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藤之前在面对薛安他们这些衙役时,向来是笑脸。
如今这冷不丁地板起脸来,便让薛安等人莫名不安起来。
居然有种被施大人当面训诫的感觉。
“这……呃……叶、叶娘子……”
“施大人不是交代了要事?诸位差役大哥不如先办正事?”
叶藤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头将秦嘉宝的专属藤筐拉到身边,将小家伙放进去。
再抬手唤小丫过来,摸摸她的头,“小丫乖,先和宝宝玩会儿,有姨姨在,没事的哈。”
小丫脸上挂着泪,抿紧嘴巴点点头,乖巧地去拉宝宝的小手手。
叶藤笑着给小丫头竖了个大拇指,然后侧过身,一手轻拍崔叶氏的肩膀,一手阻止崔大娘起身。
呆立一旁的崔田,此刻是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呐呐地看着叶藤他们。
而另一边,薛安都被叶藤这反应搞傻了。
就刚刚那比他们施大人还恐怖的脸色,居然不是要发火?
怎么转脸就去安慰家人去了。
不过,这叶娘子当真厉害,不过几个动作几句话,就让刚刚还乱做一团的妇孺们有了精气神。
薛安暗自给叶藤叫了声好后,总算想起自个儿是来做什么的了。
咳嗽一声唤回其他衙役们的注意力后,薛安便跳到一张茶桌上。
大声喊道:
“都听好了!施大人的亲笔告示!”
确定现场的人全都看向他这里后,薛安掏出纸张展开。
然后他便愣住了!
这……为什么上面的字他明明都认识,却一点都看不明白?
薛安尴尬地抬头,想找叶藤帮忙看看,不然他连怎么断句都不知道哇!
可他瞧见叶藤还在照看地上的婆子,完全没有看向他这里的打算后,只好咽下一口唾液。
硬着头皮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念。
干脆也不管啥断句不断句的,一口气念没就算。
听得一旁的叶藤身子一顿,好悬没笑场。
看来施大人甚少与百姓打交道啊。
至于其它衙役与围观之人,则是听得满眼发晕。
这念的都是啥?
好在薛安特别理解他们,没在这告示上多费时间。
念完便将纸往怀里一收,直接进入下一个事项,“都听好了!施大人有令,县衙要征召人手参与蒜油的熬制。你们便是第一批,速速随我等去县衙!”
人群瞬间再次骚乱起来,却比之前少了戾气多了一丝欢喜之意。
虽然他们知道所谓的征召就是去干白活的意思,可这不也等于是将蒜油的获取途径送到他们手上了么!
那么,他们亟需救命的亲人不就能活下来了。
与此同时,他们对县令施洛成的感激之意也更深厚了。
施大人果然与传闻中一样,爱民如子啊!
这次征召,他们特别愿意去!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要跟着衙役们去县衙时,叶藤却拦在薛安面前,行了个大礼。
将薛安唬了一跳,连忙闪避!
闪过之后薛安自己又奇怪上了。
他们这些吃衙门饭的,平时被老百姓行礼的时候多了去了,早就习以为常。
可他刚刚咋就忽然那么害怕?
就是有一种不敢受其礼的直觉。
不过,薛安也就好奇了这么一下,转而便问叶藤有什么事。
“回禀差役大哥,民妇要状告……”叶藤抬手指了两个人出来。
豁然就是那一胖一矮两个男人。
在所有人的错愕下,叶藤掷地有声地继续说道:
“民妇要告他们藐视嘉元县县令施大人!”
原本不以为意的两男人当即跪下直喊冤枉。
在被叶藤指出来时,他们还以为是这妇人要追究他们吓坏那一老一小的事情。
根本就没在怕的,这种事情,就算真被抓了,最多也就被县令大人斥责教化几句。
他们连县衙的大牢都进出过好几次了,还怕被斥责?
可结果呢!
这妇人居然诬蔑他们藐视县令大人!
这罪过可就大了,最轻都得被打一顿板子。
可不就得死劲喊冤!
一时之间,与这两人思绪同步了一下的薛安也是有点懵。
这……叶娘子这是要当着他们的面陷害这俩地痞?
叶藤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尤自说到:
“民妇与姐姐一家刚到嘉元县便有幸能相助县令大人熬药,并得到县令大人亲临嘉奖。”
“而他们!”叶藤再次抬手一指,“毫不顾虑我等刚得县令大人的夸赞,混在诸位之中,故意欺辱我家的老人与小孩,又哪里有将县令大人看在眼里?”
“分明就是藐视县令施大人,视施大人之言如无物!”
