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遇袭,宗明成虽没什么大碍,但武崇操却是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棍,需要静养。两人原本预定好的行程,也被迫搁置。
处置完晚云的事情之后,辛似锦便同宗明成告罪,随后离开锦园,来到春风如意楼。
这个时辰,楼里上上下下都应该还在梦中。所以,当辛似锦推开窈娘的房门吵醒她时,窈娘只觉得全身气血一下子都涌到头顶,恼火得很。
不过,辛似锦顾不上同她闲话,只坐在塌边的矮凳上,说明来意。
“你是说那个贱人有身孕了?”窈娘怒火中烧:“这要是让她生下个儿子,那以后岂不是没人能制得住他王家了?”
“是啊。只要王氏得宠,李蒙就会照拂王家。只要王家不倒,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富送进陇右都督府。”辛似锦叹息。
“那你打算怎么做?”窈娘问。
“我让你准备的人,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辛似锦忽然道。
“都已妥当。”说起这个,窈娘还是颇有些自得的。“负责教导她的,可是行里鼎鼎有名的吴大家。”
“让她收拾一下,连夜赶路。”再不出手,怕是就没机会了。
“你放心,严翠翠跟王南生之间,可是杀父之仇。”窈娘打了个哈欠。
“金城那边,还劳烦你费心安排。”
窈娘捂嘴的动作一顿,眼神也清明起来。她疑惑地看着辛似锦:“你不亲自过去吗?”
辛似锦摇头。
“这青楼之事,你的人自然比我熟些。再者,我若去了,万一被人察觉,岂不是功亏一篑。等顾家那两位公子离开后,我就要启程去江南,谈笔生意。”
“这次带卓杨一起么?”窈娘问。
“带不带他,有什么说法?”辛似锦疑惑道:“若说对丝绸的了解,他还不如你家疏影呢。”
“你啊,平日里除了生意就是账本,日子过得跟清水一样。守着那么大一个香饽饽,却硬是不张口。”窈娘指了指她,道:“实话告诉你,我垂涎他可不止一两天了。你若是真不喜欢她,不如把他让给我如何?价钱随你开。”
辛似锦眉头一皱,道:“他可比你女儿大不了多少啊。”
“那又如何?”窈娘不以为然道:“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都能娶十五六岁的俏姑娘,我为何就不能喜欢一个年轻点的郎君?”
辛似锦偏过头,不再看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要我说,那顾公子是出色,可他就像那天边的云彩,看得见,却够不着。但卓杨不一样。”窈娘靠到塌边,紧了紧肩头的衣裳,道:“老娘在青楼里待了一辈子,要说看男人,还是有点准头的。更何况,卓杨是你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他有多努力,多拼命,你心知肚明。他外表看着冷淡,实则内心刚硬倔强。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谁,这辈子都不会变。他对你满心爱慕,忠心不二。只是因为他心中敬你重你,才不敢有半点逾矩。”
辛似锦皱眉不语。窈娘的话她不是不明白,可窈娘并不知她全部的心思。
“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哪里看不上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辛似锦叹了口气,道:“不是他不好,而是他值得更好的。我不是他的良人,不值得他在我身上浪费光阴。”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窈娘竖起眉毛:“算啦算啦,打从第一天认识你,就总觉得你怪怪的。不过,谁还没点不想告人的心事呢。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只是,就冲着他对你的这份心意,你也不该随意糟蹋。左右他是个男子,若你日后真要负他,就赔他万贯家财,再给他讨房媳妇儿,也就没事了。”
窈娘直起身,继续劝道:“我刚刚这话虽有些混账,但实打实是在替你想,也是在可怜他。那些大户人家夫君健在的妇人,尚且可以偷偷在外面养上几个小子。你年纪轻轻的,何苦要把自己真的活成一个寡妇?”
