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子夜歌

因为是家中小聚,他们三人便围着一张方形矮案用起夕食。阿珠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似的叽叽喳喳,把他一天里和伴读们鸡毛蒜皮的蠢事倒了个遍。君宁最近政务繁忙心情有些抑郁便小酌了两杯,谁知那猴崽子说起来没完,最后君宁忍无可忍地把他丢出去睡觉。

“王上,喝碗酸汤解解酒,不然明天该头痛了。”晏风遥打理完阿珠回到前厅,发现君宁揉着自己的额角,便传了一碗解酒的酸汤。

“这是葡萄酿的果酒,无妨的。”君宁只是微醺,她拄着食案,笑眯眯地抬眼望着面前的绝色佳人。晏风遥今日也被君宁劝了两杯酒,眼角浮上一层薄红。

“有酒有美人,若能再来一段舞就再好不过了。”故意拉长了语调,君宁略显轻浮地调笑道:“不知风遥赏不赏光。”

若是几年前,晏风遥定是端着王子的架子抵死不从的。不过做多了羞人之事,他也渐渐明白对方不是有意轻侮,而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他抿唇微嗔,用折扇挡住半张脸。然而露出的双眼波光流转,令君宁下腹一紧。

“——落日出前门,瞻瞩见子度。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君宁以箸击缶,唱起一只东溟情歌。

“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卿。”晏风遥手持折扇,轻启朱唇。东地雅言幽婉华姽,如山中艳鬼,长袖招展,曼舞轻歌,幽幽和唱。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君宁起身上前,扶着他软若春水的腰肢,晏风遥错步回转,如一只振翅翩飞的红鸾忽而远去。君宁扬眉一笑,眼明手快地拈起他拢着长发的角梳。

春日馥郁的香风吹起,烛光摇曳,轻纱翻卷。男人鸦羽似的长发从君宁指尖倾泻而下,如丝如缎,美不胜收。

“风遥,还有一句。”君宁拿着那只镶银嵌贝的犀角梳放到鼻前,眼睛细细地眯成一线。清浅的茶花香萦绕鼻间,她向晏风遥伸出手。

“婉伸卿膝上……”晏风遥眼角嫣红,嗫嚅着上前一步,突然被君宁握住腰肢压在软席上。

“婉伸孤膝上。”君宁俯下身,埋首在他滑腻的颈间轻轻啮咬。“何处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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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宁龙精虎猛地把晏风遥从地上折腾到箱子上,又从箱子上折腾到床上,结果第二天阿珠义愤填膺地找到君宁,说他的父君被欺负得眼睛都哭肿了,还下不来床,他就算再淘气也从来没把小伙伴欺负成这样!

君宁一时无言以对。

连着给晏风遥按摩了好几天的腰,阿珠总算原谅了君宁,不过相对的,夕晖宫再也没出现过需要使用长银箸的食物,阿珠为此纳闷了许久。

不过幸好他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他唯一的妹妹,那个闷葫芦一样的阿德也要来上学啦,他简直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要问为什么?因为只有他们是亲兄妹,亲兄妹好哇,都是一家人,就算他玩闹时下手没轻没重把阿德弄哭了她也从没给母王打过小报告。

嗯,真是个善解人意,敬重兄长的好孩子。

于是就在阿珠欢天喜地,阿德忧心忡忡中王家幼儿园迎来了一批幼年插班生。

其实君宁是不大在乎什么男女大防的,不过毕竟阿珠的伴读们都是身份显赫的贵族公子,其中就包括纯阳姬的庶次子和毕霜的嫡长子。而阿德的伴读则有毕霜的嫡次女,岁寒姬的嫡长女,滕织的庶长女和池勇姬的嫡三女等。

嗯,想到小屁孩头上的祖宗辈大神们,君宁还是别太挑战他们的神经了。

王家幼儿园男女混班只在七岁之前,七岁后就统一打包送到国子监少年班去。国子监男女分班,但是同校。潜移默化之下等他们这一代成长起来,或许男女大防就有所改善了。

在军政方面君宁向来雷厉风行,但在观念传统上君宁更讲究循序渐进。这无论从社会的稳定还是旧观念的转变上都有利无害。

日子晃晃悠悠又过半年,阿德过了四岁生辰,虚岁已经五岁。君宁发王诏知会各地,她要选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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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摩擦不断,西南战火连天,这明明不是太平年景,国内却在张罗选秀。按理说如此荒唐事该遭到众臣口诛笔伐,可很奇怪的,朝野上下却连半点反对声都没有。

王上从小清心寡欲,后宫子嗣稀薄,年近而立竟才有一名王女,简直让她们担忧得连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大臣们总觉得选秀之事恐怕过了这村,就再没这店了。如今王上亲开金口,岂有推托之理?

各族家主各显神通,没几个月,太祝司中就堆积起整整数十箱画像和每位公子的个人资料。

当滕织将筛选后的成果呈上来时,君宁双眼发直地瞅着面前堆成山的卷轴,久久无法言语。

“不是说只要上卿和二十个县以上贵族的适龄男子吗?怎么会有这么多!”

