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银岛

在强烈的求生欲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战栗中,两人拖着打颤的声音争先恐后地抢答:

“?No muy lejos ! ”(就在不远处!)

“Justo en la dirección en que llegamos, ?Nos tomó apenas una semana remar desde la isla del tesoro para llegar aquí ! ”(就在我们来时的方向,我们从金银岛划到这里刚好用了一周的时间!)

金银岛?

名字挺有趣,就是不知道岛上的人守着的宝藏到底是什么。

这两人是逆流从金银岛划到这里,花了一周时间,如果他按照原本计划的方向继续漂流,在不偏航的情况下,最迟第四天他就能抵达抵达那座岛。

这么说,这两人还有些用处,至少提前给他预警了在不久的将来会遇到一些麻烦。

“No solo hay agua dulce y comida en la isla, sino también mujeres hermosas. ?Puedo mostrarte el camino si planeas ir allí ! ”(岛上不仅有淡水和食物,还有漂亮的女人,如果您打算去那里的话,我可以给您带路!)

“?Sí! Con su fuerza en la isla seguramente será el nuevo propietario de la isla! ?Los dioses de la monta?a te bendecirán ! ”(是啊!以您的实力在岛上一定会成为新一任岛主!山神会保佑您的!)

张仰眉梢一挑,这俩货是觉得他蠢吗?

如果那座岛真的那么好,他们又为什么宁可冒着稍有不慎葬身大海的风险,在汪洋凶险的大海里只靠着双手划桨漂泊着,也要离开那座岛屿?

而且岛上对待他这种变异人的态度显然不是他们口吻中的敬畏友善,反观‘怪物’一词倒像是情急之下吐露出来的真言。

两人话里的不怀好意味儿实在太冲,无非是想祸水东引让他和岛上那些人对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要是这都看不明白,他前头二十六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算什么?

在他没有想到遮掩办法,或有足够实力前,他都不会放松警戒心,尤其是看到他非人之处的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

连他都不能确定自己现在还能不能算得上是个人了,又怎么能寄希望于他人能用看人类的眼光平等看他?

所以,他得赶在耐心消耗殆尽前,榨出这两人最后的用处。

“?Cuántas personas hay en la isla? ?Cuántos de ellos son como yo ? ”(岛上一共有多少人?其中像我这样的又有多少?)

两人以为说服了张仰跟他们一起杀回去,一时之间连恐惧的情绪都少了很多,七嘴八舌地往外掏情报,主打一个半真半假。

在这个过程中,张仰一直保持着温和耐心的笑意,甚至还夸了两句两人在情报搜索方面十分有天分等等。

事实证明,在大海漂泊着的寂寞和孤独真的能逼疯一个人,让他无聊到都在两个无聊的人身上耗费了如此长的时间,只为了聊解枯燥。

直到榨干了最后的信息,他确信两人再也掏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后,一直隐在背后减小存在感的腕足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两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周围。

张仰起身,感激地笑着对两人表达了谢意,头一次在和两人的对话中用上了华国语:

“感谢两位,让我再次重拾对生活的乐趣。”

不等两人一头雾水地询问这是说的什么意思,两道沉闷的重物倒地声就在小渔船上响起。

两人生前的神情还停留在疑惑不解上,栩栩如生,身体却僵硬得如同停尸半月,直挺挺地倒在船底铁皮上。

赫然已是两具尸体。

张仰冷眼看着,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触碰了下他们已经变色发紫的皮肤。

看上去僵直,触感却是软软的,还温热着,仔细摸上头还带着汗渍未干的黏腻。

出乎意料的,他现在心情居然很平静,没有想象中的剧烈起伏,冷静到还有心思将现成的大体老师和之前书本中讲到的症状一一对照,找出不同之处。

症状发作得异常快,嗯,皮肤颜色也不太对,还有……这些可能都是他变异后所携带的毒素和寻常蓝环章鱼不同的缘故。

他的毒素更烈,更快,更无解。

琢磨到一半儿,张仰忽然很想笑。

于是他就真的笑出了声。

可能就像老张说的那样,他真的有点精神疾病吧。

不然怎么刚才下手的时候,连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燥热起来,无声地叫嚣着,指尖亢奋到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轻颤。

没错,亢奋。

张仰压抑着亢奋,一脸平静地仔仔细细擦干净刚才摸尸体的手。

然后阖上眼,原地躺下。

就这么和两具尸体作伴,静静地躺在渔船上,任阳光曝晒,海浪轻晃。

不远处,被沉在水下的两根绳子和小渔船系在一起的木筏角落。

一枚靛蓝大海螺还一无所知。

-

发疯的下场就是被晒到整个人脱了层皮,身体红得像个煮熟的大虾。

这下真成了个‘怪物’了。

张仰叹了口气,懒洋洋地起身,靠着腕足垂入海水中汲取着水分,他的身体状态倒是没受多少影响,就是有些有碍观瞻。

不过现在方圆百里海上就他一人,能影响谁?

