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路翊从塞兰丁的吩咐中大概了解到,王都分为外圈、中城、中心区这三个大区。其中又有许多小的街区。外圈和中城应该是大部分居民与商业设施聚集的地方。中心区则是王族、大贵族、教会总部的所在地。

隔着纱帘路翊能隐约看到街景,这座都市整体建筑风格厚重庄严,不过灰白色的墙体和蓝色的砖瓦中和了严肃感,为其增添了活力。低矮的建筑与高耸的钟楼眺望塔交错布置,从部分墙缝中还可以看到蔓延的翠绿爬山虎。

马车缓慢颠簸,总算还是在太阳落山前驶到了旅馆。

塞兰丁长呼一口气,看起来她对于终于能不再对着布莱克的脸了,虽然她时不时会发表气人的言论,但总体来说又总是无伤大雅,让她不愿为了一时泄愤失了风度。

马车停下后,卡丽和塞兰丁先行下车进入了旅馆。虽然本不需要塞兰丁亲自出面,但她担心旅馆不重视坏了自己的事,于是决定面谈。

不一会儿,路翊看到塞兰丁在一男一女的点头哈腰下被迎送出来。他们似乎特意为塞兰丁准备了专车送她去中心区。

丽芙见她们准备离开,暂时下车过去与卡丽交接了一下情况并很快折返回来。路翊眼睁睁地看着旅馆气派的大门与自己的马车擦肩而过,几人来到了旅馆的员工通道,从后门进入建筑物,爬上楼梯来到二层的走廊上。

旅馆的工作人员远远地站在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楼梯口,目不斜视,完全不与这边的路翊几人交流,尽职尽责地看管通道,确保没有无关人士目击这位塞兰丁小姐请来的“客人”。

路翊走在完全不会发出脚步声的柔软地毯上,不得不感慨这旅馆的档次之高。走廊里都铺着天然毛纺织成的精美提花地毯,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是泛着珠光光泽的酒红色暗纹印花壁纸,还挂着不知出自哪位知名画家的风景油画作品,铜色的金属画框在吊顶的灯光下闪烁着低调的光芒。

“这边请,布莱克先生。”丽芙不容置疑地说道,用手里的黄铜钥匙打开了身后的房间大门。她扫视了一眼房间,让另外两名同僚去往这间房间窗户下方的花园里,密切监视阳台,防止路翊从那里逃跑。

路翊大方地走进了奢侈的贵族专用房间,感慨地看着这堪比他印象中所谓的皇家风格的华美装潢,暗道自家地下城的刺槐旅店确实比不上人家。财力有限,也只能走走自然亲民路线了。

来不及一个个估算家具的价值,路翊进屋直奔那看起来柔软且散发着阳光气味的干燥大床——总算睡到床了!要知道,算上之前在奥克族打地铺的日子,他已经有足足一个月没有睡过床了!

丽芙看到他毫无礼节的躺倒方式,简直像是要把自己摔进被子里似的,忍不住微微偏头移开视线:“幸好塞兰丁小姐不在,否则就要让她看到如此失礼的一幕了。”

房间内盥洗室是封闭无窗的,路翊也显然没办法从洗手池的下水口钻出去。丽芙最后检查了一圈,将能够割断手上绳子的利器统统没收后,关上门亲自站在门外把守。

“有事请呼喊我。到饭点我会敲门后进来的,布莱克先生。建议您不要想耍什么小把戏,那是行不通的。”丽芙冷冷的警告隔着门传进来,可以听得出她就贴在门上,一步也未离开。

路翊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他才没力气也没心情逃跑呢。

身体懒洋洋地陷在被子里,积累已久的疲惫让路翊一根手指也不想动。这不是□□上的劳累,而是经历了漫长且无聊的马车旅行后精神上的倦意。

虽然黑夜还未降临,但路翊准备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睡上一觉:最好能一睁眼就是天明;而且最好天一亮就能看到塞兰丁带来那位安东尼奥大人。

路翊在这段旅行的日子大概看得出来塞兰丁对光明女神本尊以及历史所知甚少,只能寄希望于安东尼奥大主教是个靠谱的家伙。事关一方势力的态度以及地下城所有居民的未来,和他之间的面谈才是此行的正题。

