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鲁氏将手中的青花莲子纹茶盏放下,叹道:“哎,说句诛心之言,幸好我的慎姐儿已经嫁出去了。这回离姐儿的事,在济州城肯定传得沸沸扬扬了,就是还能生育,一个土匪窝里走了一圈儿的姑娘,谁家敢娶呢!”

来福家的也叹气:“三姑娘这两年也不知是不是犯太岁,怎么倒霉事就总找上她!”

“还不知大哥他们准备怎么办呢!若是把离姐儿送到庙里去,就是我心里也不忍的,她是个好孩子,这两回受罪哪回不是为了救人!可若是放着不管,带累这一家子女孩儿的名声,这可真是……!哎!”鲁氏重重叹了口气。

来福家的低声道:“说不得找个门户低些的人家嫁了,那些人家还仰仗着咱们家,也不敢对三姑娘撂脸子。”

鲁氏烦恼地摇摇头:“再说吧,总得等离姐儿身子养好。还有大嫂,她这回险些一尸两命,你不知道,我还去看了那孩子一眼,因一直生不出来,憋得浑身青紫。可惜了,那眉眼长得与大嫂一模一样。”

来福家的问:“大太太身子如何?”

鲁氏道:“还能如何,伤了身子,养着吧。”她不知想到什么,皱起眉,一脸厌恶,“我就说那姓杨的一脸娇娇弱弱,生得仿佛别人都欠她一般,带着晦气,你看看,果不其然,这几回的事,哪回不是她惹出来的!到了倒好,她没事儿人一般,闹得大哥家险些家破人亡!”

她说着还不解气,狠狠在桌上拍了一下:“以后你约束我们这边的人,谁再上赶着讨好那姓杨的,就给我收拾铺盖滚蛋!”

来福家的吓了一跳,忙先看门外。

鲁氏气道:“看什么,我不怕人听见!她自己带着晦气还不许人说了!”

来福家的忙笑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有老太太呢。”她说着又疑惑,“往日也不见您这么不待见表姑娘啊?”

鲁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那大姑姐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的女儿我能看上眼就怪了。

还有那杨婉婉,你说这丫头也是,寄人篱下就有点儿寄人篱下的样子,她倒好,那谱摆得,比人家正经主子还大。

而且事事要拔尖,样样要出挑,比得咱们家的孩子倒像是傻的一般。

这就是慎姐儿比她大,倒还看不出什么。你看看离姐儿,琴棋书画,就没一样比得过。真要是她得天独厚也就罢了,谁叫人家聪明呢!可她呢?当谁都是傻子不成,仗着年纪比人家大,启蒙比人家早,处处都要压人一头,还要做出一副大度无争的样子!我呸,跟她那个假惺惺的娘一路货色!”

鲁氏骂得畅快淋漓,倒把来福家的惊得合不拢嘴:“这,这这不至于吧?表姑娘才几岁,还能有这等心机?”

鲁氏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你等着吧,这一大家子,没一个有那姑娘的本事。”

来福家的笑道:“我看是太太成见太深。照您这么说,那大太太也是被她骗了?她若真是这样,大太太还能对她这样好?”

鲁氏笑道:“我那大嫂样样都比我强,就这一点拎不清。谁人不偏心自己家的孩儿,偏她为了显摆自己公平公正,把人家的孩子高高抬起,倒叫自己孩子受委屈。这一年还好些,你看前些年,把个离姐儿吓得,在她跟前儿耗子见了猫一般。”她说着又摇摇头,“这也是大嫂太好强,她自己事事比人强,就要自己的孩子也事事比人强,所以不大看得上离姐儿。”

她端着茶盏出了一回神,又叹道:“我是不会像大嫂这样糊涂的,我的孩儿,就是大字不识一个那也是我的亲孩儿,人家的孩子,就是有状元之才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杨婉婉这五天已经来看了淑离八趟了,每次来淑离都是在睡觉,几个丫头虽没有说什么,但是眉眼里全是不耐:“表姑娘,我们姑娘还睡着呢,等她醒了您再来吧。”

杨婉婉面色黯然:“这样啊,那让表妹先休息,我改日再来。”

碧莲有些不忿,待要说话,被杨婉婉一把拉住。直到回了自己房内,碧莲才气道:“姑娘也太好性了,三姑娘这样又不是我们害得,做什么给姑娘脸色看!我看,就该禀明老太太,狠狠教训她们一顿才是!”

杨婉婉摇头道:“表妹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你不要胡说。”

碧莲愤愤道:“什么为了救您,那个时候谁知道土匪会劫谁,保不齐土匪就是为了劫她呢!”

