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乱投医

襄原情势反复,裕礼侯当初调用了东溟国最精锐的七万军队潜入襄原附近,尧国数百暗卫近乎倾巢而出,一路上为东溟军保驾护航,清除沿途报信的樊国传令兵,竟真被他们攻入了襄原城门。

而如今十余天过去,因将领被刺杀而溃散的襄原驻军渐渐被滕织收拢,而襄原贵族府上的私兵护院们也加入了与东溟军争夺都城的行列。裕礼侯没在最混乱的时候一举将襄原拿下,等到此时各方皆有准备,便就失了先机。

裕礼侯为此狂躁不已,她虽然已是溟国少有的将才,但即使不愿承认她也明白,等樊军主力真的空出手来,就是他们这群溟军的死期。此时最好的结果是达拉罕能将因襄原失陷而军心大乱的樊王君宁一举格杀,而东溟在襄原拥立一位年幼的嫡系傀儡王。如此一来就算樊国封臣不忿,有嫡系王嗣在手的东溟军也理直气壮,不怕她们。

然而如今的情形令裕礼侯进退两难。她手中一无嫡系王嗣,二没有彻底控制住襄原城,就算想拥立新王分裂樊国,樊国贵族们也绝对不会买她的帐。但此时若退兵,别说南尧王不会庇护他们,等君宁从达拉罕抽身第一件事定然就是令溟国血债血偿。

裕礼姬打了个寒战,多年前流花城一役北樊铁骑的威力她可是亲眼目睹。在此等威势之下疲弱的溟国就算臣服,还能作为一个国家苟延残喘几年呢?若非如此,她又怎会丧心病狂地直取襄原。

满心郁愤无法纾解,她此时又怪起晏风遥肚子不争气,怎么没有生下一位王女来。若不然运作得当不管君宁此时多么威风到头来还不是给溟国做嫁衣?

外城已陷入僵局,裕礼侯就像等待铡刀落下的死囚每多拖一天就离死亡更接近一点。她当天又和南城门的樊军打了一场,憋了一肚子气的回到樊王宫。

此时宫里静得鬼屋一般,她将宫里所有宫侍都赶了出去,整座王宫作为溟军大营。回宫里喝了顿酒又压着竹久耍了一会他才想起如今手中攥着的,唯一称得上有分量的樊国君侍就是晏风遥了。

一旦记起裕礼侯就再也坐不住,她推开要来搀扶的竹久,自己摇摇晃晃地去了端则殿。端则殿里静寂无声,除了守门的溟国士兵殿中就似乎再没有一个活人影子。

直到走近主寝,她才看见纱帐后影影绰绰坐了两个人。

裕礼侯想也没想一把掀开,便看见晏风遥和叔酉公一卧一坐扭头看向她。

晏风遥脸色惨白神情憔悴,看起来是真的病了。叔酉公扫了他一眼,咂咂嘴站起身,向裕礼侯行了个礼。

“叔酉公,你是怎么服侍的殿下!”裕礼侯看见晏风冉一副病体难支的样子,不满地斥道:“本侯将他托付给你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没几天病成这样?”

“老奴有罪。”叔酉公屈膝一礼。“想必是殿下想念小王子了吧?”

晏风遥脸色一白,咬着牙垂下眼。

“哦?王子?”裕礼侯翻着眼想了半天,“呵,是滕宁,不,君宁的孽种啊!”

她满身酒气令晏风遥忍不住皱眉,随之她竟伸手掐住了晏风遥的下巴。“殿下,你说你,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裕礼姬此时竟伸手拍了拍晏风遥腹部,晏风遥恶心得打了个哆嗦。“你要是当时生了个女儿,此时怎会有这许多麻烦事?”

