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心不足

今天的夜晚似乎格外漫长。

晏风遥和竹久心惊胆战地回到寝殿,刚一进屋晏风遥就腿软地瘫在地上。竹久刚要来扶就被对方的眼神定在原地。晏风遥双眼定定看着他,眼中布满血丝,眼泪顺着眼角大滴大滴地落下来。他的哭泣静默无声,但竹久却觉得其中谴责已胜过千言万语。

“君上……”竹久在晏风遥脚边跪下,额头死死抵着地面。“君上,奴侍真的没想到,奴侍是真的……真的没想到他们竟能攻进宫城。”

“襄原布阵图……你若不知他们要进攻襄原,为何要把布阵图交给他们!”

面对晏风遥的斥问,竹久在地上抖得如秋风落叶。过了好一会他才颤着嗓子答道:“他们说若奴侍偷来布阵图就给奴侍母家一大笔钱,并赐予封地恢复贵族位份。您知道,奴侍母家的封地当年被北蛮人占据了,一家人不得不托庇在流花城亲族家里。如今妹妹长大要谋职位,弟弟们也要议亲,可是……可是奴侍家现在一无所有,奴侍是一时糊涂才……”

“一时糊涂?”晏风遥冷笑道:“当时本君产子没多久你就与外殿的卫士有私,你当时跪下苦求本君成全,本君一时心软赐了婚。放你出去后才听说你是看上了那位卫士家的钱财,让她帮衬你母家。这些年来你的妻主待你不薄,就算你进宫不能常与她相聚,她也每月把大部分俸银都托人送到你母家那里。这样的妻主你尚不满意,你竟忍心利用她的信任偷了布阵图,你可知依军法,这是要掉脑袋的!”

竹久此时已泣不成声,他抱着晏风遥大腿哭道:“可妻主为了和奴侍成婚与族中决裂,族中对她处处为难,根本没有给半分财产。靠着她每月的俸银在襄原生活尚且拮据,就算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银子都几乎不够托人送到流花城的路费。奴侍……奴侍……”

晏风遥此时对他已是无话可说,若是人心不足,就算对方把心剖出来给他,他也是觉得不够的。

“竹久,如今襄原城破,待大王归来查问此事定会查到你们头上。”晏风遥垂着眼冷冷道:“你妻主玩忽职守致使布防图被窃,一个死字怕是免不了。若你能助本君与裕礼侯周旋,保住东贵君和他腹中孩儿,或许可以将功补过,保住你的孩儿一条性命。”

“阿鹤……”竹久喃喃叫着自己女儿的名字,阿鹤与王长子阿珠年岁相近,最是聪明机敏不过,为人又谦和懂礼,他的妻主曾笑言他们的孩子以后能出将入相也未曾可知。

“竹久,如今你还活着,还有将功补过的可能。裕礼侯现在看着风光,但不过是沙筑之城,待王上腾出手来,恐怕就是她……以及溟国的末日了。”

竹久缩着肩惊恐地怔怔盯着晏风遥。他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想信。

晏风遥此时也红了眼眶。褪去硬撑起的外壳,他也不过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男子。晏风遥想起了自己的故乡,想起了每到秋天那连绵翻卷的红叶,想起了风吹起时,闻到的甘甜的水汽和花香。

他的故乡啊,在年幼时握着他的手写字的母王,还有为他梳理长发的父后。她的妹妹拉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叫他王兄。如今这一切,终于要在这场自不量力的叛乱里,泯为飞灰了罢!

这一刻晏风遥险些垮下来,但他心中最无法割舍的地方还存着松手时儿子被仇恨淹没的双眼,也有着妻主的强大与温存。他突然想到了那名同样出身显贵,却也命途多舛的贵君。他到底是如何才能将自己武装得如此坚强理智,跟随王上的背影步步前行。当不幸骤然降临时,他的心为何能如此平和坚定?

钟离襄,是怎样的爱与忠诚,才能让你成为一个如此了不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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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则殿偏园的水井里,钟离襄蜷在井中。

那是一个三尺见方的圆柱形横向缺口,可能是打井时匠人本想和其他地下水脉连通,但又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

钟离襄此时便蜷在这一方逼仄的空间里。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秘密基地,但对于早已成年并且身材相对高挑的他来说,这个横洞却连脚都伸不开,身子只能难受地弓着,一抬头脑袋就能撞到洞顶。

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谢天谢地,王子阿珠似乎嫌这个“秘密基地”太硌人,在洞底铺了一小块毛毡。钟离襄坐在上面,这才觉得从井底窜上来的寒气被稍微阻隔了一些。

他出来的匆忙,此时身无长物,而腹中的剧烈阵痛令他全身虚软,几乎一放松就要立刻晕厥过去。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丧失清醒,如果想要活下来,那一切都要靠自己。

将帕子卷成圆柱形咬在口中胳膊抵住洞壁,钟离襄张开双腿,深吸了一口气。

——老天,这真是太疼了!