月亮来到夜空中,闪耀着银色的皎洁光辉。

塞兰丁乘坐着马车,在夜色下穿过中心区的房屋街道,侧头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中心区街道一向安静,最近却也张灯结彩、摆满了鲜花,洋溢着一股浓烈的节日气息。道路两边的街灯下来往行走的人多了不少,这都是即将举办的庆典的功劳。

最近这里会有许多各地领主前来觐见,也有不请自来的小城主宁可自费并献上大量礼品也要挤破头来王都社交一番。

哪怕塞兰丁这样的本地贵族小姐,此时也收敛了许多。虽然她的家族与教会高层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但谁也不知道在如今的这条大街上会撞到什么身份的人,可以的话她不想节外生枝。

……

“真漂亮的马车啊。上面还有雕刻呢,你是本地人,知道的多,你说那是不是哪家大贵族的家徽?”一名克劳福德家的侍卫在花园里晃悠着消食,隔着铁栏杆远远眺望着感慨了一句。

院子里负责浇花的侍女愣了一下,张望着远去的马车车厢,单手掩嘴呵呵笑了起来:“贵族?不是哦。那是高级旅店‘丽宫’的马车,我想应该是在接送贵客吧?”

故意找话题与女子搭话的侍卫顿时因为自己仿佛一个乡巴佬而憋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哈哈,那一定是位贵客,嗯,没错……”

克劳福德家族在几天前比预期时间提前到达了王都,被安排在一座提前准备好的城中洋房。

这间闲置的公馆面积足以容纳他们一行所有人,自带仆人和管家,还配有马棚、小花园和喷泉,很难想象这座像度假洋馆般的建筑位于城市中心。

拿着锡制花洒壶的侍女没有在意侍从刻意的搭话与那份掩盖不住的窘迫,略显不好意思地小声问他:“说起来,你们家族里的那位红发侍从,他是你们的领队之类的吗?看起来很特别呢……”

“他啊?怎么问起他来了。他不是我们的领队,呃,严格来说,他也不是我们的同僚。”

“哦!这么说他是克劳福德家的成员之一吗?怪不得气度如此不同呢……嗯?可是他穿着和你们一样的衣服啊?”侍女眼神飞舞,但不想自己显得对一名从未说过话的男性太上心,语气努力地克制着。

“哈,那家伙……”

“卢克。谨言慎行。这里可不是我们北方。”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正是克劳福德家此行的侍卫队队长。

卢克一瞬间惊醒一般,仓皇失措地道歉后匆匆离开了。

“抱歉,造成误会了。那位红头发的就是个普通的侍从,有些南方血统罢了。他生性冷淡,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你还是不要试图靠近他了,不值得。”侍卫队队长放软了语调,如此劝告那位浇花的年轻侍女。

“啊、哦。感谢你的忠告……”

侍女连点了点头。在这座隶属于皇族的招待客人用洋馆里工作了多年,她立刻就明白了:那不是她该打听的对象。

……

鲁弗斯在自己的独立房间中,站起又坐下,显得心神不宁。

这一路上他要吗在野外站岗,要么和其余侍卫睡在一屋,早已习惯。如今到了王都后被安排了单独房间反而不自在了。

距离典礼还有些日子,王族安排了下人、厨师等一整套完整的配备,在等候的日子里保证各个领主和他们的下人都被好吃好喝地接待着。

瑞德虽然已经年满三十,但到底没有见过大世面,这还是他第一次没跟着父亲,独自作为克劳福德家的主人前来,到达后的每一天他都在“焦虑”和“自得”中反复横跳。

白天瑞德会和奥琳朵一起出门拜访其他贵族,做一些基本的社交,在外他表现得虽然紧张但还算得体。

而当没有外出计划时,鲁弗斯发现随着典礼举办时间的越发接近,瑞德比平时话多了许多。比如他时不时担心自己在典礼上犯错闹笑话,不止一次希望奥琳朵夫人再给自己讲讲南方贵族都是如何表现的。

