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温暖适宜，漫天遍野开的都是花，在晨光的照耀下微微摇曳着，随风传来一阵香气。

江雪穿过水镜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这让她更好奇寒江雪要带她去哪里了。

“接下来往哪走呀？”

她们好像在春游。

她的声音是压不住的雀跃。

江雪第一次和人出来，不为别的，只是单纯玩乐看风景，这次穿越像是上天给她的礼物一样。

寒江雪感受到她的喜悦，有些微的疑惑，在她看来眼前一切不过是平常，她不明白江雪的喜悦从何而来，更何况她此行为的是——杀她。

所以她只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的回答，“等，会有人来的。”

她没递拜贴，未做伪装，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温州地界，主事人很快就会过来。

她们没等太久，很快便有一群人疾飞而来，将她们包围在内。

关山岳从人群中走出，震声问：“敢问阁下尊名？借道温州，不报上名号未免太狂妄无礼。”

他在族内正焦头烂额地安排温州的魔族防线，突然感知到有陌生气息进入结界。

能悄无声息突破防护结界的人绝不简单。

他亲自过来是想确认来人的立场，若是友，那皆大欢喜，若是一些邪门歪道，他也定不会轻饶。

江雪复述寒江雪的话，“寒江雪，可否借关家炼心阵一用？”

寒江雪看到了他身上挂着的家族授印，猜他就是关家的继承人，目前关家的主事人，便直截表明来意，准备速战速决。

她说的这么直白，也是料定了魔物不知道炼心阵的作用，可真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毫不迟疑地响起，寒江雪还是愣了下神。

她真的，要杀她吗？

江雪不知道寒江雪的所思所想，老实转达了她的话，以为这是什么启程前的准备，事不关己般，甚至还有闲心观察关山岳的表情。

因为他沉默了太久，脸色也很难看，漆黑压抑，拢着散不开的阴云。

但是因为年轻，眉眼间又是矛盾的少年意气。

哈，小老头。

他的态度明显不对，一旁的侍卫们拿不定主子的想法，试探着问：“少主，我们……”动手吗？

关山岳抬手止住他的发问，目光紧盯着江雪，“原来是寒少主，少主不是急着开天门吗？怎么半道来我们温州了。”

江雪虽然情商不高，但对人的情绪感知很敏感，这个关家的继承人看起来不太喜欢寒江雪，而且她都说过来的原因了，他还问。

当即不客气道：“你无须多问，只管说借不借便是。”

关山岳没想到她会这么不客气，没听说寒江雪的脾气这么差啊？

果然，她传闻中的凌若秋霜，淡漠圣洁都是世人美化的结果。

关山岳并不喜欢这个被世人捧上神坛的天才少女。

她不过徒有虚名，尸位素餐罢了。

但面上不能太难堪。

关山岳紧绷着脸，“不敢，少主想用，尽管用便是了。”

他还是不情愿，

“只是在那之前，请少主答应我的请求。”

“我想与少主较量一场。”

江雪：“……”

叫你多嘴，这下好了吧？

事情的发展多了些变化，寒江雪抿了抿嘴，她就知道不会心魔不会这么老实。

迟则生变，得尽快了。

“答应他。”

寒江雪让人应下。

她说的轻松，要不是顾忌场合，江雪脸都皱起来了。

她能跟人较量什么？她的挂只能保护她不挨打，可不会教她还手啊。

寒江雪对她的不情愿无动于衷，扯了扯牵丝，半是逼迫半是劝，道：“问他比什么。”

江雪放弃挣扎，老老实实按照她的意思问关山岳。

她觉得寒江雪说话这么有底气，应该有解决办法，自己夹在中间当传话筒就好了。

没错，相信她！

关山岳指向西北方，那里是魔族活动最为猖獗的地方。

“我们比一个时辰内谁杀的魔物最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为少主打开炼心阵。”

他说的话狂妄至极，但他有这个底气。

关山岳知道从没杀过魔族、真正实战过的寒江雪不可能会比得过从小就在和魔族作战的自己。

他熟悉不同魔物的弱点所在，而她连魔物都从未见过。

听到是比这个，寒江雪有了把握。

她洞察人心的能力一流，但她并不在意关山岳对她的介怀与算计，只是她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一个时辰太长了。

是啊，一个时辰太长了。

江雪欲哭无泪，这怎么着也得比她命长了。

修真界鼎鼎有名的天才寒江雪竟然连魔物都打不过，传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她还担心什么ooc，寒鹭直接就杀来了。

寒江雪出声解救她，“告诉他，我赶时间，出了炼心阵我自会履行约定。”

江雪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将话转述给关山岳。

他只皱了皱眉，没有拒绝。

好诶，得救了。

江雪放松下来，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完全没发现寒江雪话中潜藏的意思。

“……”

