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里是你的办公室？”

唐眠抱着巴掌大的小黑，打量着这间房间。

“对，我负责5楼的秩序。”宋洐之给他接了一杯水，“你嘴唇太干了，别舔了。”

“只是你们到这时，我正巧被任务调走了。”

“唔。”唐眠一边喝水一边问，“但是房间号是534吧。”

“电梯旁的公告里说，501、534这两间尽头的房间，无人居住。”

宋洐之靠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看他猫似地慢吞吞喝水：“所以这个副本里，医生并不是‘人’。”

唐眠不算意外，喝了几口捧着杯子不动了，小黑块就伸出触手去碰被子底下的水，唐眠就把被子递低一点给它喂水，然后看着它一整团浆糊般滚进去，在里面胡乱挣扎。

唐眠笑起来，小黑块就趴在里面不动了。

……他不讨厌养宠物。

而宋洐之在看着他，过了一会问：“这是怎么来的，看着像是副本里的怪物。”

唐眠闻言一愣，终于想起了存在另一个“宋洐之”的事情，但这事怎么说，难道说，这是另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你”送我的？他自己都没搞明白呢。

“不方便说吗？”宋洐之问，“还是因为……系统？”

他并非无端猜测，而是因为之前还发生过另一件事。

“我之前以为，我突然接到任务被支走，应该是周承瑞做的手脚，但是，不对。且不说周承瑞有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更重要的是，我后来试图找到你的位置，普通的定位卡失效了。”

定位卡是商城里出售的一种名为【猜猜我在哪】的卡牌，200积分一张，两个人各拥有一张，且互相同意时，可以共享彼此的位置。

宋洐之耐心地解释:“虽然有的时候，存在更高等级规则，比如存在‘鬼打墙’的时候，就没有办法准确找到对方的位置。”

“但你所在的5楼，并没有这样的规则。”

唐眠闻言讽刺地冷笑一声：“还真是，够努力。”

“这么说来，我原本还在想，周承瑞为什么因为一个幻境改变这么大。看来‘上头那个’借着幻境，跟他说了别的吧——但到底是什么打动了他，他原本应该很仇视那个罪魁祸首才对。”

“周承瑞在前一百里面非常神秘，我也没有更多的信息，之后我再去调查一下。”宋洐之说。

唐眠摇头：“不，离开副本后我亲自去问。”

对方身上有他需要的信息，说不定能解释他的失忆和【倒吊者】卡牌，而且他有一种直觉，周承瑞虽然是个矛盾的人，但对方之前递出的卡片和邀请，应当不是谎言。

宋洐之没阻止他：“嗯。”

“你那个小宠物应该认主了，伤不到你，养着玩也可以，你高中的时候一直想养小狗。”

“这种怪物离开副本之后会转化为卡牌。之前也有偏重这方面的主播，被人戏称为召唤师，有空你可以去看看他的录播。”

“走吧。”宋洐之站起来，“我送你去4楼。”

有宋洐之带路，唐眠一路都很顺利。

等到401房间门口，唐眠抱着水杯和小黑，摆了摆手，非常渣男地“用完就丢”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但宋洐之没走，只是忽然提起另一件事，委婉地说：“医院的监控只有重点区域才会有，比如药房，避开或者挡住脸就行。”

唐眠疑惑地哼了一声，抬眼看他。

宋洐之忽然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视线在唐眠脸上扫过：“像你们这样易容也可行，谁给你弄的？”

唐眠眨眨眼，下一秒终于反应过来，他一直都还是周承瑞给变装成的样子，对方没解除卡牌效果。

他咬牙切齿：“周承瑞……草。”

“周承瑞？”宋洐之忽然伸手摸摸他的脸颊——

柔软垂下的短发中，那张脸仍然是唐眠的脸，只是稍改了几笔，虽然相似，却绝不会认为是一个人。

脸庞比身为少年时更加柔软，少了眉梢眼角的锋锐，眼角变得细长，微微上挑，莫名就多了妩媚和柔美，纵然神色充满攻击性，却不会叫人觉得是男性。

他初见觉得可爱，坏心眼地没有提醒唐眠。

现在得知是周承瑞的手笔，顿时变得微妙起来，看这妆容哪哪都不顺眼。

“太生硬了些。”宋洐之说。

唐眠拧眉，仰着头，鼻尖微微皱起：“有吗？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就是变成女装有点不习惯。”

他之前在楼下电梯前等天选倒霉蛋的时候，还有许多人路过时看他。

宋洐之顿时无言以对。

他实在说不出“不太好看”四个字。

“好吧。”他叹气，捏了捏唐眠鼻尖，看他不高兴的神情，回答说，“很漂亮。”

“也许用一支口红会更漂亮。”

他细细地用视线描摹唐眠精致的唇线和唇色浅淡的唇珠。

如果染上艳色，想必……

唐眠眨眨眼：“想什么呢，我用口红做什么。”

“你还不回去吗？”

“嗯，我走了。”宋洐之替他理了之前弄乱的耳发，松开他，“注意安全。”

