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因果债

说话的正是叔酉公。他已然换上了华丽的东溟袍服,但苍老如橘皮的脸和佝偻的背脊还是诉说着他的老迈和多年辛劳。

见晏风遥木木地不开口,叔酉公双眼又转向萧融雪。“这位是萧氏公子吧,初次见面,奴侍叔酉。您和王子殿下在园中见面,可真是巧啊。”

叔酉公出身绝不比萧融雪差,但他却很自觉地遵从君臣礼仪,仿佛还是那个在王宫暴室持贱役的卑微宫侍。可他越是如此晏风遥知道对方心中的怨毒埋得越深。这样一句句恭敬的话说出来,何尝不是对如今他们对换立场的绝佳讽刺呢?

萧融雪目光终于从晏风遥身上移开,但他并没有看和他说话的叔酉公。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稍稍站了一会,就自顾自朝寝殿走去。

被萧融雪给了个没脸,叔酉公唇角微微挑了挑也不计较。他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却随随便便地给晏风遥行了个礼。“殿下,多年不见,老奴想您想得紧呢!”

他不顾晏风遥的抗拒拽着他一直回到寝殿。叔酉公力气大得吓人,或许是多年做体力活的缘故,晏风遥在他手中就像一个无力的幼儿。

因为顾及到井中的钟离襄,晏风遥也不敢太过挣扎,半拉半推地被叔酉公弄到了寝室。刚关上门他就被对方一把搡在地上,随后被按着肩膀掐上大腿根的软肉。

晏风遥闷哼一声,挣扎着想要逃开却再次被叔酉公压在地上。那干巴成了一把老柴的男人膝盖顶着他的腹部,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

“看看这小脸,还像十几岁那么细嫩。”叔酉公粗糙的拇指摩挲着晏风遥的皮肤。“看来这些年樊王把您养的不错嘛!”

“叔酉公,快放开本殿!”晏风遥怒声斥道:“这是哪里学来的规矩,你难道忘记本殿是堂堂嫡王子吗?”

“嫡王子?当然没忘。”叔酉公哑着嗓子咯咯笑道,他的脸藏在阴影里,仿佛整个人都散发出腐朽肮脏的味道。“嫡王子,您是说那个被自己母亲卖到蛮人裙子下的男伎吗?哦,更可笑的是这个男伎竟还爱上了家族的仇人,为她生儿育女,连自己到底从哪里来都不记得了。”

“本殿没有!”晏风遥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恼怒地低叫:“叔酉公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简直像一只跌入泥潭的老鸹,你贵族的修养都到哪里去了!”

“贵族?”叔酉公嗤笑道,“您和老奴说贵族?”他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您没闻到吗?这洗都洗不掉的,粪便的腐臭味。这些年来老奴每天睡在恭桶堆里,和肮脏的粪便为伍,您竟然和老奴讲贵族修养?老奴还要贵族修养有什么用!”

晏风遥闭口不言,当年之事是叔酉公自己做下,如今却满心怨愤地喷洒毒汁,似乎他才是受害者一般。晏风遥懒着和他争辩,只冷声开口道:“别忘了你到端则殿里是来侍候本殿的,若你再这般不分尊卑,小心本殿直接让裕礼砍了你的头!”

“呵,当年的金丝雀也会啄人了啊,老奴真是老怀甚慰。”叔酉公捉住晏风遥挥过来的手,低下头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裕礼侯不知道,这么多年留在宫里的老奴还不知道您和樊王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吗?无论您的身还是心都给了那个女人,只有裕礼这个蠢货还做着白日大梦。”

幽幽叹了口气,叔酉公看着晏风遥青白的脸开怀笑道:“如今您认着不逃走也要留在宫中肯定是有原因,您说若是老奴将此事告知裕礼侯……会怎样呢?”

