾凭空划开挡住，气雾往下落，一道“门”出现在了小薇面前。

“进去后直接往前走，别回头。”时有尘提醒她。

小薇暗自咽了口唾沫。这是她第二次亲眼看到时有尘使用这个能力，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无措的。

因为她不知道异能的本质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进化。而在她的记忆里，时有尘的能力一直是用来救人的，绝不是像现在...像之前在拍卖场里那样，让人害怕。

“时先生。”小薇犹豫着开口，“您...还好吗？”

时有尘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皱了下眉：“？”

小薇的目光有些落寞：“抱歉，我只是觉得，您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抱歉...”

时有尘轻叹气道：“小薇，以后不要这么叫我了。我不是那么伟大的人。”

“对我来说，您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小薇的眼神从未如此刻般坚定，她抬脚踏进气雾中，留下一句，“但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或许我以后可以叫...时哥吗？”

然后就像是不敢立刻听到回答，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空间裂缝中。

...

小薇紧闭双眼低着头，浑身紧绷的往前走。一直走到感觉撞上了什么东西，也没办法继续往前了，才敢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左右看了看。

“应该是回到蜃海渊了...吧。”她观察着周围，心想。

这里不像是她熟悉的那个蜃海渊，而更像是一个拟态的热带雨林，没那么真，因为抬头还能看到顶上那貌似玻璃的天窗。

她的四周基本都是些高大的草木和石堆，能看到叶片表面挂着的水珠。

小薇正小心翼翼地往前蹭着走，突然目光定格在左前方的一大摊石堆上。

那石堆不算最高，只恰好到能被前面的草丛挡住的高度。吸引小薇视线的，是它那边缘露出的一小截灰绿色的蛇尾。

小薇怕蛇，也怕巨型生物。单看那蛇尾就不难猜出蛇体本身有多巨大，如果放在从前，她很有可能已经受到惊吓晕厥过去。

但她从那截蛇尾上却感受到了莫名的亲近，那感觉让她完全忘记了害怕，反而生出了强烈的探知欲。

所以她悄声地靠近，然后终于在跨过一截横断倒在地上的树干后，看到了倚靠在石堆上，正闭眼睡觉的小月。

——

送小薇离开以后，时有尘关上连接蜃海渊的空间裂缝，转身向后，走向被层层叠叠的符咒封住的窗前。

然后他没有停留，径直继续向前走，身体竟穿过了那扇窗。外面是一片寥寥的庭院，院中唯一的点缀和生机来源是一棵榕树。

榕树下站着个人，正背对着时有尘。

听到脚步声，那人回过头，冲走出来的时有尘一笑，轻描淡写问道：“成功了？”

时有尘向他所在的位置走去，站定后抬头望着苍老的近乎枯死的榕树枝干说：“赫献，你知道吗，当我发现虎之图腾的力量没有排斥她的身体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庆幸，我从来没有那样庆幸过。”

赫献的脸色逐渐凝重，他听到时有尘继续说：“我真庆幸当时的心血来潮，把她一起带来了这里。”

时有尘的手心靠上榕树的树干，它迅速地腐朽落地，然后又重生，从内里长出新的嫩芽。

赫献难得的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眼里已经不见笑意，他问：“你会就此停下吗？”

时有尘斩钉截铁：“不会。”

赫献顿了下，随即道：“那就好，既然这样就不用考虑那些有的没的了，下一个目标是？”

时有尘在那嫩芽边上蹲下，问：“拉百瑞尔怎么样了？”赫献马上说：“我送那姑娘回去的时候顺道去看了眼，他醒着。”

然后像是很不满意一般抿了抿嘴：“但是神志不清，恐怕还不能使用‘召唤’。”

时有尘眯眼，掐掉嫩芽旁边烂掉的芯说：“没那么多时间等他。你想办法，无论什么手段，让他恢复到可以使用能力的程度。”

赫献翻了个不易被察觉的白眼，悄悄后退了两步，像是突然不想和时有尘靠得太紧，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那种无良老板，只会压榨员工价值。”

时有尘手上动作未停：“你错了，我比他们善解人意多了，因为我至少允许员工工作中谈情说爱。”

