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江雪再怎么不情愿,启程这天依旧到了。
她不必担心如何到场,护卫会带她过去。
昨天下午江雪已经见过寒臻白安排的两个护卫了,是一对双胞胎。
姐姐叫寒一,弟弟叫寒十。
娃娃脸,看着年轻,但据他们说,他们是看着寒江雪长大的,起码得是爸爸辈的了。
寒一用她的法器将江雪载到了一处殿宇的外面。
自入口开始,厚重的红毯在台阶上展开,一直延伸到大殿门口。
江雪本以为她会跟着自己一起,没想到她摇了摇头,隐去了身形。
江雪暗自感慨护卫姐姐和寒少如出一辙的冷酷,对一旁的寒十摆摆手,。
她来的是最迟的,大殿门口已经坐满了人。
台阶的中段是一处平台,中央放了只三足玄鼎,鼎前呈三角型摆了三张玉盘,靠后的两张上已经跪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巧是她昨天见过的良风煦。
江雪了然,看来中间空着的位置是她的。
学着她们的样子,江雪也跪在玉盘上,挺直腰背,目光落在前方的鼎上,忍不住用余光观察着四周。
今天的场合很是正式,从服装上就能看出来,她身后的两人,一个赛一个,穿的层层叠叠,腰上的饰物绕了一圈,随着他们的动作磕碰在一起,叮咚作响。
而她仅一身白衣,一根发带,随意得好像路过,一点也不像今天的主角。
可恶啊!
江雪转念一想,在场只有她一人穿成了这般素净的模样,她也算是另类的主角了,起码显眼。
她坐了有一会儿了,没听寒鹭他们说接下来的安排,等的有些无聊,却突然听到侧后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哦?他们也来了?”
他们?谁啊?
江雪有些好奇,精神起来,竖起耳朵自以为隐秘的听着。
见她感兴趣,良风煦使了个隔音的小把戏,瞒着上首的一众大人物,装作不经意地样子继续说:“这些散修不是一向独来独往,不愿与世家扯上关系?到底是影响整个修真界的大事,他们过来也无妨,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派人参与进来。”
今日到场的只有他和木家的人,其他人想必正在晋州等着坐享其成呢。
良风煦略带嘲弄地勾了勾嘴角,目光略过身前的少女,半合着眼皮等待接下来的流程。
江雪听的云里雾里,暗自记下这个点,准备等以后问问寒江雪。
很快,喧嚣的人群安静下来,在这一片寂静中,门口的铃铛声便尤为清晰。
殿外走进了一个赤脚红袍,带着牛角面具的人。
祂手中握着一个彩圈,上面坠着铃铛和某种不知名鸟的羽毛,随着祂的走动,羽毛荡漾起水一样的波纹,在空中摇曳着。
铃铛发出的声音很小,却仿佛是在耳边响起,直击鼓膜,江雪的心跳被影响着,逐渐与铃铛声同频。
直到铃铛声停下才她才恢复正常。
祂站定在三足玄鼎正前方,握着彩圈的手下压,紧贴着江雪的额头,轻微而快速地晃动起彩圈,嘴里同时念着一段晦涩难懂的话。
江雪拧着眉想要听清楚祂在说什么,彩圈正巧在此时移开,她不偏不倚对上了牛头面具的眼窝处 。
一瞬间,江雪后背发毛,仿佛被什么危险的东西锁定住了,神魂乃至内心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祂只顿了一下,转身将彩圈投入鼎中。
三足玄鼎在此刻大放异彩,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古老而悠长的钟声。
祂说:“善。”
原本紧张的氛围瞬间热闹起来,寒鹭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他扬声:“诸位,今天是我们修真界的大日子,上天垂怜,待寒少主找到开天门的方法,必能带我们突破此方世界的限制,飞升仙界,重振修真界!”
天门闭合已久,数千年来无一人飞升,如若再不寻求突破,他们必然走向灭亡。
尤其是天门虽关,但人间与地下世界的通道仍然存在。
清气上升,浊气下沉。
没了仙界的压制,世间秩序失衡,地下世界便叫嚣着要吞并人间,对他们的侵蚀愈发严重,近年来的缝隙更是越来越多,数不清的魔物魔气从地下涌出,在人间肆意横行。
万幸天道仁慈,给了修真界一线生机。
而寒家抓住了这个机会。
通透之体,先天筑基。
寒江雪便是天道给他们的一线生机。
她生来就是要统率修真界,拯救人间的。
卜问尚未结束,祂掐诀向鼎内打入一道灵力,三足玄鼎中腾起云烟,在一片雾气朦胧中,江雪听到了一句话,
“内求诸己,勿假外物。”
什么?
江雪来不及反应,身下传送阵的纹路亮起,不过三息,她眼前便换了个景色。
寒一和寒十趁此机会跃入传送阵,一并跟了过来。
江雪顺着手臂上的力道站起身,表情恍惚。
红袍人说的话似乎意有所指,祂知道自己身上有外挂吗?