晏风遥抿着嘴奋力挣动着,叔酉公眉头一皱,不耐烦地使劲拍了下他的腰。晏风遥闷哼一声,无力地软下去蜷成一团。

“您看看您,明明就是这么个没用的软货还偏要学人逞强,岂不是自讨苦吃不是?”叔酉公站起身又踹了他腰眼几下,东溟男子腰部极脆弱敏感,被叔酉公大力几脚顿时便起不来身了。

“哎呀王子殿下病了这可如何是好?”叔酉公大惊小怪地嚷了一句,一把抱起晏风遥扛在肩头。“这些天可万万不能吹风了,没办法,就让老奴贴身照顾吧。”

叔酉公拍拍男人的臀。“老奴的照顾……一定会包殿下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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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则寝殿里的争执如同石子落水,噗通一声便失去踪影,没给外人留下半点痕迹。而此时的偏园古井里,一个男鬼似的人终于眨了下眼睛。

他头发蓬乱披散在肩上,双眼直直盯着上方瞪得几乎从眼眶中凸出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如同鸡爪般枯瘦的手才松了松,一根金簪从他手中落下。

那根金簪方才对准的正是婴儿的脑袋,尖锐的簪头已经在婴儿皮肤上留下一点白印。那懵懂不知自己刚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孩子委屈地咂巴着嘴,瘦成一根细棍的小手不满地拍打着自己父亲。

钟离襄浑浑噩噩地蜷缩在石洞中,方才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把金簪插到女儿的脑袋里了。是的,他给他的王生了一名王姬,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九死一生生下来的,他的宝贝。

他曾放言若有人敢借着孩子的名义掌控朝局,威胁王上,那他这个父亲一定亲手送她去死。然而他怕,他真的很怕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下不去手了。

紧紧贴在他胸口的婴儿因刚出生就营养不良显得十分羸弱,钟离襄生产后没有进补,根本没有能喂养她的乳汁,可小家伙却似乎知道阿父的为难似的,只在实在饿得受不了时才哼唧几声。

钟离襄生产后昏睡了一宿,第二日借着隐约的日光在那个洞里翻找了一番。谢天谢地,除了弹弓木人之类,王子阿珠还偷偷藏了一匣子糕点和栗子糖。那也不过就是小孩零嘴的分量,匣子还没有两个巴掌大。然而对钟离襄来说这就是上天给下救命的活路。他最初几天几乎只喝清水,所有的糖果和糕点他都用水化开,全哺给了女儿。

然而钟离襄不知他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可能是一个月,可能两个月,甚至半年。依照日出日落来算现在王上应该才刚刚得到消息,而达拉罕一边定然不会轻易放王上掉头来援。

要钟离襄来说,他是巴不得王上不要管他们。他们说到底不过是两个普通的北樊人,于江山社稷并没有什么用处。无论是夫郎还是孩子,王完全可以再娶,再生。如果此时王上不顾一切地回襄原救他们,那樊国多年来争霸的努力就会付诸流水。对于钟离襄来说,因为自己令国家功业难成,那他就是整个天下的罪人!

然而明明他是这么想的,看见女儿一天天衰弱下去,他却又痛苦得几乎死掉。他有时恨不能从没有生下她,就让他们父女俩死在最初动乱的夜晚,也好过此时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衰弱下去无计可施。

钟离襄颓唐了一会,但天性的坚韧令他再次挣扎着振作起来。他现在已经不知自己在求什么了,或许只是一种执念,一种不甘心放弃等死的,绝望的执念。因为一旦放弃了就仿佛相信王上再也不会回来,这是对自己忠心的背叛啊!

如果连对王的信任和忠心都失去了,那钟离襄这个人,也就只剩下一副干瘪的躯壳了。

晏风遥当年对叔酉公的一时心软,酿成了他今日的自食恶果。虽然有情可原,但当时他还是太傻太天真了,有些人真的就会一辈子冥顽不灵的。

给钟离襄开个金手指,留下救命宝箱一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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