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备紧锣密鼓的在做，但需要时间，正常情况下只有一个焊工，现在有焊接技术的人几乎都在国企，人不好找。做设备对技术要求高，速度很慢，需要焊接的地方太多。

莫远帆每天还需要上班，感觉太不方便了，虽然污水处理简单，有时实在无法赶到，也可以找人帮忙，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是做设备的时候，等开始试设备的时候，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莫远帆必须守着自己的厂里，化肥厂这边的工作必须快速处理。

莫远帆又想办法找人活动到塑料分厂上班的事，听说很快就要分流一批人去塑料分厂打编织袋。

到时候把莫远帆夹杂在里面，就不太显眼，就不知道能不能办成。

苏鸣慧忙着上班，复习考试，自顾不暇。

考试的感觉完全靠蒙，这次的感觉比考（大学语文）时还糟糕。

因为写《可行性研究报告》，没有时间、精力看书，完全陌生的专业知识，也让苏鸣慧明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古人诚不欺人。

考试更是，努力都不一定能考好，不努力肯定考不好。

走出考场，考场的铁门远远落在苏鸣慧的身后，苏鸣慧转身看了最后一眼，内心在告别，可能这是最后一次考试了。

苏鸣慧自忖此番又复败绩，那卷上墨迹犹未干透，而心中块垒已如铅云密布。

四月下旬的天气说变就变，天公亦似知苏鸣慧愁绪，忽地泼下滂沱大雨来。

苏鸣慧本欲急趋归家，却见道旁老槐树下的公交站台可暂避，便疾步走进站台。

立定后，但见雨脚如麻，击打青石板路，溅起万千银珠。

街上行人各寻躲避，有以皮包覆首疾奔者，有展开旧报纸遮掩者，亦有索性缓步雨中，仰面承此天沐者。

雨声哗然，竟将市井喧嚣一概压下，世界唯余此一种声音。

雨势渐收时，苏鸣慧已将方才考场中得失计较了七八遍。

那错填的答案、漏看的题目，一一浮现眼前，愈思愈觉懊丧。

正自怨自艾间，忽见云破处漏下一缕金光，斜照在对街瓦檐上。

拾首但见乌云已裂作数块，其间碧空如洗，阳光自裂隙中迸射而出，照得湿漉漉的街面闪闪发亮。

最是那东天之上，竟凭空架起一道虹桥！初时淡若有无，继而七彩粲然，赤橙黄绿青蓝紫，分明可辨。

那虹桥一端似乎就落在左近屋脊，另一端则没入远山翠微之中。

路上行人纷纷驻足，小儿尤欢喜踊跃，指点呼告。

苏鸣慧走出站台，倚着老槐粗糙的树干，望此奇景，忽然想起《尔雅》中“蝃蝀”之谓。

古人见虹霓必以为祥瑞，而现代人虽知其不过是日光水汽相交之作，仍不免为之心旌摇曳。

可见美之动人，原不系于科学解释之有无。

虹霓最盛时，七色交融处竟又生出一重较暗之副虹，二虹并行天际，蔚为壮观。

然不过一刻钟工夫，那虹彩便渐渐淡去，先是紫色不可见，继而蓝色消隐，终至于无迹可寻。

天空至此全然澄澈，唯余几片碎云犹自游移。

苏鸣慧自槐荫下走出，经雨洗过的空气沁入肺腑，清新异常。

忽觉方才考场失意之事，虽不能说烟消云散，却已不似先前那般沉重地压在心头。

想来人生际遇，亦如这天象变化，雨骤风狂固然难免，而雨过天青、虹霓现彩亦自有时。

背后的老槐树上，积雨自叶尖滴落，声声清响，似为苏鸣慧的步履击节。

公交车远远驶来，在红绿灯前停住了，苏鸣慧抬眼望着，却见熟悉的摩托车从另一条街口右转，快速驶来，停在苏鸣慧眼前。

莫远帆：“快点上车，公交车快来了，别挡了公交车的道。”

于是苏鸣慧急步走近，用纸巾随便擦了摩托车上刚刚树上滴落的的雨水，就跨坐上摩托车，在公交车驶近时，莫远帆发动摩托车离开。

“今天怎么这么早，是还没有去还是已经回来了。”

“今天我去了一趟化肥厂。”

“去化肥厂干什么？”

“昨天陈晓梅跟我说，塑料分厂要接收一批总厂分流到分厂的人，我上去看看有没有我的名字。”

“有没有你的名字？”

“肯定有啦！”