那祂是不是也知道她不是寒江雪。
可祂如果知道,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江雪满心疑问,听到周围的动静时将将回神,将注意力放到眼前。
——她身后还有四个陌生人跟着呢。
寒一撞开良风煦,接替他扶着江雪,她冷冷道:“离我们少主远点。”
江雪抽出自己的手,站定。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岔路口。
寒一在她身边,寒十站在不远处,加上良风煦和另一个背着长柄刀的青年。
四个人全在等她说接下来的安排。
江雪默默按照选择口诀点出了前进的方向。
“走吧,我们去那里看看。”
江雪没想到,她的随意一点竟然开出了“惊喜”盲盒。
他们一路上一直没有碰见行人,不止是人,路上安静地诡异,没有任何生物发出声响。
良风煦察觉到不对,面色正经下来,木钊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江雪被带动得紧张起来,想到外挂心下松了一口气,带头走向前方,良风煦却先她一步,走在了她的身前。
直到他们到达一处村子,众人这才发现异样的来源。
村中弥漫着浅淡的魔气,江雪在温州接触过魔气,也察觉到了它的存在。
街道上零零散散躺着人,胸膛依旧轻微颤动着,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木钊在最近的一个村民身边蹲下,还未伸出手,垂首的村民突然暴起,张着嘴向他扑来。
木钊反应迅速地将刀柄卡在他的嘴里,伸手按压在他的经脉上。
“魔气入体,他已经完全被控制了。”
江雪怕多说多错,没有开口。
良风煦摇了摇头,颇为感慨道:“可惜了。”
被魔气完全控制的结果就是沦为魔人,理智尽失,再无救治的可能。
除了他,村里必定还有其他魔人,按照魔气的浓度推断,这里应当没有魔物了。
木钊并指,灵气化为刃,干脆利落地抹过村民的脖子,结束他的生命。
这些魔人的外表与常人无异。
江雪不忍再看,匆匆移开视线。
在场的人修为最低也有金丹,魔人对他们构不成威胁,良风煦提议:“分头行动吧,魔人放任不管,会扩大魔气的污染范围。”
他们既然遇见了便不能坐视不管。
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缠着牵丝的地方,江雪给自己打气,随意选了个方向,和众人分开了。
她循着魔气,找到了另一个魔人。
那是个中年女性,江雪看到她时,她正机械地剁着案板。
江雪定眼望去,案板上血淋淋地放着一截大腿骨,粘稠的血混合着黄白色的不明液体,沿着案板边缘落下。
她霎时间白了脸。
她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景。
江雪当即嘴里一酸,发出阵阵干呕声。
她的动静吸引到了魔人的注意,魔人停下动作,双眼瞪得凸出,缓慢朝江雪转过头。
救命!!
对上眼的瞬间,江雪拔腿就跑,慌不择路间跑进了死胡同。
江雪被逼到了最深处,魔人依旧嘶吼着朝她靠近。
江雪咬咬牙唤出藤蔓准备将她绑住。
只是她的准确度还有待提升,藤蔓打了个圈,只绊住了魔人的脚,使她摔在了地上,离江雪更近了。
即使被绑着,魔人依旧疯狂,伸长胳膊不停划动着,试图够到江雪。
江雪后退半步远离她,再次召唤出藤蔓,将她结结实实绑住了。
看着魔人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外表,江雪实在下不去手。
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但魔人的神情处处透露着非人的癫狂,江雪闭紧眼,控制藤蔓勒住她的脖子,缓缓收紧。
江雪手指微动,魔人脖子上的藤蔓却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不行。
她还是下不去手。
江雪不停地告诉自己,她必须下手。
她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她该适应新世界的规则。
更何况,她现在是寒江雪,更不该心慈手软,不敢下手。
犹豫间,江雪冷不丁听到了一声求救。
“救、救命啊!”
是从街外传来的,似乎离她很近,江雪被吓到,下意识收紧了手。
“嗬……嗬。”魔人不停摇着头,想要躲避喉咙上的威胁,却只能随着收紧的藤蔓发出微弱的气声。
江雪看到后,下意识放松了藤蔓,有些不好意思,差点脱口而出对不起。
意识到对方是魔人,讪讪地闭紧了嘴。
她既下不去手,又担心那声求救的主人,僵持之际,江雪感觉到巷子里刮起了风。
她还未有动作,魔人便倒了下去。
江雪茫然。
她耽误的时间太久,良风煦放心不下来,找到她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
寒家怎么把她养成了这个模样。
良风煦腹诽,将手重新背到身后,走近开解她,“他们已经是魔物了,你不必手软。”
江雪见是他,忙收好表情,摆出一张冷脸来。
她自然明白,良风煦说的都是对的。
可她就是下不去手。
生硬地扯开话题,江雪偏头道:“村子里面似乎还有活人。”
“走吧,去看看。”
反求诸己,成语有关典故最早出自于战国·孟子《孟子·公孙丑上》,稍加改编了一下。
这两天发烧了呜呜呜,走一下剧情,雪宝自己得成长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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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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