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叫十四

七夕宴之后,请柬便如同雪片般飘向袁府,就连辛似锦的案头都堆了许多。袁道平对自家内院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将陪同辛似锦赴宴,打点诸事之权都交给了裴氏。不过裴氏知道婆婆的心结,每次赴宴,都带着袁荣倩,且关照有加。

官家女眷们轮流做东的赏花宴,清谈宴,还有商户们的家宴,酒宴……等辛似锦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已经是四日后。

这日清早,辛似锦洗漱完毕便来到李隆基的院子,想跟他说一说这几日的见闻。李隆基比她还忙,若不一大早去堵人,她怕是想见一面都难。

没想到她刚到门口,恰好碰到李隆基从里头出来。他卸去了郡王的玉冠,换上了普通男子常戴的黑色幞头,身上穿着件普通的斜领青衫。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书生。不过,再普通的装扮,也掩盖不了他身上那股让人一见难忘的英俊气质。

“要出门?”

“突然想要去个地方。”李隆基没想到辛似锦会一大早过来寻她,有些意外:“你找我有事?”

辛似锦摇摇头:“没什么大事。你既要出门,就不耽搁你了,回头再说。”说完,转身欲走。

橘红色的朝阳逐渐升起,阳光透过院门口两棵榆树的枝叶,落到树下辛似锦的身上,在地上留下她单薄欣长的影子。

“等一下。”李隆基叫住她:“你就不问问我要去哪儿?”

“你这副模样出门,摆明了是不想让人知道去向,我为何还要多问。”辛似锦转过身,不解地看着他。

李隆基垂下眼帘。

“只是可怜了我,还得打起精神,继续应付那些七嘴八舌的后宅妇人。早知如此,你就该把阿萱一起带出来,也省得我劳心。”辛似锦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道:“你且忙吧,我再回去躺一躺。”

“要不你同我一起去吧。”李隆基想了想,道:“咱们在长子县已有些时日,是时候该离开了。”

啊?

袁道平也没想到李隆基会突然要离开。只不过他身份尊贵,来去行踪无人敢过问。只得带着全家,恭恭敬敬地将人送到门口。

马车出了北城门,又行了一段路,路过一间驿站。之后,王毛仲带着菊香继续向北,往留县去。辛似锦和李隆基则另雇了一辆马车,悄悄南下。

“听说习武之人,每个人都有自己惯用的兵器,且轻易不会离身。王毛仲对你还真是忠心,连佩刀都留给你防身。”辛似锦拿起李隆基身侧的佩刀,用力拔出一截。

只听“噌”的一声,刀口寒光一闪,气势逼人。

“是把好刀。”辛似锦赞道。

“王毛仲擅长的是拳法,平日只带一柄短匕首防身。这不是他的佩刀,是我的。”李隆基接过辛似锦手中的佩刀,轻轻抚摸刀口。

辛似锦惊讶。刀虽是百兵之胆,但剑才是百兵之君。平日里,像李隆基这种贵公子,即便不会舞剑,都会随身配柄华丽的宝剑,以示身份。

“父王的贴身侍卫当中,有一人极善刀法。母妃刚刚过世的那段时间,我伤心过度,一直躲在殿内,轻易不见人。父王为了宽慰我,就命他过来陪我。他给我做了一柄木刀,告诉我,害怕的时候,就双手握紧刀柄,用尽全力朝前砍。”

“这么说,他可以算得上是你半个师父了。”

“是啊。可惜,他只陪了我一年。”

“为什么?”

“他死了。”

“怎么会?”辛似锦惊道。

“那些年,父王的处境十分艰难。忠心于他的人,大多都被人以各种理由除去。他,也在其内。”李隆基将佩刀收起,放到一旁,道:“我只记得他姓赵,连全名都不知道。”

辛似锦怕勾起他的伤心事,赶紧转移话题,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长平。”

“长平?”辛似锦偏头想了想,道:“长平之战的那个长平?”似乎离长子县不远。从洛阳来潞州的时候,好像还路过那里。只不过,老杨说那个地方晦气,绕道了。

“怕了?”李隆基看向辛似锦。埋了几十万人命的地方,常人轻易都不会提起,更何况是亲自去了。这也是他一大早出门,还不告诉辛似锦的原因。

辛似锦看了李隆基一眼,道:“若我说怕了,你会折返回去吗?”

