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周家父子都没见过苏北城的身影,听那位叫宁权的暗卫说,最近苏北城很忙。
又一日清晨,周澈在院子里活动胳膊腿儿要出门的时候,苏北城迈步进来了,看到他,略点头打了声招呼:“早。”
“啊,苏公子早。”
“吃食可还合胃口?”
周澈笑了笑,回道:“还不错的。”
苏北城点点头没有多说,没催周澈进去通报,示意他忙,自己只是靠着院中树干站着,举手投足间尽显慵懒优雅。
周澈在门口徘徊,总是“不经意”的往小院里看,时不时的偷瞄他,发现他一直都是那一个姿势,看天发呆,心下有些佩服他的定力。
约莫一刻钟之后,周蒙走了出来,看见苏北城,略显僵硬的说:“公子来也不告诉我,澈儿,不知礼数!”
周澈撇了撇嘴,心道:不是您老告诉我谁来都不要通报,尤其是苏公子么。
周澈抬手行了个礼:“是我的疏忽,公子见谅。”
苏北城却摆了摆手,道:“周叔,我知道您不太想见我。”
他给了周蒙五天的时间,既然他不打算主动告诉他,那只有他亲自来问了。
闻言,周蒙轻咳一声,尴尬的笑笑没搭话,好在苏北城只是揶揄一下,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苏北城顺着周蒙引他的动作进了门,然后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有事问您。”
周澈伸手把门关上,给他们上了杯茶之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周蒙身后。
周蒙打哈哈:“我一把老骨头,能知道些什么。”
“周叔,当年我爹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周蒙看着苏北城那双深邃淡然的凤眸,还是说道:“这,我也不太清楚。”
苏北城显然不信,双眼紧盯周蒙:“那当年您最后一次见我爹时,可有察觉什么异常?”
“这……”周蒙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
周蒙看着苏北城,心里叹道:多么好的少年郎啊。
他心中有一刻松动,但是仅仅一瞬,便被忠义盖过,他答应过的,不能说。
苏北城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周叔,您肯定知道一些事的吧,是不能告诉我么。”
非疑问句,苏北城的声音中带着笃定,周蒙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了:“……是。”
“我爹不许?”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苏北城转头看他,问道:“您真的打算瞒一辈子吗?”
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眶,周蒙愣了愣,目光突然长远,说:“你爹娘应该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闻言,苏北城突然勾唇笑了,只是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冷冽:“好好活下去?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有这血海深仇。从我踏出淮王府的那一刻,我身上背负的,就不只是我自己这一条命了。”
周蒙无言以对,他没办法劝慰,毕竟血浓于水,谁也无法替他原谅。
“我姓顾,单名一个辞,是我娘取的。”
他摘了面具,俊脸冷冽,越往下说嗓音越沉,痛苦和恨意交织眼底,
“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我的父母,姐姐,姐夫均埋葬其中,全府上下几十口人尸骨无存,事后仅仅一句敌国暗探蓄意报复便将其封存。”
“十二年了啊,周叔。”
顾辞闭了闭眼,他曾以苏北城的名字苟活于世,步步谨慎如履薄冰,他盯着周蒙震惊的瞳孔,又下了一剂猛药,缓缓地道:“如今我手握军权,成了那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
周蒙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这,你怎么会……”
顾辞道:“我破了我爹发过的誓,已是不忠,”
说着,顾辞修长的手指一掀衣摆,跪了下来,接着说:“灭门之仇不报,是为不孝……”
周蒙霎时大惊失色:“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周蒙慌忙的要扶起他,不想顾辞却是固执得很,周蒙这一下没拉起来,一旁的的周澈也懵了,回过神过来帮忙,顾辞却是说完了他的话:“您是想让我做那不忠不孝之人吗?”
周蒙愣住,但他更不敢让顾辞跪他,在他侧面拽着周澈也跪了下来,说:“殿下何苦如此逼我啊。”
顾辞垂眸,轻声道:“灭门之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世子殿下!”
“周叔,那是我血亲。”
周蒙深吸一口气,终是败下阵来,起身来扶他,嘴里道:“我知道的事,未必是殿下想知道的。”
顾辞顺势也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道:“是不是,也得听听看。”
“唉……罢了”
周蒙终究是拗不过他,长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窗前,目光悠远,陷入回忆,良久轻声说:“事发两年前的中秋前夕,他遣人给我送了一封书信,信中只说与我见面一叙,言辞颇为紧急,我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赶去了九歌城……”
十四年前,中秋夜,九歌城。
“殿下,信中如此紧迫,所为何事?”
“坐下说。”
待他落座,他才发觉,本正是赏月时候,府内却安静的恍若无人,他疑惑的看向顾临川,问道:“怎么不见王妃,郡主和世子殿下?”
顾临川笑了笑,道:“挽歌带着九儿和阿辞去谢家玩儿了。”
当时这位年轻的淮王殿下,提起妻子儿女,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宠爱和幸福。
顾临川斟了杯酒给他,然后道:“此番寻你,是想请你帮个忙的。”
周蒙暂且压下疑惑,示意他说:“殿下但说无妨。”
“苏老爷子过世了,反观朝中毫无动荡,并没有想象中的相位之争,我派人四处打探过和朝堂有关联的江湖中人的动向,所收信息皆是没有动作。”
“你是说……”
“都过于安静了,一切都像早就安排好了一样。”顾临川叹了口气,接着说,“父亲过世太突然了,我怀疑另有蹊跷,我会暗中查查,此事我还未告诉挽歌……”
院外传来阵阵孩童的笑声,顾临川回过神,拿出一封信来:“这封信,若是我这里有什么动荡,请务必交到陆将军手里,而且,你也要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顾临川语气沉了沉:“若是真出事了,我这一双儿女就拜托你了,日后也决不可提及此次你我见面之事。”
见他如此郑重,周蒙也不禁正色起来:“殿下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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