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填上的答案在一瞬间被染红然后消失不见,任务栏上[费奥多尔的罪是:?]没有任何变化,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费奥多尔的异能——罪与罚,它想必已经启动过无数次了,也就是说费奥多尔杀死的人的数目最起码也是他的异能作用次数,但系统却驳回了这个答案。
他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开始思考。
“罪”这个概念对于系统来说是什么标准呢?
对于个人来说可能有个人骚扰了自己就会认为对方有罪,对于团体来说,做出不利于团体的事会被认为有罪,对于国家来说,损害国家利益会被认定有罪......
说到底,不同的人、不同的地方、甚至不同的人对于“罪”都有着自己的标准,大多数情况下大家都选择遵从法律标准,法律有所欠缺的地方就遵从道德标准。
只是......他想到了发寻人启事时远远看过一眼的镭体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于在这座城市生活的人来说,杀人也好,被杀也罢,那都不是罪,而是再正常不过的生活。
世界的差异真是大,在他原来的世界,哪怕是在外人看来充满神志异怪的精神病院里,都不会对于死亡这件事如此习以为常。
他不免想要吐槽,一座承载着几十万人口的城市甚至不如天天尖叫声不停的精神病院安全!
既然如此,对于这座混乱才是常态的城市,即使有着管理城市的三大势力,但依然混乱的城市使得“罪”的标准显然不会是他下意识以为的那一套逻辑,反过来想......“罪恶”该不会是想要打破混乱的现状去创造一套安定的秩序吧?
那可太地狱了......?
伊利亚瞳孔震了震,摇摇脑袋立马抛弃了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对于一座城市、对于一群正常人来说,就算再怎么离谱也不会把想要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判定为“罪行”。
他咬着手指,牙齿与指甲摩擦着,看着“给世界带来混乱”、“给横滨带来灾难”等等符合异能特务科对费奥多尔的侧写的答案都被染红消失,皱着眉头,暂时放弃了现在就填对答案的想法。
伊利亚并不着急,他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天,要是复活真这么容易那他的命也太一文不值了。
但想办法让自己接近答案还是可以的,比如......和对方成为共犯,那对方做坏事的时候他肯定也知道。
想到这里,他猛地坐起身,背靠墙壁,对着空空如也的屋子说。
“费奥多尔先生,我想与您合作。”
房子静悄悄,一秒、两秒、三秒!
嘀嘀——
房子原主人的手机响了,他从兜里掏出,是一则通话请求。
“罪与罚......不,这样听起来实在不像是人,我有些好奇,伊利亚先生,您想做什么?”
优雅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因为设备过于落后听起来有些失真,但伊利亚不知为何从被信号扭曲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恼怒。
是装的吧......伊利亚看了一眼被他放到系统背包格子里的窃听器,在发现窃听器后,他研究了一下系统空间,发现放入空间中的窃听器可以由他单方面选择保留或屏蔽功能,便第一时间屏蔽了定位功能,保留了窃听功能。
他知道费奥多尔大概误会了什么,可他并不在意,只是不慌不忙地说:“我想要与您合作,我会是您最完美的共犯。”
费奥多尔一时没有回话,伊利亚并不气馁,他继续信誓旦旦:“我是您的异能,理所当然要帮助您。”
至于昨天把对方狼狈得逼出来的事......异能找主人的事怎么能叫坑呢?
此时的伊利亚并不知道费奥多尔是主动假装被他找到的,他以为自己的头脑最起码也与对方持平,丝毫不知道如果不是[罪与罚]这个马甲的话,他都已经被对方算计死好几次了。
电话那头的费奥多尔突然轻声笑了笑:“当然,您是我的异能,我当然相信您。”
“您只需要一直待在在横滨,这样就好。”
伊利亚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啊......我想我会的。”
他敲敲系统成功让它恢复了费奥多尔窃听器的定位功能,听着手机那头满意地挂了电话。
伊利亚并不觉得费奥多尔放在他身上的窃听器有什么。
无论是在父母的关爱下还是在院长的照顾下,他从来都是个需要被关注的孩子,如果一开始异能特务科并不限制他的自由,反而是让他随身携带一堆这样或那样的东西,他同样不会有一丝反抗地接受。
而且他也给费奥多尔放了一枚窃听器,还是从那位情报贩子兜里顺来的。
他和费奥多尔先生交换了窃听器,这是和院长先生对他一样的关心,这让他有些欣喜。
尽管这位共犯先生并不乐意他的存在,但至少在他亲手对费奥多尔施以罚前,他们都不会轻举妄动——毕竟,无论是他还是费奥多尔,都不知道作为罪与罚这个异能的主人,费奥多尔他究竟还有没有异能。
将他手机的壁纸从男人的一家合照换成了仓鼠,伊利亚离开了这间主人死亡后空空如也的出租屋。
......
再次走在横滨大街上,看着热闹的花花世界,伊利亚愉快地选择暂时抛弃掉系统上的任务,放任自己在外面的世界快活。
很快,他就被街边香喷喷的小吃吸引了。
“请给我来一张烧饼。”
“好嘞!”