“王上,其实并不算多的。”自从卞都骗婚之后,滕织见到君宁总是有几分忐忑。她一本正经地答道。“九位上卿,位比上卿的两位将军,还有五十八位大贵族以及七个附属国十二个依附城邦。除右将军无名无嗣,东溟国已有王子和亲没有参选,其余各家都提供了适龄公子详细的资料和画像。在呈给您之前已经剔除了所有分家、庶子还有风评欠妥的公子,剩下的这五十三名公子都是品貌出身俱佳的贵族嫡子,请王上过目。”

说着滕织将一箱箱卷轴打开,每位公子的家族排行年龄外貌甚至身上有几颗痣都在卷轴里写的清清楚楚。君宁支着脑袋摆摆手。

“十八岁以下的年龄太小,不要。”

若总领后宫,养育王嗣,怎么看也是年纪大些更稳妥。

滕织噎了下,不由怀疑某人存心想偷懒才定下这么个规矩。照北樊的情况来看,十八岁以上的都是嫁不出去的老公子。大王这一个条件就把大多数公子撇出去,剩下的怕是连十个都没有了吧。

果然,经过筛选,满足十八岁以上条件的只有寥寥七人。

一为属国郁国国主嫡三子,王子信芒。

一为大司马蔡嘉嫡次孙,公子长和。

一为大司空郕弃嫡二十五子,公子悯。

一为卢原郡郡守隋白嫡三弟,公子鹿。

一为晋郡郡守晋庄嫡五子,公子桃都。

一为大贵族鲁恒嫡七十四孙,公子丽巧。

一为大贵族钟离恬嗣长弟,公子襄。

“不是说男子最多只能生两胎吗?怎么还有这么多排行靠后的嫡公子?”

剩下七人时,滕织为避嫌便先行告退了。隐在一旁的荒玉将选中的公子卷轴挑出,并上前代为解释。

“回主上,虽然男子的确最多只能生两胎,但一者有些夫人正夫卒后还会另娶新夫,再者也有一胎多子的有福之人。曾经有位庶民之夫一胎生了八名婴孩,其中五女三子,先王还特意将她们一家提为士族,诸名门皆争相迎娶。现今许多贵族中都有他们的血统。”

君宁哑然失笑,看来在这里多胞胎并不稀奇。想想也是,如今男子一生最多两胎,婴儿产夫死亡率又高,若没有多胞胎的存在恐怕这片大陆上的人类早就灭绝了。

“那个七十四孙就算了,一看就是没少换正夫。二十五子的前面兄长夭折十二个,嫡父暴毙六人,不是家风不正就是有隐疾——不可选。唔,你看看这个,每日临湖捧心,长蹙蛾眉,这绝对是有心疾啊!让医官署给王子信芒派几名疾医吧。”

勾勾画画一通,所剩的不过四人。

“大司马次孙公子长和。卢原郡郡守三弟公子鹿。钟离恬嗣长弟公子襄。晋郡郡守晋庄嫡五子公子桃都。”君宁看着只剩下一小堆卷轴感到人生终于又有了希望。展开画像,四位公子相貌皆为上品,但其中公子鹿称得上倾城之色。

“公子鹿少有殊色却偏爱游山玩水,加上郡守偏宠,故而蹉跎至今。”

十八岁尚未出嫁的公子多少都是有些原因的。君宁点点头。“把他也划去吧。一旦入宫长年难得出去一次,公子鹿爱游历,实在不太适合被圈禁在这方寸之地。”

荒玉默不作声地将公子鹿划去,又展开一张卷轴。“公子长和乃大司马与郑城主公子祭氏之孙,其父为华江郡守嫡长子葛氏,其长兄嫁给了……”

“可以了,他不合适。”君宁叹了口气。“家世太过繁杂。”

如今只剩下公子桃都与公子襄。公子桃都面若桃李,从画像中就透着种鲜活娇憨。他体态丰盈,眉目间自然地流露出开朗爽利。似乎天下就没有能让他皱眉的事。而公子襄则是偏内敛的,但并不显得沉闷阴郁。画中的他似乎偶然发现画师在给他画像,面上还带着些微的诧异,双眸露出犀利探究的光芒,整个人却给人一种坦荡正气之感。

翻了翻二人资料,论家世桃都更胜一筹,而且其父连生两胎三胞胎,三女三子,其两位兄长也各生了两对双生儿。真是桃之夭夭,宜家宜室。据说他的父母是因为舍不得这个最小的儿子才留到现在。而且这位公子志向独特,曾说出宁做英豪侍,不做庸人夫的豪言——当然,把他父母气得半死。

说到公子襄,君宁对他总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钟离这个姓是樊国西部大姓,十人中平均就有一个姓钟离。而他的母亲早亡,且并未出仕。从分家过继过来的丞嗣女也只靠封荫挂了个清贵虚职。君宁一时想不起在究竟哪里和他有过交集。

荒玉在旁边看了半晌,见君宁一直盯着手中的卷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王上,公子襄的祖母乃是上任太祝夫人。”

“……太祝?那么说他是青叶姬的……”

太多年轻的过往从眼前纷至沓来,如同一页页泛黄的纸张溅了干涸的鲜血,令人怀念中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那个女孩,那个面容模糊的少女。君宁隐约记得她们最初的相识,却几乎无法回忆起那漫长的相处。她死在樊国最动荡的前夕,像一根导火索,又像一粒转瞬就被吞没的微尘。

钟离一族世代居住在远离国都的西境,君宁曾经赐给他们家大片的封地,也曾经将分支老实忠厚的女嗣过继给本家延续香火。然而究竟是什么时候,这一支宗门竟从她的视野中渐渐淡去了。

“荒玉。”君宁将写有钟离襄的卷轴挑出,放在一旁。“给钟离家主去信,问问公子襄可有相中的人家。若没有,孤要给公子襄指一门好亲事。至于选秀,就暂定晋郡郡守晋庄嫡五子,公子桃都吧。”

*改编自《子夜歌》

本章有糖,糖会在17号左右传到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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