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莫莫对她的态度,冯图安就知道准是“冯图安”又干了什么好事。
“小姐,您与宋县丞有婚约,但宋县丞对您无意。您爱慕宋县丞不得,曾下药设计他与扶桃有染。”雁儿附在冯图安耳边。
与宋式玉有婚约,对宋式玉爱而不得,下药设计他。
每一句话对冯图安来说,都堪称炸裂。
未婚夫不爱我,我就毁掉他。
“冯图安”是什么反社会人格!
“扶桃是谁?”冯图安小心翼翼问,生怕再听见让她小心脏受不了的消息。
“莺歌馆花魁。不仅如此,小姐你还带人上门捉奸,宋县丞和扶桃衣衫不整,被您抓了个现行。”
“这......这......”
毒妇啊——
“冯图安”好狠呐!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莫莫举着扫帚。
冯府待不得,树敌太多。
冯图安忙活了一个月,表面上大家都原谅她了,但她始终无法卸下防备。
听说衙门招捕快,冯图安赶紧过来。
她自小梦想便是做一名惩奸除恶的警察,捕快不仅与她志向对口,还可以保护她的安全。
这衙门冯图安非进不可。
“小兄弟,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宋县丞的,我是来应聘捕快的。”
“有区别吗?”
数道目光汇聚到冯图安身上,那眼神就一个意思:我还不知道你。
无人信她,包括雁儿,所有人都认为是她花痴宋式玉,当舔狗当到衙门。
既然口说无凭,那我就用实力说话。
“小兄弟,得罪了!”冯图安后撤,拉开架子,猛地出拳。
莫莫偏头躲过:“打架是吧!我想打你很久了!”自下药事件后,莫莫憋得一肚子的火。
莫莫腿鞭,冯图安挡下;冯图安肘击,莫莫侧身躲开。
几个来回后,莫莫动作变慢,呼吸急促,冯图安风轻云淡,呼吸如常。
“弟弟,要结束了哦。”冯图安对莫莫印象不错,能在她手下坚持超过三分钟,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才。
“别废话!”我竟然打不过她?不仅打不过,还被她耍的团团转。
“对!就是前边!然后左边!”
莫莫每一个攻击都在冯图安掌控之中,她在教他。
“你闭嘴!”莫莫屈膝,弹射出腿,被冯图安轻松拦下。
“漂亮!”铁炳大喝一声,他完全被冯图安折服。
“周叔。”宋式玉低声道。
周大友立刻会意;“我不敌她。”末了,又补了句,“整个梁县,赤手空拳无人是她对手。”
宋式玉脸色难看到极点。
他极其厌恶冯图安,她肮脏,她恶心,她疯癫。
一个月前,听说她奄奄一息,宋式玉还在心里窃喜,终于可以摆脱她了。
为何阴魂不散?非要毁掉我,你才满意吗?宋式玉死死盯着冯图安,几乎要在她身上灼出窟窿。
“你输了。”
莫莫在冯图安手下没撑过十招。
冯图安提步转向宋式玉,莫莫赶紧拦在中间。
冯图安扫过少年倔强的眼睛,昂首冲宋式玉喊道:“宋县丞,我要与你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
众人皆惊!
宋式玉不信,嘴抿成一条线。
“你对我无意,我亦对你无情,这桩婚事就此作罢,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宋式玉注视冯图安,眼神充满探究。
“宋县丞为何不说话?难道......”
“就依你所言,你我之间婚事就此作罢。”
见宋式玉无异议,冯图安懈下一口气。
“那大人,我现在可以应聘捕快了吗?我的身手,你也看了。我敢保证,整个衙门,无人是我对手。”
冯图安冲着宋式玉说话,宋式玉的目光却越过她,落在廊下。
“李县令,您以为如何?”
廊下一前一后,错身站着两名男子。
前者着银灰珍珠云纹长裳,低调华贵,行走间光彩流淌,李道从从远处徐徐走近。
冯图安完全被他吸引,眼前人如一树玉兰清冽,又似梅花刺骨,眉宇间锋芒毕露。
“大人,是您招捕快?”冯图安极有眼力见,赶紧迎上去。
“把婚退了来,我不用别人的人。”面前人冷若冰霜。
凑近了,冯图安细细打量李道从,此人剑眉星目挺鼻,气质清冷疏离,令人望而却步,却长着一双水光潋滟柔情眼。
面冷心热?