“不会。”李隆基摇了摇头,看着辛似锦正色道:“既然你已经与我同乘,那前路哪怕是刀山火海,你也是要随我一同走下去的。”

“我这是上了贼车?”辛似锦皱了皱眉,道:“还是不能下去的那种?”

“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的。”李隆基忽然抓住辛似锦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那你可得好好努力。我是个商人,不喜欢做赔本的买卖。”

车夫将马车停在一个岔路口,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山坡,道:“据说,那山坡和坡后的山谷,就是当年大战的地方。”

大概是车夫也觉得这个地方晦气,辛似锦他们刚结完路费,便赶着马车急匆匆地走了。

辛似锦将手举到额前搭了个凉棚,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远去的马车,有些无奈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们今日怕是要露宿山头了。”

李隆基四处看了看,道:“好在今天是阴天,日头不毒还有风,咱们四处走走吧。”

两人沿着一条像是有人走过的,长满青草的小道,慢慢往山坡的方向去。小道两旁的乱草丛里,开着不知名的蓝色小花。辛似锦边走边采,不一小会,就采了满满一把。

“我朝女子,无论年龄大小,身份高低,都爱簪花。为何甚少见你戴花?”李隆基从辛似锦的手中抽出一小把花枝,拿在手里胡乱编着。

“习惯了吧。母亲生前不喜欢太艳丽的颜色,后来守孝,自然也不需要装扮。再后来,十三四岁的时候,日日忙碌,衣裳首饰都是由卢妈妈打点的。她以为我不喜欢姑娘家爱穿的鹅黄,嫣红这类颜色,就不常给我备。刚成亲的时候,穿过一段日子大红,银红,可没过多久,又开始守丧。”

辛似锦自顾自地说着话,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花环。

辛似锦接过花环,惊喜道:“你还有这等手艺呢?”

“从前踏春的时候,见别人编过。”

“好看吗?”辛似锦将花环戴上,抬起头看着李隆基。

李隆基笑着点头。见她额头上已经布满一层细汗,道:“走累了吧,我背你吧。”

辛似锦一愣:“这?”

“来吧。”还没等辛似锦想好拒绝的理由,李隆基已经上前一步走到辛似锦面前蹲下身。

挪了挪自己明显已经有些酸疼的双腿,辛似锦在心中叹了口气,小心伏到李隆基背上。

李隆基将辛似锦背好,沿着小路继续前行。

“要不,我留在这里等你吧。这是上坡路,我又这么重。你养尊处优的,背着我怕是走不远吧。”

“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想着并努力着往上爬。而对于我等皇室子弟而言,每进一步,都有可能踩着别人的鲜血。倒是要感谢你能同来,能让我体验一下,于尸山之上,负重前行的感觉。”

“这就是你今日来此的目的吗?”

“近三十年来,为了那至高之位,已经流了太多血,死了太多人。而我,正走在这条路上。”李隆基停下脚步,撸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喘了几口气,继续向前。步调虽不如之前轻快,但每一步都同之前一样稳当。

“这条路很难走。就像现在,我每一次抬脚,都需要耗费很大的气力,每一次落脚都必须小心谨慎。其实,也没什么的。大不了就是摔上一跤而已,爬起来继续走就是了。可是,不行啊,我背上还有一个你。我怕我一个不小心,会连累你也摔倒。你身子这么弱,再也经不起任何伤痛了。”

李隆基喘了口气,继续道:“赵括出生将门,自幼学习兵法,自诩满腹经纶,论战谈略无人能敌。他大概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带兵出征,就害死了赵国四十万大军,自己也死在了战场上。而自己的国家,也因为战役的失败,走向没落。

