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谷见己方势力日减不由发狠打算拼个鱼死网破，她长年留守昌城，在都城尤其王宫之中内线颇多，此时正好派上用场。自从几年前母王以折损大多数暗卫为代价偷袭襄原结果无功而返，昌城王宫的守卫就大不如前了。

尧王姜桓痴肥多年以致百病缠身，如今每日只能呆在寝宫里，甚至说句话都要喘上半天气。昔日的南天青枭早就垂垂老矣，姜亦谷不介意借母王的命给自己的王位再多增加一块砝码。

大军逼宫那日姜亦谷难得一身戎装，她骑在高头大马上被众兵将拥簇着挟裹入城。千宵殿里宫侍四散奔逃，卫士们抵挡片刻后便节节败退，姜亦谷望着不远处的王座都能想象到自己登上去时是何等威风。

尧王此生共育有二百三十七名王姬，她姜亦谷能成为这蛊虫般的姐妹中最后唯一走到这一步的人，她到底使了多少阴谋，丧了多少良心，手上沾满多少部下朋友甚至同胞姐妹的血，她已经数也数不清了。

怨不得每个登上王位的姜氏大王都会疯狂得不可理喻，因为要想登上这个被尸骨堆砌的王座，不疯狂，早就成了尸骨中的一员了。

好不容易攻进大王寝宫，此时姜亦谷手下人马已经折损大半。尧王宫实在太过广大，他们一层层攻下来本打算在天明前便将母王攥在手里逼她写下传位诏书，结果折腾了大半夜还没彻底拿下，此时恐怕整个昌城的军队都知道她逼宫了。

姜亦谷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不再顾忌宫中人命，无论寺人宫侍见一个杀一个，待到终于打开主寝大门，正看到南尧王姜桓一身正装衮服，由两个暗卫扶着端坐在床上。

见到尧王姜亦谷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多年夙愿即将达成的狂喜就占据了她的心神。她迫不及待地跑上前抓起一旁书案上的笔和白帛塞到母王手中。

“母王，快写！快写！”

“写什么？”尧王姜桓瞥了手中笔帛又瞥了女儿一眼，慢吞吞地说道：“你想让孤写什么？”

“写……就写你要传位给我，你要让我当尧王！是我！我！姜亦谷！我是尧王！”

姜桓吃力地喘着气，每喘一口都仿佛下一刻便提不上来。她粗肥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笔，但丝毫没有要写诏书的意思。

姜亦谷几乎能听见门外其他王姬贵族们的呼喝声。这些该死的苍蝇鬣狗似的货色，让她姜亦谷冲锋陷阵自己反倒想跟在身后捡便宜，没门！

“你……你到底写不写！”姜亦谷目眦欲裂，她噌的一下抽出佩剑横在姜桓粗壮的脖颈上。“你、你若不写我现在就杀了你！”

“从小到大，锡林，此时你反倒最像个女人。”姜桓看也没看横在自己脖颈旁的长剑，“不过你到底是个傻的，你没发现现在就算你拿到诏书……也杀不出去了吗？”

门外喊声如雷，兵器交击声和临死前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姜亦谷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似乎想逃跑又舍不得近在咫尺的王位。

“锡林，你从小就是这么个优柔寡断的性子，也不知到底像了谁。”姜桓好多年都没这么和颜悦色地与女儿说话了，甚至还亲切地叫了她的表字。“锡林，留在这里陪陪孤吧。你看，这宫里的大火已经烧起来了。”

姜亦谷大惊失色刚回过头就感到肋下一凉，一把金刀插入了她的心脏。捂着剧痛到麻痹的胸口姜亦谷慢慢滑跪下来，这样看上去，倒仿佛拜倒在她母亲脚边。

“锡林，孤的女儿，你可真是个笨的啊。”尧王转了转沉重的手腕，“这种话……你怎么能信呢？”

姜亦谷此时已几乎发不出声来，她被自己鲜血染得殷红的手费力地攀上母亲膝盖，留下一串鲜明的血手印。

“为什……么……”几乎已成了执念，姜亦谷双眼充血地嘶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我！”

为什么不选我！我做到这个地步难道还比不上谁吗？我杀了那么多姐妹才得到的权位，明明我已经是你活着的所有女儿里最强大的一个了啊！

“为什么啊……”

姜桓伸出手，吃力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姜亦谷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她从小，从小没有一次母亲像这样亲近过她啊！

“大概是，孤谁都不想选吧。”

尧王漠然地看着火光闪烁的虚空回答道，她掌下涕泪横流的姜亦谷顿时一僵。

“你也好，别人也好，都是孤养的蛊。可天知道，孤最讨厌的就是蛊虫了。每当看到你们在孤眼前晃来晃去，争宠献媚丑态百出，孤都恨不能把你们都杀光啊！”

被母王温柔地摸着头说出这种话，姜亦谷即使明知死期将至也不禁全身发抖。她听见母王似乎发出一声堪称怅惘的轻笑。那声音如此忧郁又温和，姜亦谷甚至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母亲。

“孤这一辈子只想要她，只有她。呵，也不知孤一生到底玩了多少男人，但有时不禁觉得，自己要真是个男人就好了。”

眼皮愈发沉重，姜亦谷临死前不禁觉得自己一生就是个笑话。她的母亲，她疯狂残忍又英明神武的母亲，她竟亲口对自己说，她想当个男人？

母王一声最轻视，最厌恶，恨不能用全部恶意来糟蹋的，原来不是讨厌，而是嫉妒啊！

如果这世上有谁比自己还要可悲的话，那一定她的母亲姜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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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第一个攻入寝宫的是十二王姬姜却光，但很快她就被随之而来的三十四王姬姜成师杀掉了。姜成师见身后滚滚追兵而来连忙令兵士挟持着母王闯出宫闱。

姜桓并未令其暗卫多做反抗，一副百无聊赖地样子任凭女儿挟持着自己出宫。然而出宫没多久又受到其他王姬攻击，姜成师的军队被打散，她不得不带着区区不足一千人狼狈地逃窜回自己封地。

回到封地后姜成师当即宣称母王已立她做太女并命众王姬即刻来朝，王姬们哪能甘心受她摆布，纷纷打起了诛邪佞清君侧的旗号，前去“救驾”母王。

此时十六王姬姜若考在王宫中找到了姜成师匆忙中没能带走的尧国国玺，凭着这枚国玺她自立为摄政太女，总令全国政令机要。

受姜若考的启发短短数月之间南尧便立起大大小小四十余个政权，每个政权都以“尧国太女”自称，领地最小的太女还没有一座镇子大。

远在樊国的君宁看完尧国近况，笑着合上了奏章。

爱上宁折不弯宁死不屈的直女的王，就算坐拥天下也不过徒然罢了

相比而言胡满算是幸运的，至少君宁对她说“耄老之时，愿与卿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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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王之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