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爹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
楚辞友情提供了一副竹架,众家丁将他抬上去,撂下一句:“我们还会回来的!”
说完抬着李老爹急匆匆走了。
楚辞深表惋惜,她还想好好招待一番。
哪知第二日,李老爹撑着病体,又上门了。
这种坚持不懈的精神真是感人。
他这回连门扉也不心疼了,抬脚一踢,破门而入,犹如行云流水,来者不善的气势摆了个十足。
只不过动作过大,引发旧伤:“哎!唉哟!腿!我的腿!痛痛痛!快滚过来扶我一把!”
就是前几日向胡颜卜卦时伤的腿,还没好透,又伤上加伤。
一贵气青年扑上去惊呼:“爹!!!”
原来今日还是带着儿子来的。
楚辞又将客房提供给李老爹躺下看伤,李家父子对此反应各异。
李老爹哼哼唧唧,很是不满。
作为儿子的李昭倒是谦和客气,闻声道谢。
见对方的目光隐蔽的四处逡巡,楚辞问:“李公子,你找什么?我可以帮你一起寻。”
李昭略惊,强颜欢笑:“我只是担心父亲的伤势,并没有找什么,楚场主何出此言?”
找什么也不可能告诉她。
李昭此次是带着任务来的,早上李老爹出门前,他偶然听见爹是要去楚家牧场。
楚家牧场?
这不就是明里暗里和江州王府表现出千丝万缕关系的地方。
他正好趁此机会来探查一番。
李昭道:“我可否在小院中走走。”
楚辞颔首笑应,抬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自然。”
等她转身一走,李昭安抚好骂骂咧咧的老爹,开始观察牧场中的可疑人物。
亲随打听消息,只说与其中一员,就没打听出之前认亲究竟认的是谁。
他得来验证验证,是不是真的陆氏王血。
李昭正大光明的在小院里逛了起来,仔细观察院里的每一个人物。
可疑的牧场主。
可疑的少年长工们。
可疑的马夫、厨子、书生。
李昭在厨房呆了不到片刻,已经确定厨子先排除,陆氏王族不可能抱着猪深情款款!
咦,牧场里为什么还会有书生?
李昭认为这一点相当可疑,他驻足一会儿,便上去与书生攀谈起来。
与此同时,风笙也觉得此人很可疑,鬼鬼祟祟,东瞧西看,可是他满肚子苦水无人诉说,还是聊了起来。
李昭:“我看先生用的笼箱是碧玺书院之物,先生为何住在牧场之中?”
风笙惆怅:“因为贫困。”
李昭:“牧场免费向学子提供宿处?”
风笙悔不当初:“因为贫穷,误入歧途,我的朋友卖了一本盗版给牧场主,一步错,步步错——”
他含泪委屈道:“以后我买书卖书都只做正版!绝不支持盗版……可是我的画,官府又不允许出!”
李昭沉默片刻,心中大概过了一下哪些画册属违禁之流,默默的离开。
这人疯疯癫癫,还是少招惹。
他开始观察马夫。
其人容貌俊朗,身形颀长,似寒山松柏挺立,一举一动颇有威仪,牧场众人无不听从。
这哪里是个马夫模样?有情况!
李昭挪过去,还没等他走近攀谈两句,马夫已经被牧场主唤了过去。
不似马夫,更像是王孙权贵的男子冷着一张俊脸,使出十八般武艺来对付一只——
猫?
一只蹲在房梁上不肯下来的猫?
李昭注意到一个疑点,车夫的武功不低!
为了强制带猫下来,马夫被迎面来了一爪,面容上已经渗出几道血痕。
如果有人给李昭破了相,他必定要还以颜色,给对方好看!
连牧场主都有几分紧张,似怕他发怒。
“珍珠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想打回来就打我吧,保证不记仇,不扣你工钱。”
她用一副“你敢动手就死定了”的神色,语气且小心翼翼。
可马夫青年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以手背擦脸,轻柔却紧紧桎梏着狸奴一同下来。
目光柔和的将它交到牧场主手中。
李昭深深嗅到了八卦气息,啧啧。
他脑海中的各类话本又在徐徐展开。
假面真心!武林少侠为爱扮作马夫!
兜兜转转!冷面酷侠心中的那个她!
马夫,嫌疑暂存。
如果李昭知晓后世用语,他此刻的评语便是:陆氏王族,不可能这么恋爱脑!
看王爷!
看陛下!
看苍州王!
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情意如飘絮,洒向全天下的貌美男女。
下一个——
李昭的目光转向了躲在树荫里偷懒的少年。
陆星乘还不知道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他正寻了个好地方躺下,一记重拳从天而至,狠狠的砸在他脑袋上。
陆星乘抬头,他已经被项一的马仔们一圈围住。
陆星乘:“?”
项一咬牙狠狠:“我问你,你昨天干什么了?”
见他一副火大模样,拳头捏的咔咔响,陆星乘抱头,无辜极了:“我什么也没干……不就抄你作业,你自己同意的!”
他们来江州后,每日课业也不能落下,这件事情由黎肆和风笙负责。
项一冷哼,马仔们的拳头又猛猛落了下去:“是!让你抄!没让你连名字也抄啊!!!”