他起身将已经硬了的两具尸体扔下渔船,这才仔细打量起这艘铁皮小渔船。

船体长度是五至六米之间,宽度一点五米左右,一头尖,一头方,令张仰惊讶的是方头船尾处居然还配了个小型发动机。

检查了一番,然后惊喜地发现里头竟然还剩了三分之一油箱的柴油。

这艘船上有,那么岛上肯定不止这些燃料柴油。

张仰原本想避开那处一听就不是很piece的岛,但柴油燃料一出,这下确实有些蠢蠢欲动了。

在海上纠结方向也没用,他打算将选择直接交给大海。

如果能漂到那座岛附近,就干票大的。

铁皮船上还有一套缺斤少两的维修工具,食物只有小半包盐和两条小海鱼,几枚开了口的椰子。

那两人之前看来确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虽说在海上漂流求生任何东西都有用处,但张仰还是将两人的东西都清理干净扔了下去。

剩下的就是刚才那四样,维修工具肯定不能丢,盐他不缺,可以留着和人交换,小海鱼和椰子都可以作饵。

铁皮船清空,将木筏上部分不能沾水、份量又重的饮用水、调料和米面粮油挪到船上,剩下的挑挑拣拣也搬到了上头。

一些求生必需品和背包也被他搬了过来,风险均摊。

现在木筏上就剩下几箱子越喝越渴,但是关键时候也能补充糖分的饮料,密封装的零食和压缩袋里的棉被等等杂物。

木筏的吃水一下子浅了不少,上头晾咸鱼的地方也多出不少。

张仰还是在木筏上活动,日常除了下海捞鱼,偶尔水底下有山头高些时下去砍些木头,就是躺在他搭好的一亩三分地上睡觉。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木筏和铁皮船相连形成的庇护所往北漂时,他每日下海捕猎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

因为吃不饱。

原本趋于稳定的食量骤增,张仰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捕猎上。

直到他的胃口已经长到了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耗得在了海底下,他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他得将捕猎对象转移到更大的猎物上了。

这样一来,虽然伤亡的风险很大,但高效,且回报率高。

他瞄准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路过的旗鱼群。

它们那如钢针长剑般突出的上颌是捕猎时最锋利的武器,同时因为得天独厚的流线型身形和尾巴,它们也是世界上游泳速度最快的鱼类之一。

如果张仰没有毒的话,那他多半在旗鱼的食谱中。

和鲨鱼不同,旗鱼十分灵活,善于用尖锐的上颌冲碎猎物,所以张仰这次下海捕猎格外的狼狈和疲惫。

“唰拉——”

是他费劲撑着铁皮船出水上船的响声。

可能是这次捕猎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张仰在水下就展开了腕足,上头密密麻麻的口器将两头上颌被一只大手生生掰碎的旗鱼就地撕裂,吞吃入腹。

所以他在海里等了一会儿猎物下肚,才拖着尚在哗哗流血的半边身子,游了上来。

刚才那两头旗鱼他应付起来其实并不轻松,速度太快,上颌太长太锋利,腕足灵活闪过了,但他的身体却反应不过来。

后背那道口子就是被旗鱼尖锐的上颌斜斜地划了一道口子,要不是他险险避开,就是背后直接被扎穿。

张仰拎着装着药品的背包,从铁皮船挪到了木筏,找到自己的铺,仔细铺好,然后坐下。

抠搜地倒了点酒精在手上,均匀搓两下,就往背后抹。

他抹得面无表情,一派从容,但背肌被海水浸得能看出直抽抽,顾自轻微颤抖着。

一番简单粗暴的消毒后,还剩下一点手够不到,就换成触手在擦。

张仰闭目回味着刚才在海下吃完旗鱼的滋味,整个人都像吹鼓起来的气球饱满起来,瑟缩起来的胃也仿佛被一阵暖流淌过。

甚至身后的伤口都在泛着凉的海水里微微发热,像在自我愈合一般。

是以,他虽然伤得有些重,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但其实并不担心背后的伤势。

张仰若有所思地睁开眼,沿着吃饱喝足垂在海水里浸泡着的三根腕足,看向了海面。

那眼神,仿佛能透过波光粼粼的海面,看到海面下庞大的旗鱼群般幽深,危险,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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