唐眠站在门前看他消失在拐角，才骤然放松下来——

下一秒，他蹲下来，捂住了顿时滚烫起来的耳朵。

……宋洐之都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哪有哥哥会给弟弟的女装提建议。

“喂，债主，还不进去呢？八点都过了好几分钟了。”身后传来了男生阴阳怪气的声音，“怎么了，这么舍不得，搁这当鸵鸟。”

唐眠浑身一僵，浑浑噩噩站起来，和一脸讽刺的陈一帆对上视线。

二人相对无言，唐眠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好奇我看了多久？”陈一帆答非所问，“关于你和你男朋友在病房前**这件事。”

他自从被唐眠拉进游戏，被迫接受了丧权辱国的条约后，就完全不带演的了。

唐眠：“……”

别逼他动手。

陈一帆见好就收，率先走进401病房：“快进去。”

“你那个朋友来找我，问我怎么能让医生晚点查房。”

“嗯？”唐眠皱眉，“李青？”

“是吧。”陈一帆颇为遗憾，“她不说就好了。”

唐眠和他的赌约是，如果陈一帆输了小游戏，那么这个副本中，都必须以唐眠的利益为最高。

“不说就让你这么破坏规则死掉，我就自由了。”陈一帆越想越高兴。

唐眠无语地看着他跳舞一样转着圈，一把把隔在两张床中间的帘子拉开，自己大剌剌躺上B床。

唐眠反应过来：“你被升到了4楼？”

“怎么会，你不是说……”

陈一帆脸色顿时臭起来：“哦，我被提前带到四楼，你猜是因为谁。”

“我好心地用自己的积蓄贿赂医生从434房间查起，结果被医生告知，401那个房间差个人，我看你和A床挺熟的，就你去吧。”

他还在模仿医生的语气，想说什么，病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唐眠正准备说什么，看了一眼小窗外面，整个人僵住，下一秒冲进洗手间：“陈一帆，把他打发走。”

“喂你干什么，这我可没办法，这些医生固执得很，看不见你本人哪会走，你又怎么了？不就是女装吗，有什么见不得人。”陈一帆躺在床上保存为数不多的能量，一动不动地叭叭。

那可是相当见不得人。

唐眠锁上门，对着卫生间镜子想。

门外那个，正是他打晕丢在厕所的男医生，也不知道对方怎么被发现救出来的。

而且他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见他的脸，当时哪知道周承瑞会中途叛变，想着只要换回自己的脸就好了。

他已经听见医生进来和陈一帆交谈的声音，陈一帆似乎在解释自己正在厕所。

唐眠把缠着自己的黑块丢进冲水箱，在对方可怜的眼神里盖上盖子，开始尝试用水冲洗，但是脸上的妆容之类的完全没变化。

医生似乎靠近了紧闭的卫生间：“他为什么还不出来？”

陈一帆“呃”了一声：“也许，也许拉肚子了。”

“根据工作守则21条，应当对未能配合查房的对象进行记录和惩罚。”

“呃、他也是事出有因，这个……”

“现在是晚上八点十四分，如八点十五分还未能及时出现，我会根据工作守则使用一些不出格的暴力。”

……

“八点……一十五，到了。请开门。”医生说。

唐眠看着镜子里毫无变化的外貌，还是老老实实打开了门，一边却拿出了【卑劣者的通行证】。

他打晕过医生，还偷走了对方的电梯卡，应该满足“卑劣者”这一前提了。

“唐眠，对吧。”相貌普通的医生打量他，眼睛格外黑沉，似乎因为卡牌的原因并没有发现端倪，开口第一句话是，“为什么头发是湿的。”

唐眠准备好的托词顿时卡在喉咙里。

“根据条例，病人有必要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医生补充。

唐眠随口找了个借口：“卫生间水龙头坏了，溅到了。”

“嗯……我会记录下来，安排人员修理。”

“请回到床上，我会给你注射今天的药物。”

唐眠于是躺回床上，没有反抗让他打针——

因为周承瑞的背叛，他们比计划中要疲惫许多，再夜探医院不现实，而且李青和周雯的情况也不清楚。

“好了。”医生说，“好好休息。”

关上了门。

“他居然这么和善？”陈一帆从床上翻过身对着唐眠，“我还以为你在里面拖延，他肯定记你一笔呢。”

“何止。”唐眠碰了碰手臂的针眼，懒洋洋地说，“我今天下午还揍了他一顿，偷了他的电梯卡。”

“刚趁着他打针的时候，给他塞回去。”

陈一帆捧场，也是真好奇：“怎么做到的？”

“我有我的办法……”唐眠一边翻app一边说，话语却戛然而止。

APP里，他的卡牌列表中，赫然躺着一张【卑劣者的通行证】。

也就是说，他刚刚根本没有使用成功。

唐眠从床上坐起来，那个医生有问题！

但是门外早就看不见医生的身影了。

唐眠把疑问放回心里，回到了床上。

大概是真的疲惫了，注射的药效比他想象中发挥得快许多，不到九点钟，他就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