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向秋月的手指刚触碰到奶奶病床的床沿,后颈便泛起一层细密的凉汗,那丝丝凉意仿若小虫子般顺着脊背缓缓爬行。
霉味与陈茶的苦香相互交织,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茶寮的砖地被雨水泡了整夜,踩上去仍带着潮乎乎的软感,脚底仿佛陷入一片绵软的泥沼之中。
床头那盏老式台灯在轻轻摇晃,昏黄的灯光晃得她眼睛发花。她握着抹布的手微微一顿——这是奶奶最后清醒时摸过的地方。
老人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深深掐入肉里,那尖锐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颤抖:“小秋,茶寮要撑住。”话音未落,心电图便拉成了直线,刺耳的长鸣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惊悚。留她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环境中,抱着体温渐凉的人,把“我会的”重复了十七遍。
手机在茶案上震动,屏幕亮得刺眼,那白光直直地射进她的眼睛,刺痛不已。
向秋月看了眼来电显示,喉结轻轻动了动。
“张叔。”她接起电话,声音比窗外的雾还要轻,那声音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小向啊。”张叔的声音如同砂纸擦过铁皮,粗糙又刺耳,“这个月房租拖了半个月,今天再不交,我带锁来锁门。”
茶寮的布帘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那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脸上。向秋月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她望着墙角堆着的空药瓶,那是奶奶最后三个月的靶向药,每盒都足够交半年房租。那一个个空药瓶像沉默的哨兵,直直地刺痛她的双眼。
“张叔,再宽限三天——”
“宽限?”电话那头传来茶杯重重搁下的脆响,清脆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上个月说三天,上上个月也说三天。我这铺子在老城区算便宜的,要不是看你奶奶面子——”
“叮——”煮茶炉的提示音尖锐地响起,向秋月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余光瞥见煮茶炉的红指示灯在闪,凑近一瞧,不锈钢炉身正往下滴褐色的水,在青石板上洇出个深褐色的圆,那深色的水渍像一块巨大的伤疤。
她蹲下身,手指刚碰到漏水处就被烫得缩回,那滚烫的温度如同火舌一般舔舐着手指,疼得她倒抽冷气——是内胆裂了。
维修师傅昨天来查过,报价单还在围裙口袋里。
向秋月摸出那张皱巴巴的纸,“580”三个数字刺得她眼睛生疼,那数字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扎得她满心都是痛苦。
茶寮这半个月的营业额?
她低头数着收银机里的硬币,一枚枚冰冷的硬币在手中摩挲,一共是三百一十二块七毛。
雨不知何时停了,檐角的水滴砸在青瓦上,“啪嗒”“啪嗒”,那单调的声响如同重锤一般敲在她的心上。
向秋月直起腰,后腰的旧伤又开始抽痛,那疼痛像一条无形的蛇,紧紧地缠住她的腰。
她望着墙上奶奶手写的“半盏春茶寮”匾额,墨迹已经有些晕染,像滴在宣纸上的泪,那晕染的字迹仿佛奶奶的泪痕,让她的心一阵揪痛。
“等你能撑起茶寮再开。”奶奶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声音温柔又熟悉,像一阵春风轻轻拂过。
向秋月猛地转头,视线撞进老茶柜深处。
那枚铜锁正安静地躺在樟木箱上,深褐色的锁身泛着温润的光,这柔和的光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着铜锁。这是奶奶临终前从枕头底下摸出来的,说要等她“撑起茶寮”才能打开。
向秋月的指尖悬在铜锁上方,喉间发紧,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她想起这半个月的凌晨四点,蹲在灶前烧松枝煮老白茶,那松枝燃烧的噼啪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想起王阿婆来喝茶时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点了杯最便宜的茉莉花茶,王阿婆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想起昨天收摊时,张叔在门口贴的“旺铺转租”告示,红纸上的字像团火,那炽热的火焰仿佛要把她吞噬。
“我能撑起了。”她轻声说,指尖落下。
铜锁突然烫得惊人!
那滚烫的温度如同岩浆一般,向秋月猛地缩回手,却见锁身腾起一缕白烟,那白烟像一条白色的丝带,在她眼前凝成半透明的面板。
向秋月瞪大了眼睛,心中满是疑惑:“这是什么?难道是奶奶说的什么特殊的东西?可这系统怎么会出现在铜锁里?”
