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缭绕在眼前,像那云端仙境般缥缈,待浓雾散尽,最显眼的香炉已经翻了一半,里面的屏风也倒在地上,殿中心一个迷迷糊糊的身影倒在血泊里,不知何况。
端着醒酒汤的小太监见无人出声,只觉奇怪,抬头朝里面瞥了眼,立刻吓得双手直抖,碗都没端稳,直接摔到了地上,给寂静无声的周围发出了唯一的响声。
不谈里面上何人遇险,竟有人在宫中行凶,这简直是藐视君上,狠狠地打皇室的脸面。
作为一国太子,周容钰想得始终要比常人多些,本就不太好的脸色逐渐转沉,终究抵抗不住内心的担忧刚想进去查看,却被侍卫头领率先拦住。
“殿下小心。”
侍卫们神经紧绷,纷纷握住腰间佩剑蓄势待发。
“无碍,殿中再无其他人。”
示意拦路的侍卫头领让开,他大步向前,走近见到那张脸时,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提心一紧。
倒地男子正是本该伴着周安言的准驸马荣巽,倒是福大命大,捂着不断涌出的伤口居然还有一口气在,只是脸色不太对,嘴唇苍白是失血过多之兆,但绯红的双颊禾滚烫的体温又能证明身体的不寻常。
荣巽浑身上下除了脖颈的伤口并没有其他伤痕,以狭小的伤口和深度看应该是簪子之类的饰品,但因伤及喉咙,荣巽也说不出话,只能睁着半只眼看着如同救星的周容钰,神色间带着祈求的意味。
“来人,带荣公子赶去太医院。”
周容钰当即命令几位侍卫进来简单地替荣巽包扎了一下伤口,便将他抬了出去。
之后周容钰又环视了偏殿一圈,除了中间的一大滩血水,半翻的香炉燃得正欢,不过是普通香料的气味,其他地方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跨过倒地的屏风,视线触及地上一样东西时微微闪烁。
当即吩咐站在门外的侍卫们:“你们几个去通知封锁宫门,剩下的人继续寻找郡主,如果没找到就不要回来见孤了。”
“是。”
待最后一名侍卫离去,他才蹲下来将脚底遗落的耳坠捡起,上面的珍珠色泽光润,像是历年采珠人献给皇室的宝珠,虽然不少但终究只有少数人才能佩戴。
对比宴中记忆,这小巧却精贵的饰品只能是一个人的,可现在这个人不知所踪。他沉默地将这证物收起,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也在暗自思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还算欢快的宴会因为周安言先前的一闹而鸦雀无声,帝后无言,底下的人也不敢出声,只能干坐着,还有些坐立难安。
左边坐着柳宴已经冷了很长时间的脸,但时常关注殿门的状况。
周安言也恢复如常,示意着婢女小芸替她倒酒,做了亏心事的小芸一直抖着手,看得周安言忍不住将酒杯重重扣子桌上。
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近,周容钰在众人的目光中独自回来,离去前的脸色还算平和,现在就已经是沉重。
而将他神色看入眼底的周安言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她以为周容钰已经捉奸在床了,眼底闪过得意之色,装模作样地关切开口:“太子哥哥怎么独自一人回来了,意映姐姐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莫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这样虚情假意的话,说多了让人生厌,周容钰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三公主莫要咒我女儿。”
本就不喜周安言的柳宴见她如此,直接拍桌起身,好像在下一刻就要来到她面前理论,幸亏被身边的几位武将拉住。
但周安言显然没有半分感激,只是冷笑一声,像看猴一样瞧着他们,甚至还在心里恶毒地想着,如果柳宴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是怎样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钰儿,怎么回事,神色如此,难道真是意映出了什么事不成?”
最上方坐着的太宣帝见只有周容钰一人,又看到他过于凝重的表情,不解地开口询问。
“父皇,儿臣在西殿一偏殿发现了不知何时离席的荣家公子,且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原本含笑的周安言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容钰,幸亏有身旁的小芸拉着才不至于失态,不过现在大家都被这严重的事情吸引,倒也没人关注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周容钰禀告的话刚落,大殿顿时悄无声息,太宣帝的脸色变得比周容钰还阴沉,目光如炬,一把将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
“岂有此理!敢在宫中行凶,当朕死了不成!”
原本还坐着的乌泱泱一片人立刻走出跪下,大声喊道:“陛下息怒。”
“息怒?要朕如何息怒!上次趁朕打猎时行凶,你们查了这么多日子也没查出一点蛛丝马迹,现在都猖狂到朕面前了!”
“一群废物!朕养你们难道是当摆设的吗?要是干不了就换别人干!”
