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京到清明祭祀大典,封王前天天参他不守规矩私自外出的一群文臣出人意料的安静,他本以为是这群人要换个方式找他茬儿,谁知背地里给他整了个大的,但他更没想到的是那群人竟然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面前,趁宫宴引他出城,意图截杀他。
所幸,他又遇到了那位有着一面之缘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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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二十二年四月廿四,天晴。
“路已清,可归,宁二至。”
收到信时,某人正坐在房顶,一手揪着片叶子把玩,另一手搭在屈起的腿上,好不悠闲。
陆清绾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目睹他撸了把小白鸽的脑瓜,心下有了预感,这人常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她知道他有自己的计划,也料想过他终有离开的一天,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随意吹了一首小曲,顾辞修长的手撑着下巴,微勾起唇角看下边忙碌着做饭的陆清绾,自那日昏倒,他已经在这位小神医的家里养了小半个月,也是越发懈怠了。
顾辞迎着暖阳伸了个懒腰,翻下屋檐,轻盈的落在陆清绾旁边,说:“有酒么?”
“没有!”
陆清绾瞪他,嘟囔:“一点都没有个病人的自觉。”
然而她架不住顾辞灼人的视线,做菜逐渐手忙脚乱,只得甩手扔给他几个铜板,气急败坏的赶他出去:“自己去买。”
顾辞掂了掂这几个铜板,转身的时候无声的弯了弯唇,养伤的这些日子里,小姑娘成天管这管那,年纪不大却老气横秋的,许是身份和环境的不同,两人之间没了医谷那次的压抑与隔阂。
顾辞双手枕在脑后,慢悠悠的往最近的酒家走,他都有点不舍得走了,突然觉得这样疲懒的日子还不错。
啧,真是年纪大了啊。
某位二十有二的“老人家”一手拎着一小坛四个铜板的烧酒,一手在路边随意扯了根草叼在嘴里,晃荡着回去了。
小院外不远处,一人牵着两匹马等在那里,顾辞看了他一眼,迈进院子,陆清绾已经把饭菜摆在了院中树下的石桌上,转头见他回来,朝他伸手:
“剩钱。”
顾辞挑眉,躲过她的手,把酒坛放在桌上,吐掉叼着的草,这才道:
“没剩。”其实剩了一个。
陆清绾狐疑的看着他,他又解释:“涨价了。”
见他神色淡然,不似作谎,陆清绾便信了七八分,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眼院门外,又看向顾辞,欲言又止,顾辞把她按在桌前,道:“没事,吃饭。”
饭后,在陆清绾第五次盯着他手中的酒杯时,顾辞微叹了口气,道:“再看也不能给你,小孩儿喝什么酒。”
陆清绾不满:“我及笄了。”
“那就不是小孩儿了?”
“喂!”
不满的陆清绾没有看到,他的眼底染了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只看到顾辞一口饮尽杯中酒,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陆清绾撇了撇嘴,气鼓鼓的收拾碗筷走进厨房,谁知道顾辞却跟了过来,懒散地靠在门边,叫道:“小美人。”
闻声,陆清绾条件反射的望去,然后俏丽的脸上立马就带了一丝懊恼,顾辞笑了,这个笑容不同于往日的调笑,清澈干净,不过很淡,淡到陆清绾都觉得是幻觉。
“陆姑娘。”
陆清绾没反应过来,他鲜少这么叫她,多半都是小美人,小神医,再不就是小丫头,如此正式,她倒是不大习惯了,怔怔地看着他。
顾辞:“多谢照料,那日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我该走了,后会有期,小神医。”
后会有期,顾辞。
她不知该说什么,直到顾辞转身才默默的在心里回应,待她回过神,追出院子,刚好见到那人翻身上马,似是知道她会追出来,头也没回地向后挥了挥手,随后策马而去。
那道潇洒的身影自此印进了她的心里。
陆清绾转身像往常一样收拾小院,把顾辞摆好的采药工具又摆了一遍,把晒着的茶叶挪了位置,然后觉得不对又挪了回去……
收拾到小石桌时,陆清绾才真切地意识到他是真的走了。
石桌上摆了两样东西,一个小木盒以及一枚玉佩,木盒下压了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陆清绾拿起来展开,上书:
店家说,你们女儿家应该都喜这东西,我便自作主张赠予姑娘了,礼轻,还望勿要怪罪,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日若有难,持玉佩,各地醉风楼皆可帮忙,东家是我朋友。
有缘再见了。
落款顾辞。
顾辞的字就犹如他的人,工整不乏飘逸,一撇一捺都彰显着他的狂放不羁。
陆清绾打开小盒,里面躺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看成色明显就是上乘,远超这段时间照顾他的支出,哪里来的礼轻,他不是身上没钱么,从哪弄来的镯子?
还有这玉佩,能代表他身份的东西怎么可能不重要,她不能收。
陆清绾小心翼翼的把玉镯和玉佩放进盒子里装好,打定主意下次见面定要还给他。
陆清绾忽然停下了动作,还会有下次吗?再见又会是什么光景?
转念一想,不禁笑自己想得太多,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期待什么下一次,况且世间那么大,怎么可能再遇到。
陆清绾坐在桌子前发着呆,天边擦黑之时,院外忽然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她愣了愣,提了口气走出院门,脚步是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捉急。
然而看到马上下来的人,她又慢了下来,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萦绕心底,来人是医谷的护卫,此人蓬头垢面,双目通红,若不是张口的一句“三师叔”,陆清绾根本认不出来。
“三师叔,快跟我回去,医谷出事了。”
一句话,让陆清绾再无暇顾及其他,想都没想转身就开始收拾行囊。
她师父走后,司清河料想会有人趁他们不在进医谷搜寻,于是他们三人就将那些重要的医书典籍都搬进了后山,陆清绾只带了几本宋然这些年行医的手记,避过了这阵风头,她还是要回来的,药田里还种着不少名贵药材,虽然宋然没有明说,但她心里早就明白,这个医谷早晚都得是她扛起来,也只能是她。
她跟着司清河走了之后,只在司家待了一天,便告别了大师兄,一路北上,四处游医。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他们离开医谷不过一个月,再回来竟已是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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