“太好了，那你停薪留职的事情能不能办理。”

“可以，已经说好了，等我到塑料分厂报道后就可以了。”

“设备什么时候能做好？”

“一个人太慢了，今天我上去找了普钙车间和硫酸车间的维修工，要加快点速度完成。”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不上班了？”

“五月份吧，你这次考试怎么样？”

“不太好，感觉过不了。”

“以后我们自己的厂可能会很忙。”

“实在不行就算了，我知道，就算自考完成律师专业，拿到大专文凭，还要考律师证，拿到律师证也不一定能从事律师行业。”

“你自己决定就好。”莫远帆：“化肥厂不知道鹿死谁手，看样子不斗出来结果，改制就没有办法开始了。”

律师考试一塌糊涂，只过了一科，照这样的速度，何年何月才能全部过了。

考试的结局早已经注定，苏鸣慧的失落却没有办法释放，伤心难过在所难免。

莫远帆安慰苏鸣慧：“你写的《可行性研究报告》挺不错。”

苏鸣慧：“那还用不用重新修改，我还跟打印店约好了保留2个月的底稿呢。”

莫远帆说：“不用了，贾正强看过后说写的不错，我和他一起去交给企业管理办公室的，应该没有问题。”

让苏鸣慧感觉安慰的是《可行性研究报告》，连贾正强看了都说不错，交给企业管理办公室后，竟然一次就通过了。

四月底雁和镇企业管理办的批文很快下来了。

苏鸣慧跑了相关部门一圈，才知道要想拿到营业执照，还有许多前置审批：土地、消防、安全、环保。

各部门都有明确规定，只能慢慢来了，根本就快不起来。

莫远帆调到塑料分厂，办理了停薪留职，终于不用到化肥厂上班了。

四万吨硫酸车间操作室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也是消息流传最多的地方。

操作室主要有：1、调度（中控室主操）岗位、2、 净化（干燥）岗位 、3、转化岗位、4、吸收岗位、5、尾气处理岗位。

苏鸣慧班上主操作室九个人上班，形形色色的人，呆在一起上班，八卦在所难免。

1、调度（中控室主操）岗位：操作人员是班组长，一个正班长，两个副班长

这是生产系统的“大脑”，负责全线协调和监控，班长管理着不少人，其他岗位还有炉子、余热发电、污水处理等，但主控室随时要有班长或副班长坐镇。

岗位职责：【通过DCS系统监控全流程所有重要参数（温度、压力、流量、液位）。统一指挥各岗位进行操作调整，确保生产稳定、高效、安全。指挥开停车、工艺切换和异常状况下的应急处理。与化验室、维修部门、电力部门等协调沟通。】

技能与要求：【精通全流程工艺，知识全面。极强的综合分析、判断和决策能力。冷静沉着，具备优秀的应急指挥能力。】

班长通常是经验最丰富的员工担任，万班长就是这样的人，本来就万班长的技术水平和年龄，最瞥都应该当上副车间主任了，现在他还在倒三班带班，全拜名声所致。

苏鸣慧来几个月了，跟万班长妥妥的河水不犯井水。

另外两个副班长，一个跟苏鸣慧年龄差不多，一个要年轻许多。

年轻的话最多，也最喜欢八卦，跟苏鸣慧倒也客客气气。

2、净化、干燥岗位：苏鸣慧一人。

此工序负责将高温SO?气体中的杂质（粉尘、砷、硒、氟等）去除，并脱除水分，以保护后续的催化剂和设备。

岗位职责：【操作除尘器（电除尘）、洗涤塔、冷却塔、电除雾器、干燥塔等设备。控制循环酸浓度、温度和流量，确保净化效率。监控稀酸系统，协调排放和处理。定期分析净化后气体的含尘、水分等指标。】

技能与要求：【熟悉净化各设备的原理和操作要点。了解稀酸的处理和回收流程。能通过工艺参数判断净化效果。】

主要风险：【酸灼伤：接触或吸入硫酸雾、稀酸。中毒：处理泥浆或设备时接触含砷、硒等有毒物质。化学品腐蚀：酸、碱等化学品的腐蚀风险。】

苏鸣慧自扫门前雪，只管干好自己的事情，目的不过是让车间主任找不到错处。

和同事的相处，刚刚来就明明白白笑着调侃说：“我这人不爱惹事，但也不怕事情，主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立马反击，不怕鸡蛋碰石头。”