“检测到古方传承者,茶寮认主成功。”机械音在脑内响起时,她踉跄着撞翻了茶凳,“哐当”一声巨响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那嘈杂的扑翅声让她的心更加慌乱。
向秋月攥住茶案边缘,指节泛白,那冰冷的桌面让她的手渐渐失去知觉。
她伸手去碰面板,指尖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又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手背,疼得倒吸冷气——不是梦。
面板上的字还在滚动:“初芽级茶寮任务:单日客流破20,奖励宋代点茶残卷。当前客流:0。”
“客流破20……”向秋月喃喃重复,目光扫过茶寮空荡荡的桌椅,那空荡荡的桌椅像一张张空洞的脸,嘲笑着她的困境。
往常这时候,只有王阿婆会来喝早茶,可今早她的竹篮都没在门口出现。
她转身冲向茶柜顶层的檀木匣,奶奶的手札就压在旧茶饼底下。
泛黄的纸页翻到第三十三页时,向秋月的呼吸陡然一滞——“桂花冻顶奶茶”五个字下,用蓝墨水画着颗五角星,旁边是奶奶的小字:“甜而不腻,最讨阿婆欢心。”
“阿婆”是王阿婆。
向秋月想起上个月,王阿婆捧着孙女买的网红奶茶来,皱着眉说太甜,可又舍不得倒,最后分了半杯给她。
“要是咱们茶寮能做出这种,又香又不齁……”老人当时摸着茶盏叹气。
向秋月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空荡荡的茶寮,心想这或许是一个吸引顾客的好办法,于是她决定马上动手制作。
石磨在茶寮后堂转起来时,晨光正漫过窗棂,那明亮的光线像金色的丝线,洒在她身上。
向秋月蹲在地上,手腕压着磨柄,桂花的甜香混着冻顶乌龙的醇厚在空气里炸开,那浓郁的香气像一朵巨大的花,在空气中绽放。
她沾了桂花蜜的手指抹过新写的招牌——“桂花冻顶试饮,第一杯免费”,墨迹未干,就听见门外传来抽鼻子的声音。
“小向啊!”王阿婆的大嗓门带着颤音,蓝布围裙兜着把青菜,“啥味儿这么香?比我孙女儿那杯贵得离谱的奶茶还勾人!”
向秋月抬头,正撞进王阿婆发亮的眼睛,那明亮的眼睛像两颗星星,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老人凑到茶盏前,鼻尖几乎要碰到液面,吸了吸鼻子:“桂花香是新碾的?茶底是冻顶乌龙?”不等回答,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脸上的皱纹全舒展开来:“哎呦!甜得清清爽爽,茶味还压得住,比那啥‘蜜雪’‘喜茶’强十倍!”
王阿婆的竹篮“咚”地砸在茶案上:“给我装十杯!我孙女儿在写字楼上班,她们办公室二十多号人,保准都要!”她掏出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桌上,又扯着嗓子往门外喊:“老李家的!张婶子!快来尝尝小向家的新茶!比你儿子买的那啥网红货强多了!”
茶寮的门帘被掀开又落下,陆陆续续进来的老人带着晨露的湿气,那清新的湿气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茶寮。
穿的确良衬衫的刘伯举着茶杯:“小向,这茶配我刚买的芝麻饼正好!”拎着鸟笼的周叔把八哥挂在梁上:“给我也来三杯,我那棋友们指定爱喝!”
向秋月的手忙得像穿花的蝴蝶,冲茶、装杯、系红绳,那忙碌的身影像一只勤劳的蜜蜂,在茶寮里穿梭。
她余光瞥见系统面板上的数字在跳:15,18,22……当数字跳到28时,面板突然泛起金光,“宋代点茶基础步骤已解锁”几个字闪得她眼眶发热,那耀眼的金光像一道希望的曙光。
暮色漫进茶寮时,张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手里攥着把铜锁,原本板着的脸僵了僵——二十来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老人们举着茶杯说话,连门槛上都蹲着两个捧着杯子的,那热闹的场景像一幅温馨的画卷。
“张叔。”向秋月擦了擦手,声音里带着点颤,“房租我……”
“咳。”张叔把锁往裤袋里一塞,目光扫过墙上被揉成团的“转租”告示——不知何时被他自己揉的。
他摸了摸后颈,声音轻了不少:“这月的,下月一起结吧。”转身要走时又顿住,“那啥……茶寮要是缺桌子,我仓库还有两套老榆木的。”
向秋月望着张叔微驼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低头时看见系统面板还亮着。
她刚要仔细看新解锁的点茶步骤,面板突然暗了下去,只余一行小字在闪烁:“次日清晨将解锁宋代击拂技法。”
茶寮里的灯次第熄灭,向秋月坐在茶案前,指尖轻轻抚过奶奶手札上的字迹,那细腻的触感像奶奶温柔的抚摸。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落在那枚已经打开的铜锁上,泛着温润的光,那柔和的光像一层银霜,洒在铜锁上。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像极了小时候看奶奶点茶时,茶筅击拂茶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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