叔酉公袖着手,在旁边凉凉笑道:“可不是嘛,哪怕你现在怀了王嗣,我们也可将你腹中孩儿拱上王位啊。”

“腹中孩儿?”裕礼姬嗤笑一声,又喷出一口酒气。“要万一又是个王子,那可就糟了。”

“殿下由咱们接生,生男生女还不是咱们说的算?”叔酉公声音轻缓,笑得却如同妖魔。“其实啊,就算现在没怀上,也来得及啊。”

晏风遥和裕礼侯同时一僵,晏风遥脸色惨白,手指抵住裕礼侯衣衫。之前埋首的裕礼侯突然抬起头,咧开嘴冲他一笑。

晏风遥双眼大睁,一把推开她翻身就要下床,然而他刚一动就被裕礼侯拽着头发拖回来。

“殿下,您不是说您心里是有臣的吗?您不是说溟国才是您的国吗?”女人整个人都成了一张巨大的暗影,暗影将晏风遥笼罩得密不透风,而从中现出了一双血红的眼和寒光森森的白牙。裕礼姬用她这辈子最轻,最柔,也最充满了**和邪念的声音说道:“现在,就是您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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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风遥在一片狼藉中醒来。他已经记不清过去多少个夜晚,仿佛从裕礼侯露出本性开始,他就已身处地狱。呆呆地看着床顶,他连动一动嘴唇都做不到。

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果,那他……

闭上眼,晏风遥发现自己恐怕还是会为了钟离襄和王嗣留下来。如果以自己一命换得两命的话,这个决定,也不算蠢得无可救药吧。

“赤鸾儿,你醒了?”床帐掀开,令他恨不能吞其骨啖其肉的女人笑着摸摸他的脸。曾经王子时期的乳名被对方叫出来,令这三个字都带了恶心。

“唉,你这肚子,可真是个不争气的。”裕礼侯无奈地摸摸晏风遥平坦的小腹,“若是你怀了我的孩儿,由我们的孩儿继承樊王位,你说,那是件多妙的事啊!”

睫毛颤了颤,晏风遥突然笑了。这一笑笑得裕礼侯受宠若惊,要知道自从她强要了对方,这支东溟最高贵的花可就再没露出半个笑影。她听叔酉公的怂恿给晏风遥下了重药,令他浑身无力也无法自残,不过总这么下药的话恐怕也难以怀上孩儿。

虽然无论如何几个月后晏风遥都会“诞下王嗣”,不过最好的结果当然生下的是裕礼侯自己的孩子。

“赤鸾儿……”裕礼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通了?”

眨了下眼睛,晏风遥目光中带着认命的解脱和柔顺。

至少在“产子”前裕礼侯需要晏风遥活着,若他能想通自然再好不过。

她心里并不是不存疑的,不过她有自信能在晏风遥弄死他自己之前首先制服他。

喂了解药,晏风遥过了好一会终于找回了四肢的感觉。他吃力地坐起身,觉得全身就像被马车碾过了一样。然而吸了几口气,他一声未吭地忍了过来。

裕礼姬此时也在观察着晏风遥,发现他还算镇定没有失了神智,心里就先放下三分心。反正他现在身子也被自己占了,生米做成熟饭,想必就算回到樊王怀抱樊王也不会要他,除了自己他还能靠着谁呢?裕礼侯觉得自己还吃了大个亏,捡了个别人用过的烂货。他原本就是自己的未婚夫,让其他女人近了身自己还愿意要他,晏风遥该感恩戴德才是。

内心将自己的高尚情操吹捧一番,裕礼姬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见晏风遥吃力活动着手脚,她也没出手相帮。

——嘁,如今我是妻,他是夫,再也没什么王子和臣下的尊卑了。合该他侍候我才对,哪值得我亲自动手。

晏风遥也巴不得裕礼姬不碰自己,好不容易能下床,脚沾到地面的感觉令他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赤鸾儿,你看,明明就是那该死的樊王拆散了你我的姻缘。如今我们终于在一起,可是上天长眼呢。”裕礼姬搂过晏风遥肩膀,自觉深情地说道:“你放心,你之前在樊国受的委屈,那个贱种晏风冉给你受的气,为妻日后通通帮你讨回来。等你生了孩儿,那就是下一任樊王,这可是君宁欠你的。”

晏风遥靠在裕礼姬身上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却满是讽意。当年将他当做礼物,当做庶弟的“陪嫁”讨好樊国王上的是他的父母亲人,所谓情深义厚的未婚妻连亲自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事到如今却将责任都推给樊王,还竟然可笑地肖想王位。哪怕他真的生出的是樊王的孩子整个樊国的大臣都不会承认,更别说是个连影子都没有的假王姬了。

然而裕礼姬已经被权利和恐惧迷了眼,除了这一条路什么也不信。晏风遥知道短期内不仅自己的生死,钟离襄的生死也要靠他周旋,他怎么能什么都没做成,就这样备受屈辱地去死呢?