又比如,他偶尔会念叨着“可惜罗莱这个时候感染了风寒,见证不到我辉煌的那一刻了,我这夫人真是天生享不了福的命”。

鲁弗斯当然不会和他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只是偶尔轮值,在晚餐时间在餐厅门口站着时会听见一些。就连他都知道罗莱一向病恹恹的。瑞德和奥琳朵夫人单独在一起时一向很少提妻子,最近的频率却有些高了。但他从未幻想过娶妻或交往恋人一类的事,所以不太能理解这种表现代表了怎样的心境。

又是一个坐立不安的夜晚。鲁弗斯终于还是在数次尝试握笔写游记又放下后,拿上一件薄外套离开了房间,想要到外面透口气。

他刚才在窗外花园的方向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名侍卫在和年轻女性说着什么,距离挨得很近。最近有不少年轻男侍卫私下会议论在这座洋馆工作的女性——毕竟贵族小姐们不是他们敢妄议的对象,同为仆人阶层的本地女仆自然成了这群男性茶余饭后的首选话题。

虽然在讨论的时候男性们都是一副挑选的姿态,但实际上到了哪些女性面前,他们却都扭捏泄气,说到底还是有一股面对王都居民时的自卑感。

鲁弗斯摇了摇头,并没有在心里祝那位侍从好运,单纯从怕麻烦的角度决定不要贸然靠近花园方向。

向反方向走了几步,从仆人搬运货物的小门离开建筑内部,鲁弗斯熟练地用上了身为冒险者的本能,沿着阴影把自己的身形藏入了黑夜中。

他安静地眺望着院落外的宽敞街道,记起母亲西耶娜曾经和自己描述过初到斯佩时对哪里都很感兴趣,刚与斯坦·克劳福德坠入爱河的时候,他们约好了要一起游历北大陆的各地。可就在两人在南方游玩,正准备去王都观光前夕,斯坦收到了一封所谓的家书,像是被从美梦中叫醒一般呆滞了许久。那会儿还看不懂斯佩字的西耶娜看不懂信上的文字,听他说是父母担心他出远门,表示理解,很快两人就匆匆动身,去往北方。

实际来到坎蒂达——来到这个母亲想来却没来成、无数女神信徒向往的都市后,鲁弗斯却觉得它外观虽美丽,却有些冷冰冰的。有可能是他们住在靠近中心区没什么平民来往的缘故,这个街区整体的氛围太安静压抑了。

相比之下,冒险者往来的佩尔西镇,还有越来越热闹的地下城住起来要快乐得多。

就在鲁弗斯这么想的时候,他的余光瞄到了街上安静驶来的一辆外观低调的马车,停在了洋馆后门。

这么晚,有客人拜访?为什么会停在这里……

很快有人从内部打开了马车门后快速跳下了马车。对方戴着兜帽,在夜色下打扮刻意得出奇。鲁弗斯皱了皱眉毛,隐藏在阴影中不发出脚步声地靠近围栏了几步,屏着呼吸仔细聆听微弱的交谈声。

“我去请夫人下来,您就待在这里吧。”

“……好。告诉她,人我已经送到了。一路颠簸后她情况不太好,吃了些药后至少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能保持多久我不好说。我不擅长谈条件,还请奥琳朵夫人亲自前往那边与特维尔老爷见面。”

鲁弗斯感觉声音有些熟悉,终于忍不住隐蔽地微微侧头张望,从那即将重新关起、小得可怜的马车门缝隙中,他惊讶地看到了一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脸。

瑞德因病回老家休息的妻子,罗莱。

她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缺少血色。单薄的身体坐得笔直,微微抬着下巴,目光却垂着,死死盯着自己的脚趾。

特维尔老爷是谁?她为了参加典礼还是赶来了?不可能。那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出现。而且她要下人帮忙找来奥琳朵,却只字不提自己的丈夫,这太异常了。

人我已经送到了……

鲁弗斯又在心里咀嚼了一遍这句话。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心里想着“不会吧”,与其同时双脚沉得像是陷进了泥土中,后背“唰”地一瞬间冒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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