虽然,来潞州,乃是计划之中。但,潞州的生活太安逸。我怕,我会因此迷失。让你们这些,已经决定追随我的人,失望。我更害怕日后,因为我的任何一个,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让无辜之人丧命。”

李隆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汗珠一滴滴落到辛似锦交叠在他胸前的手背上。

“快到坡顶了,歇一会吧。”辛似锦劝道。

李隆基摇头,道:“不能停。一停就没有力气了。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这点路都走不了。”

“是我太重了。”

“你这么瘦,哪里重了。如果我连你都背不动,未来又如何能背负起整个江山社稷。再说了,既然是我带你来的,就没有半途将你抛下的道理。所有帮过我的人,我都不会抛弃。更何况,你于我还有救命之恩。”

李隆基走得艰难,话说得也艰难。

辛似锦劝道:“别说了,就快到了,等到了再说吧。”

“你放心,我走得很稳。”

为了让李隆基保存体力,辛似锦不再同他说话。

又走了几十步,两人终于到达坡顶。

那车夫说得不错,山坡的另一边,果然是个很大的深谷。谷中长满了不知名的树木,茂盛得见不到一丝黄土。

身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辛似锦转过头,担忧地看着李隆基。

“无甚大碍,休息一会就好了。”李隆基朝她摆摆手,瘫坐在地。

辛似锦将地上的杂草拂了拂,坐到他旁边。

“你知道自己坐在什么上面吗?”李隆基偏过头,斜眼看她。

见他热得满脸大汗,辛似锦把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他,满不在乎道:“就算这些杂草底下是具骷髅,那也是千年前的了。十世孟婆汤喝下来,再重的怨气也该洗干净了吧。”

“你这胆量,有时候让我这个男子都自叹不如。”李隆基接过手帕将汗擦尽。

“这算是夸奖吗?”辛似锦眯眼。

“自然。”

“可是,你们男子喜欢的,不都是温柔善良,美丽娇弱的大家闺秀嘛。”辛似锦从花束里挑出开得最鲜艳的一朵,目光从花瓣上一一掠过。

“也不尽然。”李隆基擦完汗,将领口又松了松。若辛似锦此时侧头,恰好能看到他胸口大片的如玉肌肤。

一共十五瓣。

辛似锦轻笑一声,道:“其实也不难理解。千年以来,女子都是男子的附庸,被视作是衡量一个男子身份和实力的参照。男人们习惯了男尊女卑的生活,看不惯那些能力比他们强的女子,并且想尽一切办法打压她们。所以,先太后当年,才会那般狠辣。”

听她提起先太后,李隆基难得没有接话。

“民以食为天。对百姓们而言,能让他们吃饱穿暖的,就是好君主。至于其是男是女,为达目的用过什么手段,杀过多少人,他们一点都不在乎。”

李隆基依旧沉默。已是傍晚,天气不如来时那般炎热。微风拂面,舒服得让人想打瞌睡。他们所坐的地方视野开阔,可惜没有落日可看。

“曾经有许多人,在得知聚宝斋的东家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时,也动过要终止合作的心思。可他们抵不过跟我合作所带来的,利益和金钱的诱惑,最终只得接受。在我看来,先朝的那些官员们,效忠的也不全都是太后。如今朝堂上那些人,也未必都是是非不分。只是,想要实现心中抱负,不得不低头罢了。”

“你想说什么?”