——但如今,到底有什么方法才能解这个死局?

“妻主……”晏风遥动动唇,他似乎分裂成两个人,一个人在上方讽刺又憎恶地看着自己,另一个伏小做低地与对方虚以委蛇。“以后侍就只能靠着您了。”

听见晏风遥一声妻主,裕礼姬连骨头都酥了。她摩挲着男人的肩膀笑道:“你的福气在后面呢,你我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度过此关,往后天下说不定都会落在我们手中呐!”

晏风遥简直要嗤笑出声,就算他再不涉朝政,也知道无论是达拉罕还是南尧,裕礼侯连人家的脚趾头都打不过。这女人怕是已经妄想得疯了吧。

懒得听她胡说,晏风遥故作软弱地伏在她胸口道:“妻主,您可要救救侍啊!”

裕礼侯大惊,晏风遥眼睛一眨落下泪来。“乳父恨侍在宫里时没帮得上他,令他在暴室多年受苦,结果趁您不在对侍百般羞辱,还责打侍。侍实在是受不住了,前些日子才会生病的。”

皱起眉,裕礼侯此时将信将疑,她从小和晏风遥一起长大,多少也知道他最是矜持傲气不过的一个人。若是能把他欺负得落泪了那就绝不是几句言语挤兑的事。如今她将晏风遥看做一只能下金蛋的鸡,怎么能蛋还没拿到就先把鸡杀了呢?

见裕礼侯不信,晏风遥垂泪叹了口气。“若妻主不信大可让殇医来看,他前些日子留下的伤虽在外面看不明显,但是有是无一诊便知。”

晏风遥如此说裕礼侯就已经信了八分。那叔酉公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宫中时手下便人命无数,此时见晏风遥落难趁机报复也不无可能。

若在之前,裕礼侯还真不一定关心,但此时这只下金蛋的鸡受到伤害,她这个等着捡蛋之人怎么能袖手旁观?

“你说的,为妻自然是信的。”裕礼侯先是宽慰了晏风冉一句,随之话锋一转。“不过之前你为何不告知为妻,反而要受他胁迫?”

晏风遥早就想好说辞,此事并不在裕礼侯信不信,而是在裕礼侯留着他还有用处,万不能让他受伤。

“您知道,乳父向来强势,有些个手段……”晏风遥后怕似的抖了抖,“当时侍无依无靠,您又只宠爱竹久,侍自然只能听乳父摆布。何况乳父得您信任甚深,随意拿莫须有的罪名诬陷侍两句侍就没了活路,又怎敢忤逆于他?”

这么说倒也在理,裕礼姬思量半晌,心道那叔酉公也不过是个满心怨愤的糟老头,论价值哪比得上晏风遥?叔酉公如今敢背着她伤害晏风遥,保不准何时就把主意打到她裕礼身上了。

“你放心吧,此事为妻会为你出气的。”

“出气?”晏风遥悲戚地笑了一声,“妻主每日忙于政务,侍在宫中又哪能敌得过叔酉公的手段。若仅是受罚叔酉公定会怀疑到侍身上,那下次妻主看见的侍,恐怕就是个死人了。”

“胡说!”裕礼侯起身斥道:“有为妻在这,谁敢害你性命?”

“受孕时死去的男人还少吗?”晏风遥不退不避,他觉得襄原城乱后短短几日,他比过去二十余年都长进得多,竟能将假戏做得像真的一样。“原来侍在您心里,还比不上一个伤害了你的夫的下奴!”

叔酉公出身贵族,自然不是奴仆。可是在晏风遥和裕礼姬这些王侯眼中他又和下奴一样可以随意处置。裕礼侯考虑片刻后点点头。

“那便依你吧!”

本来在写这部分时是力争保风遥清白身等君宁回来的,这也有了之前多次风遥的虎口脱险和超常发挥。不过和裕礼周旋他尚可勉力支撑,加上将他看得更透,也更无耻的叔酉公,依晏风遥的手段实在不可能逃过了。当然,被逼急了的兔子,也是会咬人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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