赫献脸上的笑意一僵，接着马上换了个话题：“狮不行，那可以先找别的下手吧。”

时有尘也不拆穿他，顺势接过话：“应云归的状态还没稳定，鸦图腾必须往后放。蛇的位置有点麻烦，也得排后面。”

赫献一算：“那就从熊、蝎和狼里面选一个？反正你不是已经知道所有位置了吗？”

时有尘收拾干净嫩芽的周围，站起身，看向他的眼神宁静而遥远。直到看到赫献的喉头上下一滚，他才开口道：“‘蝎’，已经找到它的承载者了。”

赫献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一下没反应过来，还想问：“什么？”

时有尘打断他，指着他腕上的手链，吐出几个字：“你认识。”

赫献愣住了。

风起，吹得人心里发寒。良久后他问时有尘：“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时有尘的回答是：“奥布选拔赛。应云归提前从我布置的深渊裂缝里出来的时候，还有...他失手杀了兆恒·菲勒的时候。”

赫献回想起两年多前，07把栗森带上浮空岛，带到他庄园里的那天，后槽牙一紧：“所以你是说，那次你提前让汶德带东西撤离，也是因为当时...”

“对。”时有尘看着他，“因为他提前吸收了里面封存的9区能量，比我预想和计划的更快突破到了8级。”

赫献喃喃：“所以你那时候就知道，压制和封印9区大陆的‘东西’已经不在了，而那个‘东西’就是大陆地底深处的蝎图腾，是吗？”

看到时有尘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神，赫献颓然一笑：“直到刚才，你发现小薇这样的普通人都可以接纳图腾之力，于是更加确定当初是因为有人承载了蝎图腾的力量，我才能从那个地下出去。”

他的眼神中染上了几分水汽：“你早知道小白是人，却从未告诉我。”

赫献并不怨时有尘，因为他知道时有尘不告诉他的理由，是不想让他刚沉浸在喜悦中，又马上经历得而复失的痛苦。

他们都很清楚。承载了图腾之力的人，最后必然和这世界上该死的异能一起，永远消失。

时有尘知道以赫献的头脑必然能想明白，所以没有出声，只是站在旁边安静地等着。

赫献闭上眼，朝向风吹来的方向，耳边响起了和裴谳白在海滩边许下的承诺。

——“我想和你，永永远远，在一起。”

那天的风似乎也有这么大，他这样想着，开口说：“把我也加进你的计划之中吧。”

他在模糊的视野中看到，时有尘拢了拢拂面的额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正好，你不是在愁怎么把拉百瑞尔弄出来的东西在蜃海渊里就解决掉吗？”赫献边数边说，“反正你自己吸收图腾力量的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干脆后面都别试了，直接找人干吧。”

说着貌似很自恋的把头发向后一捋：“先说好，我是自愿的，给我留一个位子。”

时有尘忍不住的轻啧了声：“你以为菜市场买菜占便宜呢？”旋即他看到赫献藏在背后的已经掐得青紫的手，半晌才道：“好。”

闻言赫献才终于松开自己的手指，心中巨石落下，刚想开口，却被时有尘一把拽到原先榕树扎根的位置。

一道暗紫色裂缝被划出，横着穿过了两人的身体。

“怎么了？”赫献被吓了一跳，不禁问道。

时有尘用眼神示意他看院门的方向，“有人来了。”

他当然可以直接通过裂缝带赫献离开这里，但比起毫无收益的离开，时有尘更想知道——

叁业寺从不对外开放，而如今5区“桑巴部落”也就是实际上的卡朗卡一族早已名存实亡，那么能找到这里，又在这种时候出现的，会是什么人？

在时空裂缝的掩盖下，时有尘和赫献的身形处在十数分钟前的榕树里，不可能有人看得见他们。

两人在这不可能被拆穿的环境下，看到了从院门外走进来的身影。

“你说的叁业寺，就是这里？”林周择左右转了转头，然后皱起眉头，“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寺庙。”

应云归的视线掠过唯一的榕树，说：“我都说了没必要来。”

——来人竟是林周择和应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