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朔出门,就看到小姑娘站在那里,单薄的身影让他忍不住想给季节一个暴击。
转身看着跟在身后的季节。
接收到他的目光,季节摸了摸鼻尖,小声道:
“是纪小姐要跟过来的,不是我……”
顾朔懒得跟他掰扯,对着纪宣宁轻轻道:
“先进来吧。”
纪宣宁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从他掀帘走出军营帐门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
帐外的风还带着边疆特有的凛冽,卷着沙砾掠过,却仿佛在他身前被硬生生劈开一道无形的屏障。
顾朔穿着一身玄色镶银边的铠甲,甲片在残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每一片都像是浸过沙场的血与风,沉淀着说不出的厚重。
肩甲处雕刻着狰狞的兽首,下颌线绷得极紧,连带着脖颈处露出的一小块皮肤,都透着冷硬质感。
他身形本就高大,此刻立在帐前,更像一堵巍峨的山,连周围呼啸的风都似矮了几分,不敢轻易冲撞。
最让她心头一震的是他的眉眼。
剑眉斜飞入鬓,眉峰处带着几分凌厉的弧度,像是能斩断眼前所有阻碍;
眼眸深邃如寒潭,方才看向季节时还带着几分沉郁的冷意,可落在她身上时,那冷意又似被悄悄揉碎了些,透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沉敛。
他周身的气场太盛,是常年在沙场领兵作战养出的威慑力,明明没有刻意释放,却让纪宣宁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连指尖都微微发紧。
自她醒来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能像顾朔这样,将“威猛”二字诠释得如此透彻——不是粗蛮的凶悍,而是历经生死后沉淀的刚毅,是统领千军万马时自带的威严,连站在那里不动,都像是能挡下千军万马,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顾朔自然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见她只是看着自己没有动,再次重复:“先进来吧。”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低沉,带着一点被风沙磨过的沙哑,却不刺耳,反而像重石落定般沉稳。
纪宣宁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看得有些出神,脸颊微微发烫,连忙跟上他的脚步,走进了军营帐内。
帐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铺着地图的长桌,几把简陋的木椅,角落里堆着几卷文书,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硝烟味。
顾朔走到长桌旁,抬手解下肩上的披风,随手搭在椅背上,动作间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他转过身时,目光又落在纪宣宁身上,见她还站在帐门口,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单薄的身影在空旷的帐内显得格外娇小,于是将那件披风递给了纪宣宁。
“披上这个吧。”
纪宣宁愣了一下,见他的手停在半空,赶忙接过。
“坐吧。”
顾朔见她接过,心情莫名好了点,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纪宣宁依言坐下,指尖还是有些发颤。她偷偷抬眼看向顾朔,见他正低头看着桌上的地图,侧脸的轮廓在烛火下显得愈发清晰,下颌线的弧度冷硬,连握着笔的手都骨节分明,指腹上还带着一层薄茧——那是常年握剑、握笔留下的痕迹,是属于将军的印记。
“季节应该跟你说了京里的事?”顾朔忽然开口,打破了帐内的沉默。
纪宣宁猛地回神,连忙点头:“说了,家父……还有纪家的事。”
提到纪景行,她的声音不由得低了些,心里虽没有清晰的记忆,却莫名泛起一阵酸楚。
顾朔抬眼看向她,见她眼底蒙着一层浅浅的水雾,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心里不由得软了软。
他原本还有些担忧,怕她失忆后会对自己有隔阂,可此刻看她这副模样,倒比想象中镇定得多。
“你放心,纪大人的事,我会查清楚。”
顾朔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京里现在不安全,你暂时先留在军营,这里有我在,没人敢伤你。”
他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纪宣宁原本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她看着顾朔,忽然想起季节在路上说的话——他是大靖战神,是能护国安邦的将军。
此刻看着他沉稳的眼神,感受着他周身让人安心的气场,她忽然觉得,跟着季节来边疆,或许是她失忆后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一旁的季节见两人终于开始说话,悄悄松了口气,偷偷往后退了退,准备溜出帐外——他可不想留在这当电灯泡,万一顾朔又想起他把纪小姐带到边疆来的事,少不了又是一顿“暴击”。
可他刚走到帐门口,就听见顾朔的声音传来:“季节,你留下。”
季节脚步一顿,心里哀嚎一声,慢慢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老大,您还有事?”
顾朔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去给纪小姐准备些吃的,再找件干净的衣服送来。”他看了看纪宣宁身上洗得发白的衣裙,眉头又皱了皱——这丫头,跟着季节走了这么久,肯定受了不少苦。
季节连忙应下:“哎,好,我这就去!”说完,逃也似的跑出了帐外。
帐内又只剩下纪宣宁和顾朔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纪宣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里琢磨着该说些什么,却听见顾朔又开口:“你坠崖的事,季节跟我说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了,谢谢将军。”纪宣宁连忙摇头,抬头时正好对上顾朔的目光,见他眼底满是担忧,心里不由得一暖,“季护卫照顾得很好。”
听见她叫自己将军,顾朔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不过到底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重新低头看向地图,可指尖却在地图上顿了顿——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想问她坠崖时有没有害怕,想问她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想问她还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
可看着她懵懂的眼神,那些话又咽了回去——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想起一切的。
帐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顾朔低头看地图的侧脸,连带着空气都跟着静了几分。
纪宣宁攥着披风的一角,指尖还能触到布料上残留的、属于顾朔的体温,心里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问问结盟的细节,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平日里士兵巡逻的沉稳步伐,而是带着慌乱的、几乎是跌撞着跑来的动静。
“将军!将军!不好了!”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个浑身是土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甲胄上还沾着血迹,声音发颤,
“匈奴……匈奴骑兵突袭西营!约莫有三千人,来势太猛,西营防线快顶不住了!”
“什么?”
顾朔猛地抬头,方才对着纪宣宁时的温和瞬间褪去,眼底只剩下凛冽的寒芒,像骤然出鞘的剑。
他几乎是立刻就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铠甲,手指扣住甲片的动作快得惊人,
“传令下去,左翼营随我驰援西营,右翼营守住主营,不得让匈奴人越雷池一步!”
“是!”斥候应声就要往外跑,顾朔却又叫住他:“让沈副将带人断后,务必护住西营的伤兵,不许丢一个!”
军令下达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纪宣宁坐在椅子上,看着顾朔瞬间切换的状态,心脏不由得跟着提了起来——方才那个还会温声问她身体是否舒服的人,此刻周身的气场已经完全变了,是属于战场统帅的威严与狠厉,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顾朔三下五除二穿戴好铠甲,玄色的甲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更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
他转身看向纪宣宁,眉头微蹙——原本想着让她在军营里安心待着,可谁也没想到匈奴会突然突袭,而且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你待在帐里,不要出去。”
顾朔的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却又刻意放柔了语气,“帐门我会让亲兵守着,无论听到外面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
纪宣宁看着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担忧
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可一想到他要去前线打仗,要面对刀光剑影,指尖就忍不住发颤:“你要小心。”
顾朔他看着纪宣宁眼底真切的担忧,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原本紧绷的神经竟松了些许。
他抬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带着几分笨拙的安抚:“放心,我会回来的。”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出帐外。帐帘落下的瞬间,纪宣宁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他洪亮的号令声,还有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应答声,紧接着便是马蹄声、铠甲碰撞声,渐渐朝着西营的方向远去。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跳跃的“噼啪”声。
纪宣宁走到帐门边,透过缝隙往外看,只见营地里灯火通明,士兵们正有条不紊地集结、列队,没有半分慌乱——显然是常年征战练出来的默契。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不安,西营防线快顶不住的消息,像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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