“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想说什么。”辛似锦抬头,恰好碰到李隆基看过来的目光。两人坐得很近,几乎肩挨着肩,辛似锦甚至可以闻到李隆基身上隐约的汗味。

李隆基不说话,直直地看着辛似锦。为了掩人耳目,出发之前,两人都换上了相对普通的衣衫。辛似锦常戴的金步摇也被摘了下来,换成菊香常戴的两根银簪。吹了一路的风,她发髻微散,有几根发丝已经凌乱地落到了鬓边。其实,即便没有那条刀疤,辛似锦也算不得是个美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美人环绕的李隆基,却觉得她怎么看怎么顺眼。他抬起手,将辛似锦散落的发丝理了理,别到耳后。

“梅三郎,”辛似锦难得地没有回避,只看着李隆基道:“你即便不是皇室贵胄,就凭这副皮囊,也会有无数女子为你倾倒的。”

“多谢夸赞。”李隆基的眼里漾满笑意。

辛似锦目光微闪,别过脸道:“我方才的意思是,从某些方面来说,你我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辣之人。我也明白,你今后要走的路,注定崎岖血腥。我只希望,你以后在做决定的时候,能尽量减免不必要的牺牲。那皇位之下虽见不到肉身骸骨,却是实实在在的尸山血海。我是在想,若能少些杀戮,你日后也能睡得安稳些。”

“有你在身边,时常提醒着,我不会的。”李隆基挪了挪身子,伸直双腿,道:“这里风景秀丽,若是有落日可看,就更完美了。”

“吹吹风,闻闻草木芬芳,也不错。”

“嗯。背了你一路有些累了。让我歇一会再下山吧。”李隆基将头靠到辛似锦的肩上。

辛似锦拍了拍他的脸,无奈道:“你这么重,还是躺着吧,若让你靠上半日,我怕是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那就这样。”没想到李隆基竟顺势一滑,将头枕到辛似锦的大腿上。像是怕辛似锦反悔,他挑了个舒服的姿势,便闭上眼睛。

辛似锦看着他英俊的脸庞,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人耍起无赖来,跟市井泼皮也没什么区别。

李隆基是真的累了。刚躺下不久就睡着了,还打起了鼾。

辛似锦一边拿手帕替他驱赶蚊虫,一边细细打量他的眉眼。细看起来,他的鼻梁不如卓杨英挺,眉眼不如宗明成精致,可这些拼凑在一起,却格外养眼。他虽被幽禁多年,出来之后又常年扮演玩世不恭的浪荡公子,但身上那股子贵气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大概天生的王者,就是他这副模样吧。

辛似锦抬手抚上李隆基的脸。这个人天生一副好皮囊,连肌肤也柔软细腻得如同闺中女子。

似乎是辛似锦的抚摸有些痒,熟睡中的李隆基一把握住辛似锦作乱的手,紧紧抓牢,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辛似锦被他枕着的那条腿早已没了知觉,如今一只胳膊也被他制住,只得僵着身子,保持着上身微倾的姿势。她干脆屈起另一条腿,用胳膊肘撑着膝盖,再拿手掌托着下巴,对着李隆基的半张侧脸发呆。

阴天容易让人模糊时间。

待辛似锦再次清醒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李隆基还没醒,睡容安稳。辛似锦怕吵醒他,连活动筋骨都不敢太用力。

李隆基还真是心大。辛似锦叹了口气。就算已经过去千年,可这里毕竟是埋了六十万枯骨的大凶之地,连当地百姓们都退避三分的地方。更何况,再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他竟然就放任自己一个女人家独自坐在这里,自己安心熟睡。

四下里已经有萤火虫忽明忽灭,随风飞舞。只是此情此境,看着更像是那些亡故将士们的灵魂。若是个普通的姑娘,怕是早就要被吓死了。辛似锦虽胆大些,却也觉得夜风吹得人后背凉飕飕的。只是,低头看着李隆基的睡颜,她心中忽然又安定了下来。

正当辛似锦觉得屈着的那条腿的麻痒终于好些,想要动一动之时,忽听得“咚”的一声,似乎是什么石子之类的打到什么上面了。

李隆基也被惊醒。

“谁?”