他刚一使力就险些惨叫出声。钟离襄明白现在外面恐怕布满了搜查之人,他只要稍一做声,不仅害了自己和孩儿,还很有可能会连累鸾侍君晏风遥。

晏风遥秉性柔嘉,虽然因出身显贵有时看起来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但其实却是只从小被保护得太好的金丝雀,无论心智还是手段,都难以与裕礼侯等多年浸淫权利场的人相比。

晏风遥说会鼎力相助,钟离襄虽然感念在心,但在短时间内他并不指望真的能帮助自己什么。更何况如果连生产这一关都过不了,更罔论其他了。

阵痛一**袭来,钟离襄遵从本能依着呼吸的节奏使力。此时他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似的,中衣全部汗湿贴在身上,下/体又湿又冷,井中的阴风吹在上面,他难过得几乎要死去。

可是不能死,不能死!

他腹中是自己与王上的孩子。不到穷途末路,又有那个父亲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呢?

时间似乎已经失去意义,钟离襄中间失去了一次意识,但又很快挣扎着醒来。他从小金尊玉贵,就算为了念书练字弹琴下过苦功,却从来没受过这种身体上的苦。他此时万分感谢王上提前给他做的“产前教育”。似乎元后难产过世让王上很受震动,从钟离襄怀孕起她就让有经验的产公每日都陪伴自己练习呼气和做一些有助于生产的运动。饮食上也是适量而止,没有因为怀孕就让他吃太多滋补的东西。产公说他腹中胎儿不大,但胎位很好,生产时应该比较好生。

没错,产公都说一定是顺产,在蛮荒之时,父亲不也是靠自己就将孩儿生下来了?晏风遥就是凭着这一点信念与天争命。终于,他感到骨盆被撑开,腰如同断了一样,后面甬道里似乎有一道隐秘的腔门被顶开,什么东西顺着甬道挤出来。

钟离襄青筋暴起,剧痛产生的泪水混着汗水不断滑下。他急促地吸气,吐气,吸气,吐气,感觉体内的小生命终于顺着血液的润滑慢慢露出头。

突然,就在钟离襄几乎喜极而泣时,他上方的井口突然被照亮,几个女人的声音响起。钟离襄拼命蜷起腿缩进石洞的暗影,他感到一只火把被扔下来,呲啦一声在不远处的水中熄灭。

“头儿,下面是有水的,不是枯井,应该藏不了人。”

略显尖细的女声响起,钟离襄咬着手帕,就快要出来的胎儿将他下面撑得几乎断裂。撕裂的伤口汩汩流着血水,他捂住自己的口鼻屏住呼吸,生怕一点动静就引起对方疑心。

“切,我看也是。”一名同样声音尖细,但语气倨傲的女子开口道:“不过侯夫人说让咱们仔细搜寻每个角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之前有姐妹看见从秋宫门口到端则殿这一路有血迹,但是到这殿门口就消失不见了。夫人怀疑是有人受伤藏在这里,或许是影卫之类。为保溟国王子和萧氏公子的安危,夫人命我等定要将他找出来,以除后患。”

之前开口的女人桀桀笑了几声。“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东溟王子长得还真漂亮,我一看见他下面一股火都上来了。要不然趁着侯夫人不注意,咱姐几个爽一把再说?”

“你可长点心吧!” 领头女子啐道:“你没看见侯夫人看他的眼神,几乎忍不住当场扒光就上了。就算你想玩,也得等侯夫人玩腻了再说。”

“嘁,不过是咱们大王脚下一条狗,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第三个人开口道:“保不准过几天大王看她没用了也就步了那些东溟属国王姬的后尘,到那时,说不定咱们还能尝尝侯夫人的滋味呐!”

“哈哈哈说的是,侯夫人也是一把好腰条儿,真不知压在身下又是何种**。”

“头儿,到时和别忘了小的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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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的裕礼侯,尧王不过把她当成一条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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