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医书典籍被盗,众人很快赶往藏书阁。
御剑来到穹坞山另一峰,五人一齐准备踏入阁内,却于阁外石阶处遭守卫拦下:“只有李三公子和蔺阁长可入内。”
李希吟听后,转身看向身后的三人:“那……我很快出来。”
“嗯。”萧骁点头,萧秋曹越也明白守卫用意,他们退远,只见阁门微微开出一个小缝,在李希吟他们入内后,又立刻闭合,留下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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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内,几位平日里协助李家主处置事务的李氏子弟都在。
他们见三公子来了,纷纷侧身让开——明显少了大几十册书的书架,终于显现在李希吟眼前。
李希吟:“藏书阁每日都有专人看守,入夜后即锁阁……书籍怎么会凭空消失?”
有人答道:“三公子,已派人去查了,但目前看来,无论询问涉事者,还是翻查近段时日入阁记录,皆无纰漏。丢失的医书怕是难以寻回了。”
李希吟:“其他书籍可有丢失?”
“未有。”
一句否认,自然是让屋内众人都明白了此事意欲何为。
蔺挽看李希吟神色严肃,补充道:“仅医书典籍丢失,这批书乃是李氏先祖同蔺氏先祖共同编纂而成,是两家……”
是两家结契的印证。
医书丢失,此事可大可小。
最早的成书即是藏于李氏藏书阁这一批,后来由蔺氏依照此版复制了新一批,藏于白洲蔺氏府邸。
在场的人都能看明白,如今李氏弄丢这一批典籍,一时半会儿定找不回。若是不去寻蔺氏借来誊写,李氏往后的弟子将永远不知其间各类医术法术;若是去向蔺氏借来誊抄,倒也不影响后人继续修习……
李氏与蔺氏关系尚好,去借书是轻巧,那边自然会十分欢欣地给。毕竟蔺氏多年前就将大小姐蔺挽送来李氏,如何都能证明两家交好。
但李氏若是将蔺氏那一版原模原样复制出来,其中一些用词用语就算还能留意去改,也无从考查,只能沿袭蔺氏的那一套了。
李氏“世家之首”的威风定会受损。
有人很快想到这一层,也不管蔺挽在场,直接道:“寻书肯定是第一位的,我不同意去找蔺氏借书。”
又有人道:“如今家主不在,就生出这样那样的怪事……李氏书籍被盗,可是蔺氏想一家独大?”
蔺挽知晓家族清清白白,辩道:“此言差矣,李氏蔺氏和睦百年,早已珠联璧合。书籍丢失是有人蓄意为之,旨在挑拨两家关系,进而获利其中。”
几人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希吟,问道:“三公子,家主临行前将府内事务交予您,您打算如何处置?”
李希吟一瞥眼前几个方才有些意气用事之人,道:“还无须我们决定如何处置,李氏内部就足以吵翻天……丢书一事确实可大可小。但我李氏更重实事,这些书是一定会补上的……是我们丢失书籍在先,誊抄古术语也只得沿袭蔺氏医书所记,由此定在族内外落下话柄,一不小心,即为两家嫌隙……就更不必说李氏若是将丢书一事瞒下,无异于自废武功,至多一代人,就将被他人压一头……策划此事之人,用心险恶。”
蔺挽道:“三公子所言极是。”
“是曹氏!曹氏居于北方,又虎视眈眈我们江南多久了!何人不知?!”忽然有人高呼一声。
周围人急忙一拍他,叫他低声些:“你当现在是哪年?李氏现在哪家弟子都有,别让阁外听见。”
那自然,曹二公子曹越初来乍到,可险些让整座穹坞山沸腾。
这天下,谁也不知道曹氏、李氏,谁为“世家之首”。
只知道李氏离开京城多年,明显是在避世!若非长洲……乃至于整个江南都在李氏治下富饶安康,曹氏早就独揽此“名号”了。
而如今长洲“血湖案”还未查明真相,李府内又生此事……
谁盼着李氏“没落”?
“没落”后,又为谁增添荣光?
怕是一目了然……
思绪转换,原本垂眸的李希吟抬手,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交代道:“此事不要声张,继续寻找丢失的书籍,若是寻不回了,李氏就向蔺氏借来,两家情义深重,他人无机可乘……还有,江南以外的其他事就不要再讲了,家主在京城自会处理好一切,我们在长洲不给他添乱就好。”
“……是。”
场内众人纵是再心怀鬼胎……
这一局,风向也过于明了。
……
众人退出阁去,守卫再次将藏书阁封锁。
李希吟瞥见远处石阶下,三人谈天说地……只觉前几日曹越为李氏送上的那袋银子——忽而下坠,分量更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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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几日过去,李希吟收到消息,准备下山协助官府探查“血湖案”。
萧骁与李希吟总是形影不离,今日本来也该一齐出发,却不知为何不到半炷香的工夫,萧骁就孤身一人回来。
无花台侧,萧秋远远望见萧骁沮丧地爬石阶而上,便御剑翻越石栏,下去寻他。
无花台上,曹越刚一眨眼,发觉周围忽然少了一人!
见石栏处一片残影,他急忙踏剑跟上,勉强稳住的同时,还是不得已掠过生出新叶的绿树,落地时向前一扑,啃上两口草料!
“哇啊,呸……”曹越踉踉跄跄爬起,拍打衣袖,对上眼前二人的视线。
萧骁愣道:“相允,你这是?”