冯图安心里有了盘算,她笑脸相迎,热情洋溢:“遵命!小的明日退婚,后日便来报道。”
冯图安办事很有效率。
当晚就找到当初替她和宋式玉结下婚约的媒人,翌日在媒人和双方父母见证下,冯图安与宋式玉解除婚约。
“恭喜大人终于摆脱冯图安!”莫莫见宋式玉出来,立即上前道喜,“蒋姨好!”莫莫同宋式玉母亲打招呼。
认识宋式玉三年有余,这是他第一次见宋母。
“你、好。”宋式玉母亲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十分拘谨。
“蒋姨,好不容易来一次,让大人好好陪您逛逛,梁县虽不大,但风土人情与临曲县截然不同。”
“不用。吃过午饭,她就离开。”宋式玉替她回答。
“这么快?蒋姨还不容易来一趟,为何不多呆些日子?”
“她待不习惯。”
“哪有不习惯的,蒋姨多出来走走对您......”
“莫莫,滨河大坝加固了吗?”宋式玉打断他。
“左边已经完成的差不多,右边,明天我和周叔他们......”
“不要等明天,现在立刻马上去。”宋式玉声音不高,但态度强硬,“我随后就来。”
“您来做什么?蒋姨好不容易来一趟,您多陪陪她呀,修缮大坝也不急这一时,明天也行,实在不行后天?”
“计划的是今天,就必须今天完成。莫莫,我教你的,你都忘了?”
宋式玉这一反问,饶是愚钝如莫莫,也听出了他的不快。
莫莫抬头,果不其然宋式玉脸色阴沉。
“我现在就去找周叔。”莫莫一个遁走。
宋式玉气质儒雅,长相柔和,但只要他黑脸,没人敢喘气儿。
他是个极其恪守规则且较真的人,刻板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他的世界,一是一,二是二,泾渭分明,不可违背,不可逾越。
既然制定了计划,今天完成大坝修缮工作,那么即使今天天上下刀子,他宋式玉爬也会爬过去把工作完成。
宋式玉的一天有着精准的时刻表。
雷打不动卯时起床;而后读书习字一个时辰,辰时早食,辰时二刻到衙门,每晚亥时一刻入眠。
日日如此,分秒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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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的第一天,冯图安起了个大早,和面买肉,包包子。
冯图安自小独自长大,自己照顾自己,她又喜欢吃,便习得一手好厨艺。
自立根生,谁也不求,是冯图安过去二十二年的缩影。
听铁炳说李道从挑剔,梁县的饭食不合他口味,每日都只食一点,有口气就行。
“不是李大县令吗?怎么出门没带几个丫鬟小厮?”从铁炳鄙夷的口气中,冯图安得知他们排斥李道从。
“怪不得,他要单独招捕快。”
职场争斗,冯图安司空见惯,但她从不掺和,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无亲无故,没有依仗,冯图安非常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有的人是手心,有的人是手背,而她是手指甲,冯图安早已就习惯这样的定位。
冯图安此人非常会来事。
元旦晚会,让出节目,同事们你也不,我也不,最后领导指着她:“小冯来一个。”
冯图安:“保证完成任务!”
上级单位组织读书活动,让每周交一篇不少于1000字的读书笔记。不用说,又没人。领导看过来,还没说话,冯图安:“我报名!”
“图安不错!很有积极性,大家都要向新来的同志学习!”
“我喜欢读书,单位发书,正好省了买书的钱。”
“你啊——倒是会!”领导笑容满面。
冯图安讨好了领导,得罪了同事。
可冯图安一点不担心,她非常自信没人会讨厌她。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凡任何人有任何事,她都我来我来,没事交给我。
段姐:“图安......”
“又是调班?OK,反正我不过中秋。”
张哥:“既限我一周之内抓住嫌犯,又让我整理好档案,星期一交!到底要让我做什么嘛!”
