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爱之罪

王姬的主卧是除了正君外,只有新婚之夜才能留宿的地方。本来以良俪的位份,连新婚也没资格留宿,但因为是初侍,萧融雪作为一个“必须的物件”,有幸没在被宠幸后抬回自己的小院。

当睁开眼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一次,身体不可为人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腰似乎已经断掉了,左腿一直在抽筋。

他哑着嗓子呻/吟了一下,一个脸生的公公拉开床帏,日光晃得他眯了下眼。

“良俪醒了?”公公年纪老大,却手脚利落地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床柱上。萧融雪绝不会看错,刚才的那刻公公眼睛里有鲜明的谴责。

“姬、咳姬上呢?”

公公瞥了他一眼,最终不得不耐下性来道:“姬上早就上朝议政去了。奴知道您初次服侍定是辛苦,但却不该让姬上伺候您!您知道今早老奴进来,发现姬上正给您擦身时,老奴的魂都要吓掉了!”

是啊!他应该服侍她擦身,沐浴,然后老实睡在她的脚榻上的!现在他却像个跋扈的老太君般,霸占了整个床铺!在绣阁第一天,教习公公就严厉告诫过他的。

萧融雪苍白着脸,惊慌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在这样可怜的,仿佛迷途小动物的注视中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给萧融雪拢了拢中衣的襟口。

“老奴名姒公,曾是先王漓太侍君的宫人,太侍君过身后就被打发到旧人坊做工,前阵子才被姬上召回来。老奴的故国已经亡了,如今无依无靠,日后,定会全心侍候姬上和良俪的。”

萧融雪赶紧给姒公行了个礼,“公公哪里话,侍位卑身轻,怎敢劳公公侍候。”

姒公侧身避了开去,又上前扶住行动不便的萧融雪。

“老奴一条贱命,难得还能从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出来,这都是亏了姬上的恩德。老奴蒙姬上抬举,打理后院杂事,日后诸事请良俪尽管吩咐,老奴定会尽全力侍奉。当然,拼上老奴入宫四十载,这王姬府里的规矩制式,良俪的大小操仪,也不会被任何人看轻了去的。”

老人的手温暖干燥,和记忆中阿父的手一样。萧融雪握着那双手,腼腆的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良俪把这碗汤药喝了吧。是姬上吩咐奴端给您的。”

萧融雪看了姒公一眼,接过碗一饮而尽,随后苦得连眉毛都拧成了个疙瘩。

“良俪……”姒公颇为无语地接过空空如也的碗。“今日您才与老奴见面,就不怕老奴是拿假话骗您喝毒/药吗?”

萧融雪皱着脸,疑惑地道:“您方才不是说是王……姬、姬上派您来的吗?”

“……”姒公放弃似的叹了口气,“罢了,想得少些也未尝不是福气。有时身在王族,聪明人反而活不长。”

他似乎回忆起什么陈年旧事,又摇了摇头,看见萧融雪还苦着脸,不由失笑道:“良俪且等等,老奴这就给您找漱口的蜂蜜水去。”

“不、不必了姒公。”萧融雪脸红地拉住他的衣服,“您能不能帮我拿点吃的。”揉着肚子,他委屈的道,“我真是饿的不成了。”

“诺。”姒公笑眯眯地退了出去。萧融雪等了会,偷偷从床的角落里取出一小包桂花糖。

他含了一颗,甜的连眼睛都眯起来。

“谢谢您阿母。”萧融雪捧着糖,想起不久前他的母亲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他的绣阁。“您还竟记得我和阿父都最喜欢吃笑伯做的桂花糖,我还以为这一生都吃不到了。”

他珍惜地将小糖包裹在抱腹里,又吃力地系上中衣。摸着腰腹处隐约凸出的一点,他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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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熙宁行宫。

和大臣们唇枪舌战整个上午后,君宁才终于有功夫向她的母王叩头问安。不用说,樊王又翘掉了早朝,昨日混乱的成人礼过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回了都城外的行宫。君宁不得不骑大半个时辰的马赶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传说中她的父母度过最快乐时光的地方。那里和樊王宫的建筑不同,到处都能找到隐宗的影子。

温泉的水流汩汩,在大冬天里仍不断冒着热气。洁白的墙壁,石青色的瓦,又窄又高的窗棂,还有仿佛故意为难人似的,每一阶都足有半尺高的石阶。

蜿蜒曲折的回廊上挂着淡黄的长明灯,君宁被头带铁面具的影君引着,仿佛走在回忆之中。

她本以为隐宗那场大火后,终此一生,都再见不到这样的景色。虽然是仿制,但毕竟这里曾生活过一位真正的隐宗少主,她的父君。

“影叔父,之前在我身边的那名影卫,为什么不是他来领我去呢?”