李隆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佩刀也被他拔出,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四五步开外的草丛中,忽然出现一个人影。他上前一步,让辛似锦和李隆基可以看清他的脸。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李隆基见那人似乎没有恶意,将刀插回刀鞘,握刀的手却没有松开。

那人指了指李隆基身后。辛似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被他们踏平的草丛边上,露出一截蛇身。

“啊!”辛似锦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可是她半身发麻,动弹不得,往后退的动作也格外笨拙。

李隆基赶紧上前一步,蹲下身将她护到身后。

看那蛇似乎没有动弹,身侧不远处还落着一颗石子,李隆基朝那人点头道:“多谢。”

许是不常同人说话,那人上前两步,将弹弓插到腰间,慌张地摆了摆双手。

辛似锦还坐在地上。李隆基的眼神落到她的双腿上,心下内疚。他竟然忘了,辛似锦的双腿有疾。

来人上前两步,捡起毫无知觉的蛇,扔进背后的背篓里。然后后退一步,半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李隆基注意到,石子打到的地方恰好是那条蛇的七寸,不由得又多看了来人两眼。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家住何方?今日救命之恩,梅某日后定当报答。”李隆基站起身,理好衣服,朝他躬身一礼。

那人见他行大礼,赶紧让开身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道:“小的,小的主家姓牛,他们都喊小的十四。”

小的?是仆役?李隆基眉头微皱,仆役也该有名字才对。

难道是奴隶?

“你在此捕蛇,可是你主家就在附近?我二人今晚无处落脚,可否能带我们去你主家暂住一晚?”李隆基重新蹲下身,轻轻捏着辛似锦的大腿,替她活血。

牛十四似乎有些为难,没有立即答话。

“你放心,你只管带我们过去,剩下的我们自会处理,不会连累你的。”李隆基抬头看她。

“在东边。”牛十四往东指了指,道:“大概三里路。”

“呵,”地上的辛似锦轻笑道:“我怕是半里路都走不了。”

“我背。”

还未等李隆基答复,牛十四已经开口。

二人皆是一愣,随后一同看向牛十四。

牛十四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又低下头,双手无措地搓着衣摆。

“那就有劳十四郎了。”见牛十四身上只穿了一件看不出本来颜色,还到处都是破洞的粗布衣裳,李隆基脱下自己的外衫给辛似锦穿上,然后扶着她趴到牛十四背上,自己则接过牛十四的背篓拎在手里。

就这样,二人由牛十四引着,慢慢往山坡下去。

李隆基对牛十四似乎很感兴趣,一路上都在同他说话。

令辛似锦奇怪的是,他的问题中,大多数都是针对牛十四本人,而非他的主家。什么他除了打弹弓之外可会别的技艺?骑马如何?射箭如何?是否识字等等。

难道,他是起了什么爱才之心?

辛似锦在心底暗笑。就凭人家背着自己走了这么远,大气都没喘几口,就可见是个有力气的。

看得出来,牛十四是个平常不怎么说话的人。除非李隆基问话,他从不主动开口。不过,李隆基这人若想同人亲近,那人就算是块寒冰,也会被他捂化。

待到可以看见牛家庄的灯火时,牛十四的底已经被李隆基摸得一清二楚。

辛似锦到底没好意思让牛十四将她背到庄子门口。在离庄子还有两三百步的时候,她让牛十四将她放下来,然后扶着李隆基,慢慢往庄上走。牛十四则习惯性地挪到两人身后,就像个忠实的仆从。

“给你看个好玩的。”快到山庄的时候,李隆基忽然停下脚步。

辛似锦好奇地看着他。

李隆基接过牛十四背上的背篓放到地上,然后打开背篓的盖子。只见一只只萤火虫从背篓中飞出,四散到空中,一闪一闪的,像是不小心落到地上的繁星。

“你捉的?”辛似锦惊喜道。

“是啊。”

待萤火虫全部飞出,李隆基盖上盖子,将背篓递给牛十四。

“一路上,看见到处都是萤火虫,便抓了一点。”

辛似锦之前一直趴在牛十四背上,并未注意他在身后的动向。如今看着这满天的萤火虫,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李隆基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之后,待萤火虫全部散尽,才出声提醒:“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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