3、转化岗位：两个人，这岗位只有男人才能胜任。

这是硫酸生产的“心脏”，在催化剂（钒触媒）作用下，将SO?氧化成SO?。

岗位职责：【操作SO?主鼓风机（整个系统的动力源），稳定风量。严格控制各段转化器的入口、出口温度，这是转化率的关键。通过调节换热器（省煤器、过热器等）来优化热平衡，提高热能回收效率。监控转化率，确保达到设计指标（如99.8%以上）。】

技能与要求：【深入理解转化反应的化学平衡和动力学原理。高超的DCS操作技能，能精细调节温度、压力、气量等多个关联参数。是全线最重要的岗位之一，要求经验丰富、责任心极强。】

主要风险：【SO?/SO?泄漏：高温高压下的气体泄漏危害极大。高温烫伤：转化系统和换热网络温度很高。】

这岗位的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胖胖的，苏鸣慧叫他帅师傅，许多人都叫他老帅。

不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因为他姓帅，老帅脸上总挂着笑，也是对苏鸣慧最友善的，苏鸣慧有什么事请都跟他说，特别是苏鸣慧跑档案室查资料时，就喜欢让老帅帮自己看着，对于在硫酸车间几十年的老帅，不过是小菜一碟。

4 、吸收岗位：两个人。

负责用浓硫酸吸收转化后的SO?气体，生成硫酸成品，并维持系统水平衡。

岗位职责：【操作吸收塔，控制吸收酸浓度、温度和循环量。监控成品酸浓度和产量，及时采出合格产品送至酸库。协调干吸岗位的水平衡，向干燥塔补充工艺水。操作酸冷却器，控制酸温。】

技能与要求：【熟悉吸收工艺和浓硫酸的性质。能熟练操作浓硫酸泵、酸冷却器等特种设备。注重细节，确保产出合格产品。】

主要风险：【浓硫酸灼伤：高风险岗位，泄漏后果严重。酸雾吸入：打开人孔或采样时可能吸入酸雾。】

在这岗位呆久了的人，衣服什么的，或多或少都有被浓硫酸灼伤的痕迹，苏鸣慧喜欢和两人聊天，特别是怎么防范和处理才能避免被浓硫酸灼伤。

5、 尾气处理岗位：一个人。

确保最终排放的废气符合国家环保标准。

岗位职责：【操作尾气吸收系统（如氨法脱硫、碱法脱硫等）。配制脱硫剂（如氨水、碱液），控制其浓度和流量。监控尾气排放指标（SO?浓度、酸雾含量），确保达标。处理脱硫后产生的废液或副产物。技能与要求：熟悉环保法规和尾气处理技术。具备化工操作和分析监测能力。】

主要风险：【化学品伤害：接触氨、碱等腐蚀性化学品。废气暴露：虽然浓度低，但仍需防范。】

这岗位是个快退休的人，也是话最多的，同事都叫他老好人，哈哈哈，他姓郝，又爱叨叨叨瞎打听，嘴又碎。

苏鸣慧的消息多是从他那里打听的，对苏鸣慧也颇照顾。

几个岗位，只有苏鸣慧在的岗位是女的，其他都是男的，也让苏鸣慧显得格格不入。

但相对而言，这是苏鸣慧在化肥厂最自在的时光，做事情还是男人靠谱，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

大抵还是因为苏鸣慧最没有**，无欲则刚果然有道理，苏鸣慧现在就是，除了主操作室的人，其他岗位的人，苏鸣慧都不熟悉。

硫酸是工业之母，化肥厂的主打产品，操作室的熟练工在化肥厂的地位超然，对班组长来讲，其实并不喜欢女的，但厂里净化、干燥岗位的安排就这样，是主操作室唯一能用女的，但带班的班长能不用就不用。

苏鸣慧能来操作室本来就莫名其妙，而苏鸣慧本来就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的人，骂人不吐脏话，却能怼得人吐血的存在。

在厂里主打一个不好惹，连车间主任都能硬钢的主，审时度势是社会人的基础配置，所以过的还算滋润。

九个人呆的操作室，时不时还有其他岗位的人来溜达，聊天的话题也天马行空。

最近的话题主要是化肥厂最年轻的董事长突然调科协了，办公室里又有人调车间了。

化肥厂的高层却斗得风起云涌，你死我活，各种各样的消息满天飞，真假难辨。

明眼人都知道，站队已经开始了，有消息灵通的人肯定明白这次改制的重要性。

争斗在所难免，就像莫远帆说的不知道鹿死谁手，看样子不斗出来结果，改制就没有办法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