“不好意思,有些心急了,嗯……”曹越瞥向满脸诧异的萧秋,看她是平稳着陆,终于放下心来,又转头问萧骁,“洵卿,你怎么又回来了?”
萧骁答道:“他们查到‘血湖案’涉及鬼族鬼术,我就不便去了。”
他说着,似有些低落。
三人都知,萧骁不能去,同前些日被拦在阁外的情形一致。
无论他在李氏待多久,形势有变时,他就是外人。
萧秋看他的神情,猜他有些小心思,就推波助澜问道:“时候尚早,你打算回去吗?”
萧骁有些迟疑:“这……‘空谷阁’的课业……”
萧秋大手一挥,像成了位“军师”,身经百战,一本正经指挥起来:“我在曹府‘逾白斋’的时候,就时常偷溜出去……没一次被抓包!”
她笑着,又一拍自己胸襟,得意道:“萧骁,跟我混,我可知道山下有家……”
“咳咳!”曹越一听,打断道,“萧禾清,你逃夜修被我抓包过,别太嚣张了。”
“……略略略。”萧秋辩道,至此她自然完全承认夜闯“锦帆苑”一事了,“我是参观你院子,二公子莫要多想,再说我顺利完成‘逾白斋’课业,在‘空谷阁’也是一样的~”
萧骁听着有些茫然,左看看,右看看:“是啊,你二人是怎么相识的……还有这么多趣事么?”
“不有趣!”萧秋斩钉截铁道。
“嗯……”曹越应和道。
萧秋不想废话了,她的心思自话语起的那一刻,就落入长洲城中,再也收不回。她忽而指向山下人间,道:“城内有一酒肆声名远扬,传闻汇集了五湖四海之佳肴,我们先下山去那酒肆饱餐一顿,回头去暮湖寻谨默,说不定正好能帮上他的忙,还不为难他!”
“叫什么酒肆?”
“壶粥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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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雅座三位,客官,里面请~”小二将三位身着李氏子弟公服的贵宾带上二楼阁楼,端来茶水,等着他们点单。
萧秋却一指远一些的位子,问道:“那处靠护栏的位子有人吗?”
小二恭敬道:“没人,客官,您是想换过去坐嘛?”
萧秋再看看远处,确认道:“那儿更宽敞些,换吧。”
小二替他们将茶水端到新位置上,边走还边道:“三位客官今日来得可是好时候,过一会儿,楼下便会开始说书。阁楼二楼这一排栏杆往下望,正能见说书先生神采飞扬,畅听脍炙人口的故事!……”
落座后,萧秋曹越分别面对面坐在侧靠栏杆的位置,萧骁离栏杆远些,但三人抬头皆可望见一楼台子。
显然,萧骁不太有闲心听下去,他或许还在惦记独自一人行事的李希吟,这么多年过来,他们从未接连几次被人拆开,近日种种让他心中不顺。
三人还需御剑,便没要酒水,只是斟半杯清茶,相互一敬。
举杯另一头的曹越缓缓喝下这杯热茶,慢得眼中都蒙上了层雾,他放下茶杯,看向坐于对面的萧秋,问道:“你以前听过书吗?”
萧秋也正好放下茶杯:“在南方没听过,今日可算是我们捡到了!啊对了,那小二方才没说听书要加钱吧?”
曹越听到她的回答,明显眼眸闪烁,淡淡一笑道:“他没说。”
“那就好……”说着,几盘佳肴端上,三人动筷。
而此时,台下也已坐满了宾客,万众瞩目中,说书先生登场。
他一袭青衫,手持醒木站于台上,又微微颔首,向台下致意,旋即轻轻一拍醒木,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各位看官,上回咱们说到,在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寻春楼’里,一对璧人一见倾心,很快私定终生。他们情意浓浓,可谓天赐良缘。但,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对璧人,终有一劫,是真心?是欺骗?且听我今日娓娓道来。”
“是什么坊间八卦吗?”萧秋侧耳倾听道,但听及“京城”“寻春楼”等字眼,又很快反应过来,“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寻春楼’吧?去年入冬时分,就惨遭屠楼,没几个活的!啊不会是什么阴阳两隔的凄美爱情故事吧……”
曹越嫌她吵闹,一边夹菜,一边低声道:“再说下去,就听不见了。”
楼下,那说书人继续道:“正敬十四年夏,曹氏大公子曹欲仁又一次如约而至,来找‘寻春楼’头牌李亭序,不知二人辗转反侧多久,终是一夜未眠!……”
说书人的话语铿锵有力,却由“曹欲仁”三个大字,直击二楼曹越的喉咙。
他刚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就被这等“奇闻”吓得差点背过气!若非及时侧身将花生米咳出,唯恐晕厥当场!
萧秋听见曹大公子的名字,却与曹越表现完全不同,很是平静,只是向苦闷的曹越微微笑,继续听楼下说书人大吐逸闻趣事。
毕竟除却萧秋曹栎本人,再无人知晓他们之间有来往。她必须“不认识”曹栎。
曹越忍着咳出的恶心意,含泪爬回桌上,语无伦次道:“不是,坊间都听这种啊……”
萧骁却在这时,才给出反应——“故事里的‘寻春楼’头牌李亭序,说的不会是我们李氏二公子吧!”
萧秋不奇怪曹栎做什么事,但一听萧骁的话,也顿时花容失色,惊道——“我在京城可是听过李亭序唱戏,不是,他就是李氏二公子???不是,曹大和李二??他们??啊?????”
都是重要人物,感谢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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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卦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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