“张哥。”冯图安从电脑后面冒出头,“我来整理档案。”
“这多不好意思。”
“我才来,该多学习。还要多谢张哥给我学习的机会!”
“那就麻烦你。”
“张哥,客气了啊!”
穿越后到梁县当差,办公环境、办公方式都与从前截然不同,但冯图安还是那个冯图安。
“爹!娘!吃饭了!”冯图安端着热气腾腾,刚出炉的大包子。
“真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香而不腻,肉馅软嫩多汁!简直太好吃了!我还要再吃一个!”王柳慧吃得心花怒放。
“阿娘不怕胖了?”冯易简嘴角弯弯。
“忍不住呀!”
“哈哈哈——”
一家人其乐融融。
“安儿,若是苦了累了,随时回来。爹养得起你。”
“中午用不用送饭?”
“不用,我就在衙门吃。”
“下午娘给你送你最爱的冰酥酪。”
柳新月的冰酥酪做的极好,冯图安吃了一次就着迷。
“娘,我是去当差的。”
“怎么?县令不允你吃冰酥酪?”
王柳慧父母老来得女,兄嫂又长她许多,四个人把王柳慧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
出嫁后,夫君又是个知冷知热,心疼人的,所以人到中年,王柳慧不仅靓丽依旧,还天真烂漫。
冯图安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可爱到:“怎么可能?娘,你想多了。”
告别父母,冯图安提溜着大包子出门。
“怎么了这是?”冯易简回头,自家娘子黯然神伤。
“老爷,安儿该怎么办呀?她如此痴迷式玉,都追到衙门里去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安儿如今的模样,你不喜欢吗?”
“喜欢,但我心疼。”
冯易简沉默,他也心疼。
“今儿安儿五更就起了,就为了给式玉做包子,谁不知道式玉最喜欢吃包子。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为了他,手浸在油腻腻的肉里。”王柳慧脑子里全是女儿今早裸手切肉,剁肉馅的场景,跟以前相比,完全变了个人,“还有昨日退婚......”王柳慧声音压低。
“不管怎么说,式玉是同意退婚的。”
“我就是担心.....”
“担心安儿受伤,还担心安儿再次误入歧途。”冯易简替王柳慧说完没说完的话,“夫人,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因果由人,自有定数。”
王柳慧仔细想了想,无奈道:“也是。就跟我学骑马似的,我娘一会儿担心我往左摔了,一会儿担心我往右边摔了,追在马屁股后面,一刻不停。但我不往左,怎知如何往右?不往右,又怎么知道如何往左?不左偏右移,又如何知道走正道?”
太阳升起,在地面投射出夫妻二人的影子,他们相互依偎,眷念地看着女儿越走越远。
“来!吃包子!新鲜出炉的肉包!”
“那是冯大小姐?不是幻觉吧?”铁炳以为自己没睡醒,眼花。
“大家还没吃吧?来吃包子。”
所有人不约而同,对冯图安行注目礼。
看吧,我就说她不过是欲擒故纵,当捕快就是为了时时刻刻伴宋县丞左右。
莫莫丝毫不掩盖对冯图安的轻蔑。
实在有失体统,追男人追到这个地步。
刘勉想到刘峥铮,我女儿长大后可不能这样,丢死人了!
又来给宋县丞添堵。李县令将她收下,以后衙门还怎么办事?干脆搭个戏台子,登台唱戏罢了!
周大友看不惯爱来爱去,你死我活的情情爱爱。
阴魂不散!
宋式玉听见冯图安做了他最喜欢的包子来衙门,脸色阴沉。
“哇——”各怀心思的静默被铁炳打破,“好好吃啊!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冯大小姐,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手艺!都可以开店了!我敢保证整个梁县没有哪家的包子比得过你!”
冯图安被铁炳的直接逗笑:“不用叫我大小姐,称呼叫冯大捕快就行!”她非常自信,她是科班出身的警察。
“真有这么好吃?”莫莫人小嘴馋。
“包你吃了直叫娘。”冯图安拿给他一个。
刚拿在手上,莫莫就止不住咽口水,好香啊!莫莫咬了一个口,鲜嫩的肉汁瞬间在口中爆开,侵占他每一个味蕾。
“好吃吗?”冯图安问。
莫莫好吃得说不出话来。
其余人也开始尝试,一吃一个不吱声
“大人!”冯图安瞅见李道从衣角,热情洋溢跑过去,“噔噔蹬蹬!”
