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枯木,废墟。
短短一月,他们师门三人重新回到这个曾经的家,却再也不见往昔温馨,师父离世,现在连这最后的净土也不复存在了。
即便速度再快,陆清绾回到医谷也用了将近五天,段亦和她几乎同时,司清河比他们俩早到了几天,但谷中浓烟迟迟未散,从谷中逃出来的众人都不同意他独自进山,大家都担心火势未灭,直到又下了场大雨,等来了陆清绾和段亦。
三人见面相顾无言,进山的路走得分外沉重,再次踏入熟悉的地方,陆清绾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听到医谷走水的消息后,这一路上她心中始终漂浮不定,然而现在亲眼看到事实,她反而平静了下来。
目光没从枯焦的木桩上移开半分,她问道:“大师兄,后山的古籍医书还在吗?”
司清河恍若才惊醒一般,目光瞬间清明,他明明是最大的,此时却还没小师妹理智,他立刻撂下一句“我去看看”,拔腿就往后山跑。
陆清绾转头看着身后零散的五六个人,问其中一人道:
“林伯,火是从哪儿起的您还记得吗?”
被叫做林伯的老人是专管药田的,大半辈子都是和药材打交道的,一想到药田毁了就心痛不已,闻言抹了一把眼泪,说:“西院先烧起来的,大家伙儿都去救那边的火了,结果火烧的太快,眼瞅着半个山头都烧起来了,水塘离这头又远,这田里已经不剩啥了,姑娘啊,老伯对不起你啊……”
陆清绾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林伯,草药没了还能再种,人活着才重要。”
段亦看了一眼西院和药田的距离,拽了下陆清绾的袖子,低声说:“离西院最近的是师父住的地方。”
陆清绾点了点头,西院是原来的藏书楼,早在她师父下葬后就被他们搬空了,如果只是来搜刮宋然遗物的,没必要烧一座空的藏书楼。
西院旁边就是宋然原来住的地方,因此他们更倾向于火是从那里开始着的,只是西院草木多,火势更引人注目。
而从烧毁程度来看,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
是寻仇么……
陆清绾又从宋然住的院子走到西院门口,望着倒塌的藏书楼,皱眉思索着,会是毒谷的人找不到医书,一怒之下放的火吗?
医谷的护卫不多但武功皆不俗,能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纵火并且扬长而去,至少不是柳匀那种货色,毒谷一直开枝散叶广收弟子,但大多不善武力,柳匀已经算拿得出手的其中之一了。
不是毒谷那能是谁呢?
宋然一生悬壶济世,与人为善,按理说不应有仇家,谁还没个小病小灾的,多想不开跟神医结仇。
而且,若真是寻仇,目的却不是伤人,烧几间空屋子做什么?
陆清绾在纷乱的思绪中隐约抓到了什么,但转瞬即逝,她细想下去又无从下手。
这时,司清河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不那么好但也不算坏的消息:“后山有隔断,没烧过去,但是有人闯进去过,太乱了,有没有丢东西还不清楚。”
至少两拨人。
医谷至少进来了两拨人,一方找东西,另一方目的不明。
身后是阵阵窃窃私语,或许是为他们自己以后的生路担忧,又或是唏嘘世事无常,陆清绾抬眼看着昏暗的天,心口有些闷,一丝悲伤也后知后觉地攀了上来,疾病夺走了她的亲人,大火烧毁了她的念想,此刻她才真正的意识到,
她真的没有家了。
她好像忽然就理解了苏北城那日说的话,或许有朝一日,当她走得足够快,才能真正直视这些离别吧。
医谷突起的大火就像一团阴云,沉沉地压在宋然的这三个弟子头顶。
同时,这则消息也悄无声息地被送入了几千里外的京城。
彼时顾辞正在王府院里拈花逗鸟,听着宁夜汇报,手上动作顿了片刻,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又是大火。”
宁夜低着头等着指示,好半天没听见下文,不禁有些奇怪,抬头看去,就见顾辞指尖一点血色,居然不知怎么被鸟给啄出了个口子。
宁夜愣了愣,刚要摸出布巾,就听他道:“没事,把我桌上的东西送去大理寺,交代季良一声,我去一趟七皇子那儿。”
“是。”
顾辞昨日回京时的阵仗很大,当然了,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七皇子顾珉。
要不是不合规矩,顾珉都打算带着禁军来接他,不过半条街的皇子亲卫这阵仗也是够大了。
好不容易给他打发回去,顾辞前脚刚进王府,后脚宫里就来人了,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他匆匆换了身衣裳,就随来人进了宫。
老太监引着顾辞进了御书房。
桌案之后的男人还未到知命之年,却已两鬓微白,眉眼间难掩疲惫,见到他面上一喜,招呼道:“阿辞来了。”
“拜见皇上。”顾辞躬身行礼。
“无需多礼,快坐。”顾堂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有受伤?”
“让皇上担心了,伤势已无大碍。”
“唉,你若是出事,朕无颜去见叔父啊。”
顾辞笑了笑道:“皇兄言重了。”
顾堂叹了口气,道:“可知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顾辞摇了摇头,说:“来无影去无踪,没留下任何线索。”
“你放心,此事朕已命大理寺彻查,定会给你个交待。”
“多谢皇兄。”顾辞象征性地道了谢,心里对他的承诺毫不信任。
后面又谈了些细节,顾辞从宫中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也就没去顾珉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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