她不忍心这些人无药可用是一回事,但是敢欺负她的人,就别怪她狠心。
不让这两个领头的脱层皮,她誓不罢休。
就刚刚崔叶氏所述,若非这两个带头起哄大闹,事情根本就不会忽然转变成这个样子。
趁着所有人都被她镇住,叶藤继续言之凿凿地往上叠伤害。
“民妇认为,普通的百姓绝没有胆子敢藐视一县之父母官,其背后定有人指使。”
“民妇斗胆猜测,其故意欺负县令大人嘉奖之人只是其一。他们更深的阴谋怕是要阻扰县令大人的政令,比如偷偷毁掉能救命的蒜油。”
“借此让爱民如子的施大人失掉民心乃至被朝廷被王府责罚,丢掉官职。”
“然后换一个草包县令过来。这样,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薛安整个人都傻住了,居然还呆呆地问了一句:“什么目的?”
“大家想想,虞州叛军是如何起事的?”
“虞州叛军?”薛安瞬间理智回笼。
虞州叛军便是在疫病初发之时,使诡计困住了县令,导致那个县因群龙无首应对混乱,让疫病瞬间蔓延至全县。
然后县令被罢职,换了个人过来,结果那人上任不到一个月,就被叛军破了城。
虽然叛军已经被南益王府剿灭,但是他听人说过,还有余孽尚存。
莫非!
薛安想到这里,看向跪地的两人,眼神就变得犀利起来。
而那两人,此刻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叶藤,连喊冤都忘了继续。
就……除了最后提到的什么叛军,前面的事情居然全被这小妇人说中了!
包括他们俩后面的计划,说的也是丝毫不差。
难道他们俩与那神秘人的交易过程全被这妇人看到了?
那……她最后提到的叛军?
这俩一回想,找他俩的人,确实藏头缩尾,不像正经人!
别……别真是叛军吧??
一胖一矮两个男人都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汗如雨下,下意思地互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与叛军有牵扯,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忙不迭地磕头大喊,说自己是被人骗了。
薛安一看,就这两人的反应,怕是叶藤所言不虚,当即上前将人锁拿。
围观的那些人,被这一跌三浪的惊天大瓜砸得失语了好一阵。
回过神来就不干了!
这两人居然这么坏!
要坑害他们的施大人,还要毁掉蒜油。
这不就是在要他们的命么!
有那暴脾气的,捡起地上的石头就砸了过去。
薛安他们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众人的情绪安抚下来。
然后慎重地对叶藤道:“叶娘子洞若观火,一举揪出叛军的奸细,在下必将此事详禀施大人。”
接着便将锁链提在手里,再将围观之人排成几个队列,便领着回县衙去了。
叶藤:……呃,不是,真信了?
她故意等宣布完施大人的举措后再发难,确实是想利用大家对县令的感激之情,好给那两人戴高帽。
然后借此让那两人至少挨顿板子。
至于后面那段话,她则是灵机一动故意攀扯上去的。
就没以为真会有人信。
不过是想留下点流言的种子,今后被人传来传去的,谁知道能传成啥样。
让那两人挨完板子后,再受流言之苦,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就是……那两人最终的反应,让她有点惊喜。
不过,那就是县令大人要操心的事情了。
叶藤耸耸肩,转过身来,就发现还留在茶寮中的几人,居然全都一脸敬畏地看着她。
如崔田、茶寮店家肖老头这样本就对叶藤不熟悉的人还罢,最多就是觉得这个妇人出身不凡,来头颇大。
但是崔大娘和崔叶氏她们就是妥妥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她们眼中,对叶藤当然有诸多赞美之词。
例如勇敢大义,不然又怎会有胆子冒头从徐氏兄弟手中救下她们婆媳?
例如聪慧见识多,不然又怎会在识文断字上赢过他们村最有学问的崔青竹?还能知晓神药的制法并救下小丫?
例如坚韧大气、和气柔顺、有主见等等。
她们已经尽可能地将叶藤想象得足够厉害了,却没有想到,仍是不够。
且不说叶藤出去一趟就能搬动一队衙役过来帮忙。
就刚刚叶藤面对众人义正言辞时,所展露出来的气势,绝不是一般人能有。
更何况,谁能像叶藤这样,一眼就能揪出叛军的奸细来!
就在崔大娘、崔叶氏在暗自思量,今后要换何种态度面对叶藤时,就见面前娇俏可人的小娘子眉眼弯弯地道:
“婶儿、姐姐,那些人终于散了,咱快回去吧,好饿哟。”
崔大娘、崔叶氏笑着答应一声,利落地背起了藤筐。
不管阿藤多厉害,总还是她们喜欢的那个阿藤。
这就很好。
这时,被人遗忘的崔田连忙上前一步,臊眉耸眼地喊住了三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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