辛似锦垂眸。
窈娘又打了个哈欠,朝辛似锦摆了摆手,道:“若想留下来吃饭,便自己去寻红梅。”
从春风如意楼回来之后,辛似锦将卓杨叫来书房,把之前有关江南丝绸的所有案卷全部丢给他,让他尽快看完。
“把这些看完,心中有数之后,便同疏影收拾收拾,启程南下吧。”辛似锦吩咐。
“南下?”卓杨不解。
“是,朱家丝绸的价格一年比一年高,去年更是以成本为由,连提两次。我仔细算过,若继续从朱家拿货,根本无利可挣。这次去扬州,首要的当然是跟朱家重新商议价格。若实在不行,咱们只能找别家合作。我知道你不懂丝绸,所以让疏影跟你同行。”辛似锦吩咐。
“夫人不一起去?”卓杨惊讶。
“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你先行一步,我忙完再过去。”
“那我等夫人一起。”卓杨提议道。
“不行。你得提前过去,帮我摸清江南的情况,尤其是有能力跟朱家一较高下的绸缎庄。”辛似锦道。
“这些情况孙主事不是早就跟夫人汇报过了吗?直接传信过去,让他准备准备就可以了。”卓杨坐到辛似锦身边提议道。他总觉得这是锦夫人为了疏远他找的借口。
“我不信任孙德厚。”辛似锦看着卓杨。
卓杨变了脸色。孙德厚可是老赵推荐的人。
“如有可能,扬州,姑苏,越州,湖州这些地方最好都去一遍。只是,先不要通知孙德厚。”辛似锦吩咐。
“那夫人你呢?”卓杨道。
“金城传信,说王氏有孕,我可能得多留几日。若她为李蒙生下儿子,局势对我们就更加不利。”
卓杨低头沉默。他知道辛似锦说的全是实话,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怎么了?”辛似锦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卓杨深吸一口气,道:“夫人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办妥。”
“你放心,我不会耽搁太久。”辛似锦拍了拍他的手背。
“夫人为何如此笃定?”卓杨奇道。
“倒也没有笃定,只是赌一把罢了。”
“赌?”卓杨不解。
“现在还未有定论,日后再同你细说。”
卓杨走后,刘主事一行,也终于到达宁州。辛似锦将他呈上来的货物清单看了两遍,还是觉得不对。带回来的货比预计的,生生多出了三成。
对此,刘主事也是支支吾吾,只说都是卓公子做的主。在辛似锦再三追问过后,他才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原来,卓杨一行到达草原时,莫克塔已经沉疴难起。他的四个儿子和已经出嫁了的两个女儿,正为了草场的主事权明争暗斗,闹得鸡飞狗跳。
刘主事说,在他们到达草场的次日深夜,银铃夫人就去了卓杨的帐篷。两人挥退侍从,单独待了一个多时辰。他说这段的时候格外结巴,眼神也躲躲闪闪的,不敢看辛似锦。谁都知道,卓杨是锦夫人身边的人。他深更半夜跟别的女子独处,完全不顾忌锦夫人的名声,确实不妥。刘主事次日旁敲侧击地提醒了下卓杨,卓杨很虚心地点头,表示自己日后会注意。
次日晚上,草场主事举办晚宴,替刘主事还有其他几个商户接风。赴宴的还有莫克塔手底下的好几个大主事,场面十分盛大,弄得刘主事都有点受宠若惊。
宴上,吉利看到盛装出席,俨然成了聚宝斋主事的卓杨,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竟完全不顾场合,当众辱骂。而卓杨则摆出一副唾面自干的模样,无论吉利如何挑衅,他都微笑以对。见此,吉利更是恼怒。大约是情绪太过激动,骂得太用力,竟当场晕了过去。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莫克塔的几个儿女赶紧找来大夫,当着众人的面诊脉。那大夫看完之后,摇了摇头,说吉利气血两亏,身体早已被掏空,怕是活不久了。没过两天,吉利常年服食五石散,骄奢淫逸,虐待仆从,侮辱贵客的事,在草场传得沸沸扬扬。那些原本支持他的族亲,也对他特别失望。
刘主事说,他们忙完生意离开草原的时候,吉利已经被安排到一个偏远的草场,等同于被流放。吉利是莫克塔正妻所生,草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赶走了他,那其他人便有了机会。
由此看来,多出来的那三成货物定与银铃夫人脱不了关系。银铃夫人是朗措的亲姐姐,朗措是自己的知音,他们串通到一起,也说得通。
怪不得从草场回来后,卓杨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大仇得报,心境自然与往日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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