太宣帝怒上心头,将面前的桌案直接掀翻,已经将这事和之前围猎遇刺联系上了,面对帝王漆黑的怒颜,无一人敢发声。
“陛下,动气伤上,莫要遭了贼人的道。”一旁的柳墨梅站起来扶住怒气冲天的太宣帝,温声安抚。
但正值气头的太宣帝没有领情,反而直接推开她,若不是后面的翠萍搀扶恐怕就要跌倒了。
见此,周容钰连忙跪下求情:“父皇息怒,母后也是太过关心您。”
“来人,即刻封锁宫门,不许任何人出进!”太宣帝毕竟是帝王,一时的失态很快就调整过来。
“父皇,儿臣已第一时间派人封锁宫门,但至今也没收获。”
“即是如此,那今日之事朕交给你办,若找不到真凶,你这太子也别做了。”
说罢,太宣帝直接挥袖离去。
殿上,众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
周安言已然整理好心情朝周容钰走了过去,“太子哥哥,你可要好好办,不然意映姐姐可要受罪了。”
他冷眼旁观,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没有一丝好态度,“轮到你来叫我做事吗,还是去管你未婚夫吧。”
“你!”被下了面子的周安言不想在这里多待,也满怀怒气地离去。
周容钰没理会,一回头就见柳宴一脸愁眉苦脸,“敢问殿下,意映可有下落?”
“……还未有意映的下落。”
“不过舅舅放心,孤一定将意映安安全全地带回来。”
“如此便多谢殿下了。”
柳宴只得先行感谢,心中除了担忧周意映也在害怕柳凛风也遭遇不测。
此时的西宁宫已然熄灯,周安言回来时也没惊动已经睡下的夏贵妃,带着小芸回到了寝宫,洗漱一番后又让小芸退下。
烛火晃动,刚放下心准备睡下的周安言被被身后传来的动静拦住。
一回头,一个黑衣人蒙面人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连忙捂着嘴才不至于叫出声来。
“你将药用在周意映身上是什么意思?我说过让你用在秦淮诗身上,谁让你阳奉阴违的!”
但黑衣人显然没有太在乎,他靠近过去,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发出的嗓音嘶哑,刺耳至极。
“你当我傻吗?她秦淮诗对于我来说也没有好处,只有周意映才能让父皇改变心意。”
手腕发出的疼痛让她想挣脱出来,可惜黑衣人手劲强大,她犹如蚍蜉撼树,只能颤抖着嘴唇呛声。
这话让黑衣人冷哼一声,将周安言整个人毫不客气地扯下床,阴狠的眼神看得她哆嗦。
“愚不可及,秦家的势力他周翡怎么可能忽视,让秦淮诗做小,你也想得出来,你以为周翡和你一样蠢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单纯想报复周意映,既然你要自讨苦吃,那我就等着看你之后的结局。”
“你!”被戳破心思的周安言面容扭曲,想反驳又找不出理由,只能睁着双大眼睛不满地剜了他一眼。
黑衣人并没有当回事,反而放开了紧握的手,“与其在这和我吵,你不如考虑怎么脱身吧。”
周安言揉了揉手腕,疼得已经发紫了,力气的差距让她也不再表达自己的怨气,“小芸我会处理的。”
黑衣人又问:“那荣巽呢。”
她挑了挑眉,好像想到一个好主意,嘴角扬起一个不小的弧度,“我还靠着他指证,到时候我就把责任全部推给周意映。”
“你当荣巽和你一样傻吗?他哪来的胆子,她周意映只要说一句他对她心怀不轨,那你这辈子就只能嫁给一个残废了。”
黑衣人只叹她愚蠢,荣家不过空有头衔,哪比得上掌握实权的柳宴,若荣巽扯上周意映一分,他自己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他现在难道不是吗!一个不举的废物,也敢肖想本公主,那就让他变成哑巴,让他一辈子都卧病在床。”
谈及残废,周安言有些激动,声音也有些大了,她前些日子才知道荣巽他根本就是废人,父皇居然让她守活寡,这岂不是让她沦为全天下人的笑柄。
她满腔怨气都在此刻涌出。
但这些显然不在黑衣人考虑的范围,他沉思片刻才开口:“这件事总归是要有替死鬼的,你自己处理,至于其他你不要轻举妄动。”
看着他要离开,周安言立即扯上他衣袖:“那我的婚事怎么办?”
面对这个问题,黑衣人只是撇了撇头,笑着说道:“贵妃一死你不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了吗?”
“你想让我娘死?做梦!”
周安言脸色大变,直接给了黑衣人一巴掌,力气之大害得她手都还在抖。
被打了一巴掌的黑衣人没有动手,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冰冷,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做不做看你自己,这次计划失败你就已经没有后路了。”
她也恶狠狠地威胁道:“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想放弃我,不怕我把你的所作所为说出来吗?”
“好啊,那你就等着夏家和付川先死在你面前吧。”
黑衣人没有回头,在蜡烛燃尽时离开,留下的话让周安言背后冒出一身冷汗,突然觉得与虎谋皮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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