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月考的结束，昭示着期末之前不会再有任何考试，但也反向推出，期末的紧张安排。

10号是个星期六，下午1点，校庆百年第一次联排照常进行。为了节省时间不影响期末复习，场次有序排列进行，排练完的班级可以提前回班。

今天来了很多同学，没课的前两个年级的学生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来帮忙的，做什么的都有，后台狭窄的小过道挤不下高中部千人的数量，不少人等着看第一眼表演的节目，都挤在观众席前排坐下，从台上往下望，交头接耳人头攒动。

节目还没到八班，参演同学先站到场下区域候场。蒋楠笙靠在立柱旁边单腿撑着，困的睁不开眼，这时台上的节目结束，外场响起的掌声不比满座，但效果也算显著。

蒋楠笙一激灵，困倦的眼神不由自主瞄向声音来源寻找，看到前几排几乎满座的人，以及在她眼中完全一致、全部模糊的人脸。

……困意立马消下大半。

“不合身的衣服暂时拿回去换了，还没来得及抽空抱回来，”唐雨把情况向大家说明，现下也没时间换衣服，顺过程是主要内容，“王子一定记得在左侧台阶上，面向观众。”

“知道。”王磊答。

“啊？那今天就看不见限定版段白雪了？”苏文新说，“我刚跟隔壁班夸下海口，说咱班节目一定艳压全场，至少肯定艳过他们班的大花裤衩。”

隔壁班为了突出“二人转”的鲜明特色，特别定制了整身大花袄。

什么都没干就已经被拉出来当筹码的段公主冷眼：“……”

“害什么臊啊，”苏文新给反串的这位酷哥留下最后那点面子，“没事，当天艳压也成。”

后台和舞台相连，隔音不是很好，但舞台上的音箱聒噪震耳，所以后台里出现的细小声音不易听到，不过耳朵尖或过于专注的，还是能隐约听到一些。

害臊？

蒋楠笙根据这个词偷偷观察段方景的表情。

冷酷，无情，无理取——

等下，好像串台了。

……

但段方景确实是这个表情，害羞会是这个表情吗？

这个问题比被告白时的表情更让蒋楠笙疑惑。

虽然她不知道确切表情会是什么样，可总觉得至少不应该是这样。

舞台上全程跟随的两名主持人顺流程切入下个节目，掌声雷鸣打断思绪，蒋楠笙顾不得疑惑，继续抱头避免自己往下看。

唐雨想再就当前情况嘱咐几句，不过越着急越想不起什么，四处看找灵感，但灵感没找着，倒是先看见个捂脸背对观众席的。

……这架势，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在怯场。

“礼礼？蒋礼？”唐雨喊了两声，“要不你……”

“啊？”蒋楠笙听到，扬起脑袋笑笑，“哦，那个我……我放学顺便拿回来。”

现在班上只有她不上晚自习，能顺路去取一趟衣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雨低头戳她的脸，小声问，“要不要先坐过去休息啊，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蒋楠笙心虚一样眨了眨眼。

能好吗，距离联赛没剩多久，再不努力一点跟紧训练，她拿什么站上赛场。

况且……蒋楠笙望向场下。

于她而言，观众席有没有观众的视野完全不同，平常还好，可真坐了人，那种明确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紧盯却搜寻不到准确踪迹的迷茫感，就变得更为强烈。

蒋楠笙忍住头晕，摇了摇头，没从中摘出来自舞台上的某道注视：“没事，我上场了。”

台下掌声和音乐声盖过全部，幕布的隔音效果也好，大家并没有在意这两个人对话了些什么，可两种情况中的另一种，轻而易举分了心。

利用身高优势，段方景穿过层层人群，把视线定格在个子最高的那个“小矮人”身上。

女生蓬松的头发挡住发旋，走动速度很快，带动足够扬起刘海的风。

怎么说也是个运动员。

段方景看着她的背，却觉得那么窄，走起路还摇摇晃晃的。

“几点了？”后台没有时钟，何思远没带手机和手表，就近找了个人问。

段方景拿出手机给他看了时间：“4点21。”

“叮！”

