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上,侍是不是要死了……侍一定要死了……”
萧融雪疯了似的尖叫一声,脱力跌倒在隐囊堆里。
“你还有我和孩儿呢,说什么傻话……”捋了捋他被汗浸湿的额发,君宁在他眉心印下一个吻。“我会很努力的,和你还有孩儿一起。等到来年春天,我们再一起去看桃花吧。”
“嗯,嗯嗯,一起……”萧融雪眼皮打着架,窝在妻主怀中喃喃道:“还有阿母,弟弟们,大家都一起……”
君宁垂下眼,叹了口气。
“快睡吧……”
话音未落,萧融雪就陷入了梦乡。君宁摸了摸他微翘的唇角,默然坐了许久。
“荒玉,我总是怕我太贪心。贪心的人……总是什么也抓不住。”
影首并不经常在君宁身边,但只要他在附近君宁就能感觉到。这时辟光就会退居二线,负责在周围警卫。作为王姬,她身边不论何时都至少有一名贴身影卫,但平时都隐匿在暗处无法发觉。
荒玉的身影渐渐显现在纱帐外,不管怎样还是为主上留下了起码的**。他只是默默站在那里,很好地尽到了一个木桩的本分。
君宁爱怜地摸摸沉睡之人的额头,示意荒玉跟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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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子,两人一路来到君宁书房。一进门看见影三昧良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东溟的形势怎么样?”君宁也不废话,开口问道。
“回主上,东溟贵族们早就吓破了胆,远远见到北蛮旗帜便望风而逃,城墙形同虚设,北蛮们攻城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昧良语速轻快,仿佛谈的是什么民风野趣。君宁皱皱眉,却没说什么。
“流花城一带情况如何?”
“似乎还能拖些时日。”昧良想了想道,“毕竟流花城外有条极宽的护城河,就算东溟军闭门不战,达拉罕这些一辈子没见过大河的蛮子们也要折腾一番。”
“既然如此我们也先等一等,不过边境一带要开始布置了。还有亚娜周围加强警戒,以防达拉罕趁机劫人。”
“诺。”荒玉躬身道,“汗女最近日日与王子殿下在内府厮混,影卫们监视她很容易。”
“那便好。”君宁目光回到昧良身上。“上将军府和孔章侯府有什么动静吗?”
“孔章侯府一切如常,上将军府最近倒时常有官卿造访,但都被将军拦了回去。只是太女殿下与将军走得颇近,还常常在书房密谈。书房周围守卫森严,属下无法靠近。”
君宁皱起眉,荒玉敏感的感到自家主上心情不好,便对昧良道:“就算守备森严也要想办法探听消息。必要时牺牲几名暗桩也在所不惜。”
荒玉说的平常,昧良也并未感觉有何不妥。影卫就是这样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连他们都如此,何况那些小虾米呢?若能发挥一次作用,也算人生无憾了。
“将军府可以先缓缓,倒是太女那边……算了,太女也有影卫,想必我们占不到便宜。”疲惫地揉揉眉心,君宁拿出木牍写了些什么。“这个你们稍后派人送给齐环。目前仍然力求稳妥,以静制动。南尧方面也要提防他们有异动,我们费了这么大力,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
“诺。”
“诺。”
吩咐完了事,君宁见昧良还没走,不由问道:
“你可还有事?”
“是的主上。”少年顿了顿道:“不知主上打算何时让我们几个正式认主?”
“影三!放肆!”
话音未落,昧良痉挛了一下,跌倒在地,痛苦地蜷成一团。荒玉上前跪在他前面。
“属下管教不力,请主上责罚。影三属下也定会依法度严惩他。”
君宁看了两人一眼,心中已明白三分,却没有戳破。
昧良虽带着面具,但露在外面的手背却青筋迸露,紧紧地攥着自己胸口。跪在他前面的荒玉隐隐有维护之意。
“此事我自有主张,昧良莫要焦急。今日的事既然荒玉已代我略施小惩,那便放过了,但下次却要注意时机才好。毕竟除了夫妻,我们还有主从之责。我不希望以后交代公事时,还要想着你是不是参杂了什么个人情绪。”
听到“夫妻”二字昧良怔了怔,连应诺都忘了。荒玉一脚将他踹得像个球似的滚了几滚,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我还有公务要办,你们先退下吧。”
荒玉歪头瞟了昧良一眼,先躬身隐去身形,昧良也连忙随后跟上,动作却少了几分一贯的从容。
王姬府书房的灯亮了整夜。黎明前夜枭刚啼叫几声,阵风扫过,就被颗石子打落。辟光蹲在房梁上,警觉地转过头,对旁边空气道:
“阿兄。”
黑色的石子在空气中抛来抛去,一只苍白细长的手仿佛凭空出现在夜幕里,乍一见到真十足瘆人。但辟光却仍旧用在黑夜中异常明亮的眼睛灼灼盯着。
许久,又一个人影出现,与辟光一同蹲在房梁上。
“干嘛?”