杨婉婉气得满脸通红,怒道:“你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

杨婉婉为人素来温和娴雅,从未对人高声大气过,此时发了怒,碧莲也有些害怕,讪讪地闭了嘴。

杨婉婉满心痛苦地闭上眼,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命苦,什么倒霉事都落在她身上。

幼年时父母恩爱,可没多久母亲去世父亲另娶。为了不让自己受委屈,父亲把自己送到外祖家,外祖母待自己是真心真意的好,就是舅舅舅母也都喜欢自己,虽然表妹一直为难自己,可每次都被外祖母和舅母训斥。

若是一直这样该多好!

可偏偏表妹三番两次出事,虽然自己是无意的,但是,肯定所有人都认定了,表妹这样就是她害得!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杨婉婉缩在软塌上,双手环着自己的膝盖,抱紧了自己。

淑离被冬至扶着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好冬至,把窗子开一下吧。”

冬至还没说话,崔妈妈端着一个如意纹雕漆填金的托盘进来了,上面放了一个白玉盏,一张脸板得像冬日寒冰般:“开什么开!外头风凉!”

淑离摸摸鼻子,撒娇道:“又是温补的药吗?妈妈,我已经好了,不用吃药了,所谓药补不如食补,我多吃些好吃的就是了。”

崔妈妈铁面无情:“赶紧喝!”

从淑离醒来,崔妈妈就是这么一副黑面包青天的模样,吓得淑离以为她又穿到什么平行世界去了。

她讨好地笑笑:“这就喝,这就喝。只是这药也太苦了。”

夏至一瘸一拐地进来,手里拿了一罐蜜饯,嘴角的笑比那蜜饯还甜:“喝了药吃个蜜饯压一压。”

夏至因为护主不利被打了十个板子,淑离很是不忍。夏至倒松了口气,只要还让她伺候姑娘就行。

前几日淑离醒来时,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淑离:“下回万不可如此了,奴婢怎能当得起姑娘如此厚待呢?”

然后被崔妈妈狠狠打了一掌:“下回什么下回!哪里有下回!”

崔妈妈脾气之暴躁,搞得淑离很想私下里拽着白胡子老大夫再打听打听她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虽然她也不知道古代有没有更年期的说法。

淑离愁眉苦脸地大口灌完了药,一气儿往嘴里塞了好几个蜜饯,塞得两腮鼓鼓,宛如一只小松鼠一般。

崔妈妈见她吃了药,面色方和缓了一些。淑离趁机提出:“娘怎么样了,自我醒了,还没见过娘呢,她是不是该生了?妈妈,我去看看娘吧?”

崔妈妈刚刚阴转晴的脸瞬间又转多云:“太太有身孕,姑娘风寒未愈,传染了太太就不好了,好生养病别让太太担心才是正经!”端着药盏走了。

淑离委顿下来,蔫儿蔫儿地:“崔妈妈如今太严厉了些。”然后叫夏至,“你去正院帮我问候娘亲,就说我已无大碍,请她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忧,过几日我大好了就去看她。”

养病嘛,一回生二回熟,淑离央着殷正域给自己搜罗了好些杂书,打游击似的躲着崔妈妈看。一般崔妈妈一掀帘子,淑离就迅速将手中的书塞到角落里,自己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等崔妈妈一出去,再津津有味儿地拿起来看。

只要她不过于伤神,崔妈妈通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去了。

满屋的丫鬟婆子都知道崔妈妈是不忍太过约束她,因此也都配合着做戏,有时崔妈妈前脚刚进院子,后脚就有半夏、桔梗几个小丫头溜到淑离窗下假咳。

淑离趁着崔妈妈不在,将几个小丫头大大赞赏了一番,还跟她们制定了协同作战攻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指挥了一番。

家中其他人都常来看她,只是方氏却一直没来,只有来兴家的常常过来,替方氏嘱咐她一通。淑离很是不放心方氏,她是高龄产妇,又被自己吓了这一通,不知身子怎么样了。

淑离握着书卷想了想,从软榻上下来,胡乱踩着一双软底的家常绣鞋叫夏至:“我要给娘写封信,你来帮我磨墨。”她从书架上精挑细选了一张浅碧色的信笺,凝神静气,握笔悬腕,“啪嗒”一滴墨滴下来,漂亮的信笺上多了一个浓浓的墨点。

嗐,好气呀,手腕没力气,拿着笔不停地抖,墨点儿溅得到处都是。

夏至原本满心凄凉,看着自家姑娘震惊又气恼的小脸儿也不由被逗笑了:“姑娘现在没力气,等过几日再写,有什么话,让我去传话不好吗?”

淑离怏怏地趴在书案:“好久没见到娘了,我怕她担心,若写信给她看,她一看我的字,就知道我已好了,谁知道我如今连字都写不好了。”

夏至眨掉自己眼里的水汽,笑着安慰道:“那您好好听大夫的话,早日养好,就能早点儿见到太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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