君宁奇怪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影君今日竟大驾光临,亲自等在她下朝的地方接她,并且坚持护送她到行宫。一路似曾相识的旧景,险些让她忘了这件事。

“他已经离开了,或许主上派给了他其他的任务。”影君声音平板地道:“殿下已经成年,自然该有属于自己的影卫。”

每个王姬成年后都会拥有两名只听命于自己的暗卫,而在此之前只有得宠的王姬才会有樊王指派的暗卫保护。所有暗卫都出自北边某个神秘的,地狱一样寒冷的冰原,连历代樊王自己都没亲自去过。即便这样,也很难想象影卫造反。

几百年前南尧还没被篡权,嬴氏王族曾是北樊滕氏的亲密挚友,并赠给滕氏一对母子蛊。王服母蛊而影君服子蛊,其余影卫则服影君子蛊的后代。因此王可以控制影君,影君则能控制其手下的诸影卫。值得庆幸的是王姬们身为滕氏直系传人,天生就带有母蛊的种子,她们不会被樊王或影君控制,虽然可以控制自己的影卫,但除非樊王死去,她们体内的母蛊也无法控制任何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暗卫。

层次分明的影卫机构造成了滕氏虽然王姬们互相厮杀的惨烈,但从古至今,逼宫且成功的却只有一人。

很不幸,就是君宁的祖母滕昭禾。

以酷烈的手段劈开国家,劈开王座,上弑母王太女,下屠子嗣大臣。传说中被疯狂吞噬的地狱之王。

然而,她的疯狂,并不是滕氏中唯一的一个。

影君推开紧闭的殿门时,君宁如是想到。

她看见,挂满四壁的,数不清的画。

朔风从门缝中钻进来,将画吹得啪啪作响,几千根画轴击打着墙壁,在空旷的巨大殿堂中回荡着,仿佛冥府中踽踽而行的脚步。

樊王站在大殿正中,一副数人高的帛画前,她张开双臂。

“吾女,快来见见你的父君。”女人笑得温柔而诡谲,“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影君后退一步,阖上殿门。大殿里只剩下君宁母女,和数不清的肖像。

画上的都是同一个人,或笑,或恼,或娴静,或英姿凛凛。

她的父亲更多地继承了外公的相貌,有一头黑缎似的美丽长发,和两条锋利上挑的眉。他的双眼也是罕见的琥珀色,却没有水雾的遮掩,反而明亮而生机勃勃。他的画像绝大部分都在爽朗的笑着,笑容坚定坦荡,即便在画中也能直射人心。

君宁的目光落在最大的那张画轴上。

男子披着玄黑与绯红花纹的嫁衣,他的长发被挽起,别着一根双鱼簪,然而琥珀色双眼却似乎蒙上一层暗影,再也不复曾经的明亮。

然而,他仍是笑着的,褪去青涩,带着成长后的从容与决然,他的手指搭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不知为什么,君宁就是知道,它绝对属于她的外公。

之前那种怪诞与森冷的感觉渐渐褪去,她似乎被这个男人的气息温暖了。

“拙儿,你看。”樊王轻轻推了推她的背,“你在这里。”

曾经的滕氏太女明泉姬不愧为画之圣手,她的每张画都富含神韵,仿佛画中人真实生活在那里一般。

画卷中男子发髻微乱,斜倚在榻上,怀中抱着一个粉嫩的小儿。小儿正一脸满足地打着瞌睡,小手还牢牢攥着他一缕碎发。

要有多深的爱才能拥有这么温暖的笔触,男人与小儿的一颦一笑似乎都是值得用一生来反复摩挲的珍宝。

父亲的死毁了她,毁了这个内心和笔触同样细腻的的女人。在阳光下静静流淌的明泉成了滞涩的淤泥,她深陷在过去的回忆中无法自拔,也不想自拔。

她彻底的堕落了,和这个国家一起。

然而在堕落的最底端,至少还有被画笔留存下来的笑容陪着她。

静王也是个可怜人,当年的她可是真·女神级的人物~

明天生日,有双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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