金黄的油在铁板上飞溅而起,烧饼下油发出滋滋的声响,白色的生饼很快变得金黄,诱人的香气顺着翻转饼皮的动作散发出来,一丝一丝让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好吃!”伊利亚眼里冒着星星,大口咬着刚出炉的烧饼,太久没吃过热食让他陡然被烫地直抖舌头,舌尖被烫得通红,却又因不舍这难得的美味而硬是将滚烫的饼卷着吞了下去,然后被喉咙的刺痛刺激得直跺脚。
初尝的美味让他有了教训,之后买的铜锣烧和糖葫芦他都是吹了又吹才放进嘴里。
他边吃边逛着,仗着出手就是一张富兰克林的财力将食物分给了路上遇到的一些流浪的孩子。
分享是院长教给他的美德,在院里他也经常收到邻居们视若珍宝的灰指甲和带血绷带之类的礼物。
他将美食视作珍宝,便笨拙地模仿着印象中的人将不经意间的善意散落在他人身上。
尽管这份在横滨过于违和的善意让伊利亚身后坠着一群阴暗的尾巴,可他们也许是碍于他精致的衣物,又或是害怕被这微光灼伤了手臂,无人打响第一枪。
当然,考虑到横滨这个地方无可救药的罪恶,尾巴们没有出手的原因99%是害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毕竟在横滨,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身上干净得不像样的人了,这是尾巴们无数次断尾求生得来的教训。
放松了警惕沉溺于美好世界的伊利亚并未注意到周围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他只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也许......就用这个马甲这么一直活下去也很好?
穿着这个马甲,他能够远离自己最害怕的死亡,不用担心自己哪一天再也醒不过来。
尽管费奥多尔的存在有些麻烦,但只要他表现得无欲无求,没有可利用之处,应该就不用担心什么了吧?
他都答应对方在横滨活动了!对方在横滨的锅他背,在横滨可能会面对的死亡他来面对,他可是对方完美的金蝉脱壳的那个壳。
至于费奥多尔会不会让他多次面对死亡......伊利亚漫不经心,大作家聪明得很,死亡这种事,正因为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才显得如此珍贵。
至于死亡了那一次之后他会去哪里生活,伊利亚认为那是到时候才该想的事,反正他又不会死,想去哪就去哪。
伊利亚瞥了一眼任务栏,没有最初的血色倒计时,说明正式任务没有时间限制,他蠢蠢欲动起来,觉得自己可以一试。
[检测到宿主危险想法,请认真完成任务,若评估宿主行为明显有违任务要求的异常,则予以抹杀惩罚]
面板上突然跳出血色的字,伊利亚扬起的嘴角顿时变成“一”字,这个系统......竟然能读取他的想法。
他撇了撇嘴角,还是快些完成任务吧......他讨厌脑子里有别的东西存在,这会让他想到院里那些喊着自己的脑子被入侵了的精神病人。
咔咔——糖衣在嘴里碎裂,他开始思考。
费奥多尔和他是暂时的共犯,他在横滨的活动会帮助掩盖费奥多尔的行踪和目的,他只需要等费奥多尔行动后把对方的所作所为一个个写上去。
希望不是在背对方的锅死去的那一刻他才想出对方的“罪”是什么,死亡可是超级痛的!
想到死亡,他又抖了个激灵,沉默了半晌,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替费奥多尔死。
天色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暗下来,街上和店里的人们三下二除五地收拾好东西紧闭门窗。
他看着身后空空如也的街道。
说起来......他是不是还没给自己找个住处?
伊利亚摸着下巴。
虽然他并不想惹麻烦,但以他和费奥多尔相同的外貌,想要平稳的生活,好像,也只能——横滨三大势力任选其一。
他不喜欢异能特务科,也不想去黑漆漆的港口mafia,所以……还是只有武装侦探社啊。
又想到江户川乱步,伊利亚做好了决定,混沌守序的核心人物总能保他一命吧。
他在黄昏的余晖中跟随记忆向武装侦探社进发。
当然,选择武装侦探社还有一个原因,说到底他已经得罪死了异能特务科和港口mafia,也只能......
等一下,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七十亿的情报......他貌似、好像、可能,也把武装侦探社得罪了呢。
算了,只要武装侦探社不知道,那就是没有得罪。
伊利亚抛开心理负担,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河边。
河中露出了在转圈圈的明显是人类的两条腿......
伊利亚:“......”
他停在原地思考了三秒,果断丢下还剩一颗果实的冰糖葫芦,“扑通”一声入了河。
一分钟后。
“咳咳~”青年难受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几个滚就站起了身。
伊利亚为了救人也浑身湿透了,看着青年没什么大碍转身就要走。
“等等!你打乱了别人的计划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青年大声叫住他,伊利亚疑惑地歪歪头,湿漉漉的哥萨克帽耷拉了下来:“打乱到了......您的计划?”
他有些惊讶:“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您险些就前往冥府,是我把您拉了上来。”
黑发青年点点头:“是啊,你把我拉起来打乱了我的计划!”
伊利亚:“......?”
这个人该不会......
“没错,你打乱我紫砂的美好旅程了!”青年理直气壮地控诉他。
伊利亚:“......”
竟然真的是自己入水的人,他吞了吞口水......这种人......他应该不会被对方胡搅蛮缠缠上吧?
青年还在絮絮叨叨,伊利亚礼貌地站在原地听着。
此时,他在费奥多尔身上放的窃听器突然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入水吗?您对面的人应该是太宰治。”
太宰治?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伊利亚歪歪头。
下一秒,他突然愣住了,一股寒意直直涌上心头。
费奥多尔轻声说:“他的异能是将一切触碰自己身体的异能无效化。”
“您没有消失呢,伊利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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