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想知道商城里有什么道具可以检验出那些粉尘的成分？”林嘉茵了解过前因后果后，语调还算平静地问。

越云笑着说：“最好是一次性的，便宜。”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穷了？”

“能省则省嘛，林姐。”越云无视了一旁做出呕吐动作的越枫，继续说，“不然也不必专程联络你了，随便挑个万用仪器就好。”

“行了，”林嘉茵打断他，“你既然这么问，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不跟我说说吗？”

越云卖了个关子：“这个嘛，毕竟现在还不确定，万一扰乱了调查思路就不好了。”

一声冷哼通过听筒传来，不久后，林嘉茵开口：“D1380-66，你试试这个吧。”

“五积分的道具，亏得你能找到。”越云道过谢后立刻将它兑换了出来。

便宜不是没有道理的，它仅能装下一勺大小的物品。好在需要检验的是粉状物，越云捻了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粉末弹了进去，耐心等了一阵。

很快它就吐出了检验结果。听到越云的笑声，林嘉茵挑了挑眉：“怎么，很满意？”

“跟预料中大差不差……”隐约有越枫的声音传来，大概是在说着“你不是说自己没头绪的吗”，越云敷衍她几句接着解释，“好吧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没什么特别缜密的推理过程，只有最纯粹的直觉。在一个恐怖游戏里NPC貌似全都已经离开，物品却好端端地摆放着，没有丁点腐坏的迹象，最大的可能不就是这些人一瞬间被某种生物抹除了痕迹吗？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是，它没有完全抹除，还留下了可供我们调查的线索，也就是这些近乎粉末的颗粒物。”

林嘉茵沉默片刻，下了结论：“骨灰。”

“没错，更确切地说，是被碾成粉末的人类残渣。”越云予以肯定的答复。

“一瞬间杀死一个人类不能算是难事，想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去也是。”林嘉茵换了只手接通讯器，同时飞快地在系统商城中检索着，“大规模的报社按照百人计算，一百秒内将他们全部解决……”

越枫说出了她的疑问：“将近两分钟的时间，它怎么保证剩下的人不会发现异常提前预警？”

“据我所知C级副本少有不通过直接接触就能杀人的BOSS，哪怕面对NPC也是一样的道理，其他怪物更是不可能作案。”越云摸了摸下巴，“我们在至少四家报社都发现了一模一样的情况，基本可以排除是BOSS有内部成员身份打掩护。”

“完全没头绪啊。”林嘉茵视线扫过一个个系统道具，又一个个排除，“人体的硬度中等，最坚硬的部分大概算是牙齿，能将牙齿一瞬间碾为粉末的巨力，肯定也足够破坏房屋。

“即使在商城里，能避开建筑物只针对活人的道具，也通常是气体之类。但气体很难破坏人体结构，带有强腐蚀性的气体又很难形成这样的粉尘，只会留下液态痕迹。

“你们见过类似的机制杀吗？”

越枫下意识摇摇头：“我很少进解谜向的副本。”

越云同样否认：“本身带有机制杀的副本就很少见，低级的有避难措施，高级的一般不会有人去触碰。而且林姐，你真的觉得这是机制杀吗？他们可都是NPC。”

林嘉茵不置可否：“在没有思路的情况下创造思路才有可能解决问题。不过我也没见过类似的死状……从头整理一下，目前不能确定的是，这是副本生成时就附带的场景，还是副本进行中被我们错过的剧情杀。或者，在与时间强关联的副本中，这是一个循环。

“你们明天再去一次看看情况吧。确定里面的资料都打不开吗？”

越云肯定道：“电子设备无法使用，纸质资料我猜测和这里的人一样化成齑粉了。”

“如果不是你们几个一直在我眼皮底下，我都要怀疑是不是出内鬼了。”林嘉茵冷不丁说了一句，让二人打了个寒颤。

“我们调查完就立刻上报给你了。”越枫抢过通讯器，“林姐，你不会连我都怀疑吧？”

“只是随口一说，别紧张。”林嘉茵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表情也十分平静，“时间还早，你们不妨去报刊亭、书店或者图书馆看看，说不定会有已经出版的资料可以查询。”

越枫甜甜地应道：“知道啦，那林姐你们忙吧，也要注意安全哦。”

挂断通讯后，越云嘴角抽了抽：“会不会有点用力过猛了？还是你不是说你不掺和的吗？”

“总不能让那疯女人有可乘之机吧？我们关系再怎样不好，别人眼里也是亲姐弟，你要是出事，怎么想都可能连累到我。”越枫一个白眼翻了过去，“再说你懂什么，用力过猛才好。对她这种人来说，知道我不是真喜欢她偏还要奉承她，才能最大程度上满足她的虚荣心。”