害他被东家罚写五十篇大字!
陆星乘回忆了一下,然后心虚的笑两声,被一群少年砸的抱头乱窜。
李昭眼前一亮。
他好像找到最可疑的人了。
瞧瞧那个少年。
多么俊秀!
多么霸气!
被几个少年簇拥起来的架势,活脱脱一个横行霸道不讲道理的纨绔子弟!
霸道强势,就是这个气势!
对味儿!
李昭真是越看,越觉的他与王爷有几分相似。
他们刚刚叫他什么来着?
项一!
至少目前来看,最有可能是王爷近亲的就是这个少年了。
不然还能是谁。
李昭斜着眼,总不能是那个抄作业连名字都一起抄,这会儿被砸的满头包嗷嗷叫的笨蛋吧。
……
近日。
一个隐秘的消息在碧玺书院许多学子口中流传。
据说,在诸多学子之中,隐藏着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组织。
凤凰会!
他们在书院中代代相传,潜伏上百年,每一任成员都会要求自己的孩子也到碧玺书院求学,以继承自己的衣钵。
只有最为优秀的学子,才会被选拔,有机会能够知道凤凰会的存在,而想要进去,成为其中成员,更是百般考验,千难万难!
但是!
一旦你真的有幸进入,王公贵族秘而不宣的关系网,学业一日千里的绝世宝典,最严厉而博学的名师教导,皆是唾手可得。
而碧玺甲班!
之所以班中众人皆人人带鸟,正是有新成员被凤凰会接纳,可此人却嘴风不严,泄露了消息,以至于班上所有人都想吸引凤凰会的注意,尝试成为新的一员。
甚至有小道消息称,学业测验稳定排名在前三之流的,如今都是凤凰会的下一任成员内定人选。
这个传闻离谱中带着神奇,引起了书院众人的兴趣,大家在课下纷纷低声私语。
“你知道吗?书院有个秘密!”
“嘘!我只跟你说,千万别跟别人说,我表哥就是甲班的,他说……”
“不能吧……”
“不然你看为什么他们一夜之间课业突飞猛涨!人人好学!”
求学总是辛苦的,早也读也晚也背,日日勤勉温书,不敢丝毫懈怠。
大部分学子都是如此。
但总有那么些奇葩,比如横空出世的沐染。
听说她是个贫家女,从前未曾识字,入院后不到一月,展露出过目不忘的天赋,学业一日千里,如今力压从幼时苦学到如今的各路学子。
对她不满者实际并不少。
但一听传闻,她的长辈可能是原来的凤凰会成员,只不过幼年失怙。
那她的神奇之处也合理了起来。
大多数人都想去凤凰会瞧瞧。
如果真的能够有什么绝世宝典秘籍,让人学起来轻松不费劲儿,天天玩着玩着就能考到测验第一就好了。
……
张洪是碧玺书院天字班的一员。
他的学业平平无奇,排在中游,但在前一次测验中侥幸超常发挥,竟冲进了天子班前三,得到夫子大加赞赏。
感受到同窗羡慕的目光,张洪挺直了腰背。
回家后将此时与父母一说,严厉的父亲也柔了声音,夸他几句。
母亲还奖励了一包银子,让他时常请同窗吃茶。
张洪过了几天舒爽日子。虽然和甲乙丙丁几个班的妖孽不能比,他对于自己的成绩也很满足了。
但侥幸之所以是侥幸,正是因为它出现的可能极小。
最近的一次测验,张洪又滑到了二十名左右的正常水平。
之前也听过什么凤凰会的传闻,张洪嗤之以鼻,一听就是假消息。
但此刻,他倒是真希望能有个什么秘诀,让人不花力气坐享其成,不必苦读,学业也能突飞猛进就好了。
就像他也知道赚取银钱不易,要是银钱能从天上来就好了。
张洪发出如此喟叹。
下课后,他郁郁的往家走,心中想着父母亲如果问起此次学业测比,该如何应付过去。
一男一女两道人影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张洪的去路。
披着黑袍,看不清面容,神情肃穆而威严的男子身影道:“张洪,碧玺书院天字班。”
他的声音仿佛某种邪恶的诱惑:“我们观察你很久了。表面上的你平平无奇,实际天资聪颖,寻常凡俗蠢物全然不能比拟。”
“你,想加入凤凰会吗?”
另一道女音道:“从此以后,学业大进,诸考畅通,金榜题名。”
张洪瞪大了双眼。
黑袍男子道:“但是在此之前,你需得接受我们的磨砺与考验。你,愿意吗?”
真的有凤凰会?
自己居然是被选中的人!
天选之子!!!
张洪激动点头:“愿意!愿意!!!”
……
待他离开后,黑袍两者将外袍一脱,露出真容。
正是小染和胡颜。
小染有几分纠结:“一定要这样说吗?”
胡颜道:“你就说,想不想把你家牧场那些破鸟卖出去!”
他这话一出,树上的黑羽八哥展翅飞来,嘴喙一亮,给了他一个闷实的暴栗。
小染沉默的盯着他看了许久,真心实意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东家。但我想,东家应该会挺喜欢你的。”
这对胡颜来说可不是夸赞,他一脸的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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