她的目的都明晃晃摆出来了，这个魔物就听不明白吗？

寒江雪还是觉得她一直在伪装。

她在等一个借口，好让她有理由强行把人绑进炼心阵，不必抱愧至如此。

她总要杀她。

心魔不去，如何追求大道？

炼心阵开，就再无回头的可能。

江雪不知情，却也隐约感受到了什么，面上浮现出些许不安。

想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她定了定神，毫不犹豫地踏入了炼心阵。

开阵需要被试炼者的一滴血，寒江雪解开腕上的牵丝，将它引出体外。

江雪还在探头探脑观察周围，看到突然冒出的白色发带时吓了一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裹成了个蛹，拖到一块巨石的凹陷处。

她再怎么傻也察觉到了不对。

“妹妹，妹妹！寒少主！”无论她怎么喊，寒江雪都不理她。

江雪是真的有些生气，不管不顾地喊：“寒江雪！你要干什么？！”

她不是已经相信她了吗？

难道说从始至终，所谓的相信不过是她的伪装，为的就是让自己放松戒心吗？！

牵丝末端绷直，从江雪的指尖逼出一滴血滴入石面，红光闪过，炼心阵开始运转变化。

以巨石为中心，罡风挂过四周，半空中多了许多看不清面孔的黑影。

它们飘起紧跟着俯冲，聚在一起形成了噬人的猛兽。

风中的喃喃声也越来越清晰。

江雪被迫听着，在越过某个节点后，她终于听清了这道诡秘的声音在说什么。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你个废物点心——”

江雪哇得一下哭了出来。

哭声愈演愈烈，寒江雪被扰得难以思考。

按常理而言，进入炼心阵，她会不断经历问心溯因，找出心魔出现的原因，并在这期间自我开解心结。

而且在她的计划内，心魔在进入炼心阵时就会被压制到识海，她这时该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才对。

除非，她不是心魔！

那道声音还在说。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学习不好，嘴巴也笨。”

“你活着是为了给我添堵吗？！”

江雪哭喘着，这两天积攒下来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不停的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

寒江雪想要错开神识，最后还是看着人，低声道：

“别哭了。”

她努力调动灵力，想要幻化出一块丝巾。

兴许是因为在阵法内的原因，寒江雪很快变出来了。

心魔听不进去她的话，哪怕哭累了也在不断抽噎，泪珠一滴滴从下巴坠下。

她在识海，想要安慰人也无力，只能僵硬地又重复一遍，

“别哭了。”

江雪这次听到了，但是不想理。

她又生气又委屈，两种情绪交织着，让她的眼泪不断滚落。

她对寒江雪完全不设防，满心信任，依赖她，相信她。

终究是她错付了！

“现在你满意了吧？”江雪破罐子破摔，“你根本奈何不了我的，你、你识相的话最好以后乖乖听我的，不然我、不然我……”

江雪词穷，却不想落入下风，一把扯过半空中的丝巾，边擦脸边含糊道，“你等着。”

她不会原谅她的。

风声呼啸，寒江雪沉默着用神识封住周围，隔绝声音。

她的声音在这方空间响起，沉闷，带着回音，如鸣钟般敲击在江雪的耳畔。

她说：“抱歉。”

这是寒江雪第一次跟人道歉。

她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感受。

有些无措，也有对江雪的愧疚。

更有些莫名的庆幸，庆幸她不是魔物。

可意识到这点后，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愧疚。

江雪从诞生到现在，一片赤子之心，对她坦诚以待。

而自己却暗自揣测，甚至利用她的信任，将她带到炼心阵。

寒江雪曾在书中看过一个传闻。

一灵真性，既落乾宫，便分魂魄。

魂不安，魄作乱，清浊相混，一生二。

江雪说的话不全错，她或许就是另一个她。

一个被她捏造出来的，完全相反的她。

寒江雪操纵牵丝，把披散在江雪背上的头发圈住，束起。

神魂传来的感受鲜明，牵丝游走时她像是把人整个抱在了怀里。

寒江雪隐去部分牵丝，好似怕被人看出她的真实情绪一样，垂着眼，

“抱歉，我怕你骗我。”

她不知情，全然当自己是“江雪”，她也当她是江雪好了。

她孤独了太久。

江雪还没从上一句回神，耳边又多了句道歉的话。

没有第一次的生涩，柔顺而干脆。

她几乎能想象出寒江雪此时的表情。

“……”

可恶啊！她怎么知道我吃软不吃硬！

江雪不想这么快就原谅她，想稍微拿乔一下，头抬起来看到狰狞的黑雾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先前的声音了。

所以，是她做的？

答案是肯定的。

毕竟她的外挂就一个态度——不死就行。

会这么做的只有在场的另一个人。

江雪哼哼唧唧，完全生不起气。

她一贯记吃不记打。

而且冷静下来后，她想起了寒江雪的年龄。

她才十六。

她怕被骗，谨慎些有错吗？

她身为一个二十二岁的大人，在小孩面前哭得那么难看就勉强算了，怎么可以再跟个小孩斤斤计较呢？

更何况，她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想通之后，江雪也不忸怩，明明鼻头眼角哭出来的红晕还没消去，她就能抿着嘴露出笑颜。

“我不会骗你的。”

一灵真性，既落乾宫，便分魂魄。——?太乙金华宗旨?

后面是编的，为难我。

寒宝以为自己精神分裂了。

这章让雪宝支棱起来，知心大姐姐（bushi）马上上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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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另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