辟光盯了他一会,似乎没有答话的意思,又继续自顾自地转着脑袋警戒周围环境了。昧良被晾在旁边,看他脑袋转来转去,真觉得自己身旁蹲了只猫头鹰。
一时他也失了说话的兴致,便托着腮,盘腿坐在狭窄的房梁上,怔怔盯着不远处的灯光。
“九王姬……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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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姬!”
“九王姬真乃我北樊功臣,若非有您恐怕东溟就是吾国如今之状!”
“九王姬,臣几日后将在府中设宴,不知可否邀您屈尊驾临?”
“九王姬,臣有一小儿生的身娇貌美,不知您可有意……”
“九王姬……”
“九王姬……”
逢十大朝,君宁就像掉进猫群里的鱼,险些被大臣们生吞了去。好容易挤进正殿,早就是一身大汗。时至六月,就算再轻薄的朝服都显得累赘,何况在人堆里闯一遭。
擦了擦汗,君宁接收到在殿门口站岗的侍卫毕霜幸灾乐祸的眼神。毕霜虽然还是个副官,却已经从原来的旅贲营护驾卫士调到宫正统领的大殿卫士,地位可说不能同日而语。
君宁整整衣襟,趁着诸臣还没追过来,赶紧往大殿深处跑。
“九王姬近日真是风头无二,盛望空前。”孔章侯拿着柄嵌玉檀木香扇,悠哉悠哉的扇着风。“想必民间即使不知大王之名,也定是知道王姬您了。”
“王姨这话可说的小侄着实惶恐。”君宁拿帕子擦了擦汗,眼瞅着上将军和太女也前后脚的进来,不由转开目光。“这次吾国能幸免于难多亏王上太女贤明,还有王姨和上将军的大公无私。小侄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干些招人厌烦的事罢了。”
将君宁的不自在看在眼里,孔章侯眼睛一扫就明白了大概,于是一边亲切的和少女把着臂,一边满脸热情地同萧戬、仲谦姬打招呼。
“二位近来真是形影不离,看得本侯好生妒忌。”风骚地摇着扇子,孔章侯将风流贵女的欠抽劲做了个十足。明明都是当祖母的人,但在萧戬面前就又不自觉卖弄起来。
萧戬瞥了她一眼,完全没有跟着扯皮的意思。伸手一胡,就将孔章侯推了个趔趄。
孔章侯险些丢了大人,待稳住身形也没再去招惹满脸不爽的萧戬,反而转头想朝仲谦姬找回场面。
“殿下,最近看您很少出府走动,臣家的几个丫头都想念得很呢。话说若整日和北樊煞气最重的人呆在一起,小心对您身体不利。”
“王姨过虑了。”仲谦姬淡淡接口道:“近来往来次数多了,吾才发现与上将军竟有许多投契之处,再说今时今日,上将军的煞气,怕还没有九王姬身上的十分之一。照王姨这么说,吾倒须小心莫要和九王姬走得太近,免得有碍病体。”
孔章侯抽着嘴角,完全不知说什么好了。今天一个两个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存心跟她过不去是不是!
“呵,呵呵,九王姬,既然太女都这么说……那我们就先到那边去吧。”孔章侯打着哈哈,朝杵在一旁的少女使眼色。
那少女却看也没看她,只咬咬牙,出声道:“长姐,我……”
“失陪了。”
仲谦姬向孔章侯点点头,毫不迟疑地抬步离去。孔章侯看到可怜巴巴被晾在一旁的君宁,突然感觉老怀甚慰。
看,不单单我一人不招待见不是?
“王姬你无须太在意,太女殿下是见你太得民心,心里不好受而已。她心思重,却也性子绵软,过两天没准自己就忘了。”
孔章侯难得拿出了点长辈的慈爱,可眼前的小混蛋显然不怎么领情,双眼还眼巴巴看着太女背影。
“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朵花来。”滕非颇有些不是滋味。“但凡生在王家,有几个姐妹是和和睦睦的?除非像本侯这样一辈子继承不了王位,当长姐的才能容下我。毕竟威胁不了她的地位啊……”
拍拍少女的肩,孔章侯长叹了口气。
“你该庆幸才是,起码在她眼里,你还是个有能力一争的对手。”
君宁回过头,发现孔章侯已经迎着那些嗜酒喜文,附庸风雅的贵族堆里走去。不知怎的,女人的背影却显得有几分萧索。
今日王上翘班,相邦告病,朝上的人来的差不多就开始议政了。
仲谦姬一身重紫朝服,端坐玉阶正下方的宝座之上。樊王不来上朝,太女就是名义上的最高执权者。
诸臣先是三躬行礼,接着各自奏事。待到萧戬时,沉寂许久的萧大将军开了腔。
“——太女殿下,臣请领兵替换林峡关东西径口的毕氏守军,空缺全部由边塞四军充任。”
开始撕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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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阴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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