冯图安打开食盒,瞬间,香气扑面而来。
“大人快尝尝!”
“不吃。”李道从拒绝。
“吃嘛!好吃得很!你闻,多香!”冯图安才不管李道从冷脸,直接凑到他面前。
勾魂的香味钻进鼻子,李道从又是个爱吃的,想吃的心蠢蠢欲动。
“大人,求你了,求求你吃一个。”
“是你求我的。”
“是是是,我求你。”讨好要紧,冯图安哪管他是什么态度。
李道从居高临下,夹起一个,矜持咬了一口,瞬间两眼放光,他遇见了救星。
呜呜呜,终于有人救我了!梁县的饭太难吃了!李道从爱吃又挑剔,来到梁县,简直下了地狱。
秦嬷嬷见他食欲不振:“世子,明日还是老奴为您做饭吧。”
李道从拒绝:“嬷嬷,您回到梁县是颐养天年的,不是给我继续当仆人的。”
“世子,哪有主人站在,我坐着的道理。”
“嬷嬷,我自小是您带大,您在我心中如同祖母。吃饭的事,您不用操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一定按时吃饭。你看你的衣服,是越做越瘦。”秦嬷嬷手里攥着布料,她又在给李道从做衣服。
“又是做给我的?嬷嬷,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我给您云锦布,是让您给自己做衣服。”
“这么好的布料,我穿着可惜。”
“哪里可惜,您可是我李道从的嬷嬷!就该用好东西!”
李道从母亲王益柔太原王氏,父亲李啸山陇西李氏,皆名门望族。
王李两家世代姻亲,王李二人亦联姻,有了李道从后两人和离,各自婚配。
留李道从作为世子,独守卫国公府。
是秦嬷嬷将李道从从襁褓婴儿,养育成人。
李道从吃的第一口饭是她喂的,迈的第一步是她教的。
两岁那年除夕,李道从高烧不退,严重到昏厥,是秦嬷嬷不眠不休守了他三天三夜。
四岁入学堂,肃国公之子伙同太尉之子欺负李道从,骂他是没人要的野种。
李道从还手将二人打的鼻青脸肿,肃国公和太尉气势汹汹上门兴师问罪。
李道从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四岁孩子,面对大人的发难,吓得瑟瑟发抖,站在中间,被人指着鼻子骂。
肃国公给了他一巴掌,太尉踹了他一脚,小小的李道被从东扇到西,又从西踹到北。
“哈哈哈哈——”欺负他的两人哈哈大笑。
是秦嬷嬷冲出来,将小小的他护在身后。
而后,秦嬷嬷被重罚,挨了十大板。李道从日日给她送饭,祖孙两在偌大冷清的国公府,相依为命。
秦嬷嬷对李道从来说,没有血缘却是至亲,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包子好吃,他第一反应就是要给秦嬷嬷带回去。所以吃完一个之后,他就没有再吃。
冯图安以为是他嫌肉包子腻,赶紧打开食盒第二层。
“大人,吃不惯肉包,还有三鲜包和青菜香菇包。”
“为什么我们只有肉包!为什么我们没有三鲜包、青菜香菇包!”铁炳眼睛尖,一眼就瞅到李道从的与他们不同,立马抗议,“是不是你嫌麻烦,只做了几个给李县令!”
有这么明显吗?
早起做八个人的包子,冯图安属实累,所以菜包,她只做了李道从的份。
冯图安心虚的表情被铁炳发现,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立即大声嚷嚷起来:“哦!我知道了!你移情别恋!你改喜欢李县令了!”
冯图安眼睁睁看着,李道从伸向菜包的手,缓慢收回。
不要!
我好不容易刷的好感值!
慌忙中,冯图安抓住李道从手腕。
“她上手了!”铁炳生怕别人看不见。
冯图安晕死。
死铁炳!我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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