越云一时语塞：“你倒是了解她。”

她闭了闭眼：“无关了不了解，基本的交流技巧罢了。这里头学问多着呢，你就好好学吧。”

话虽如此，该执行的任务总是要执行的。报刊亭不难找，一路上他们就经过了好几家，看上去都破破烂烂不知什么时候会关停的样子。想来也是，虽然电脑打不开，但系统版本总还是能看到的。按照这个时间结合现实推算，纸媒已经逐渐落魄下去了。

一家家报刊亭的摆设都颇为相似，连面容不清的老板似乎也穿着差不多款式和颜色的衣服，简直像是游戏中使用了同样贴图的固定场景一般。

就连摆放好的书册位置也大差不差，翻开来里面是一团仿佛被水浸湿后晕开的黑色字体。至于报纸，除了广告外的部分基本都模糊不清，只有几张明明在不同版面上，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图能勉强认出，是在一条十字路口拍下的照片。

天色愈晚，路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在走过第六家报刊亭时越枫有些不耐烦了：“这个还是那样的话，我们去书店看看吧。”

“书店的情况可能也差不多……”越云声音一滞，眯起眼睛看向报刊亭的方向，“那个人是？”

“谁？”越枫视力不太好，又往前走了几步才注意到，昏暗的灯光下，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站着翻看一本杂志。

他侧身站着，头发略长，散乱地搭在肩膀上，脸上还挂着那副大得出奇的墨镜，也不知道在这种光线下能不能看清东西。

“竹子溪？”

这个距离的喃喃自语却好像被他听见了一般。他抬起头，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歪头的一瞬间，越枫还以为他要跟自己打招呼了，没想到他只是顺势活动了一下脖子，又低头开始研究那本杂志。

越枫没忘记他昨天噎了他们两个一人一句的事，此时再度被无视，本就烦躁的心像被浇了一桶油上去，开始熊熊燃烧起来。这可不能怪她，她本来不打算在林嘉茵眼皮底下对NPC动手的，毕竟要应付那个女人已经够麻烦了，谁让这小子自己撞到了枪口上，死了也是活该。

她换上一脸笑容亲切地走上前，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这不是竹同学吗？这么晚了在这做什么呢？”

而此时的竹子溪，刚刚对辨识人脸有了些心得，但之前见过的那些都还没来得及在他脑海中留下印象。更别说为了掩藏身份，放学后几名玩家就换下校服穿起了便装，在他眼中，面前的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两位。

“我们认识？”他拉下墨镜，十分困惑地看向越枫。

越云了解她的脾气，不由捂住半张脸低下头，以防自己笑出声来。

越枫越是愤怒越是笑得亲切：“你看你这记性，一天不来上自习就把我们忘了？”

原来是同学。这种时候还在外面游荡，甚至会找自己主动搭讪的同学，是玩家无疑。一男一女的组合，是在档案室里碰到的两个人吧。竹子溪想了想，点点头：“我不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同学一场怎么能说是无关紧要？”越枫故作惊讶。

据竹子溪对人类社会的了解，同学并不能算是多么亲密的关系，他一时没听懂对方想表达什么。现阶段他不理解的事很多，没必要一一追究。他将随手拿起的杂志放下，目光游移向一旁的饮料贩售架。

见他毫无反应，越枫深吸了一口气，又说：“竹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把关系闹僵不太好吧？”

“明明是你很讨厌我。”竹子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身上猛地迸发出冲天的恶意，还是针对自己的，但他现在心情不错，因此只是随口说道。

越枫笑容一僵，将一瞬间的惊诧与失落演绎得惟妙惟肖：“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错觉？”

竹子溪一阵沉默，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越枫有些不满于他没有按自己的剧本行事，但正好这也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索性没有继续纠结：“只是碰巧路过。比起这个，竹同学不如先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买东西。”竹子溪说着取出零钱，从架子上拿了一支AD钙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慢着。”越枫见他脚步不停，调出系统面板就准备随便拿件道具出来，越云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竹子溪似有所感地转过脸，视线落在他们的动作上，又不着痕迹地扫向越枫的双手——没有凭空出现的东西。他歪了下头：“怎么了，还有事？”

“没什么。”越云抢答道，接着低声对越枫说，“林嘉茵不会允许你在这个时候闹出人命的。”

林嘉茵？竹子溪捕捉到关键词，再联系他们略显敬畏的口吻，当即想到了被自己评价为还算聪明的那名女性。跟她有什么关系？

越枫却是立刻冷静下来，露出得体的笑容：“嗯，没事。只是想问问你的零钱在哪里换的？”

竹子溪都有些佩服她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了，但还是答道：“那边的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