手机弹出一条新的推送。

「喜欢的表现。」

可能是因为最近点开这类搜索的频率渐增，手机自动识别到了，选择性进行推送。

段方景看到，哼笑一声，随即点了“不感兴趣”。

什么推送，一点都不靠谱。

下一个节目就轮到八班，大家纷纷站定到自己角色的区域准备。

段方景最先出出场，需要站到幕布后，这时上上个节目刚从舞台上谢幕的学生绕到后台更衣室，跟他们擦肩而过。

无论在哪儿碰上吸睛的男男女女，都免不了讨论上几句的热情。

“舞台上那个女主持人好漂亮，是谁啊？之前好像没见过。”

“高三(14)班的范文萱，艺考生，能不漂亮吗，”后说话的大概是从七中初中部升学的学生，之前就看过校庆晚会，“不过你没见过也正常，高三艺考的这半个学期都在外面集训，她还是特地赶回来准备主持的。”

“哦——？”

对方听懂回答，期间又注意到了从自己旁边经过的男生。

“我去，我去我去？”

舞台上温度高，这会儿台上的同学大部分脱了校服穿着自己的衣服。段方景里衣是件白色卫衣，衬得身形挺拔，发觉前者应该是在看自己。

“他也是艺考生？”声音逐渐放轻，但雀跃却掩饰不住，“那脸绝了。”

“不是，人家可是纯学霸，来七中之后就拿了第一名的位置，而且，再也没从第一上下来过。”

“什么？长得好看学习还好？三分钟，我要他的全部资料，女朋友有没有？联系方式有没有？”

“……”

“想都别想，那哥们大概没有情感基因，成天板着张脸，”后者的声音更小，“听说之前范文萱还跟他表过白，都被拒绝了。”

“啊……”

段方景微低下头，这段日子过得太梦幻，以至于他都快忘了。

也是，他怎么可能喜欢上谁。

就算喜欢上了，又能坚持几天？

“接下来请欣赏，来自高三年级(8)班带来的舞台剧表演——”

伴随着一段幽深的背景音乐，舞台上的公主亮相。看到最先出场的“公主”是个男生，紧接着发现，王后也是名男同学。

台下一阵惊呼，反串的作用秀足了看点。

“没扮上效果都这样，这要是扮上还得了。”苏文新总结，为唐雨的“巧思”献上了大拇指。

原本台下只是来看热闹的同学反倒认认真真看起了节目，大家的视线齐刷刷往台上瞄。

但有人享受鲜花和簇拥，也就有人恐惧注视和掌声。

几家欢喜几家愁，蒋楠笙全当锻炼自己，在场上走过场还算顺利。

整个节目的时长规定在十八分钟内，所以在缩短时间还要讲完全部内容的前提下，场上道具的挪动和灯光就尤为重要。为了节约时间，何思远让上一幕的同学在下场换幕的灯光暗下时，抱着场上道具下场，再由下一幕的成员带着新道具上场。

舞台上的公主逃到森林，段方景抬着公主房间的窗沿下楼，王后随即跟上，何思远也下场，扛起王宫的背景板。

灯光暗下，台下手忙脚乱，但乱中有序。

“别愣着啊，树上场，然后……”何思远从台上下来，顾不上自己喘口气，先把道具一个个搬到下一幕上场的同学面前，“宋睿拿蘑菇，蒋礼拿花。”

姓名和昵称，叫的熟练又顺口。

段方景莫名生出一股嫉妒，又笑话自己的别扭。

他自己想东想西，但迟迟叫不出口，现在就连大名都遮遮掩掩。

“……哦，好。”蒋楠笙拿起道剧花，是一片亮眼的花丛，放在舞台上经过打光，颜色会更艳丽。

蒋楠笙看着花，脑袋里浮现这几天一直惦记的事。

明天，是外公的生日。

时间过得真快。

去年这个时候，她忙着赛前训练，来不及定蛋糕和花束，高子扬却还是同往常一样，做好了饭菜等她回家。

蒋楠笙已经记不得自己当时有多晚才进的家门，只记得自己不好意思，匆匆下厨煮了碗不算好吃的打卤面。

很咸，面酱也放多了点，她想重新做，高子扬却说不用麻烦，很给面子地全都吃了。

可如果知道那是外公最后一次吃她做的面，她说什么都会再做一次。

话剧第二幕开始，小矮人们排排列从森林里走回家，身型在舞台灯光的映衬下高矮不一。

“噗——八班排的是喜剧吧，这小矮人一个个都是plus版的。”

台下看热闹的声音不绝，直到小矮人们回到家中，碰到了惊慌失措误入了、身高186的公主。

哦吼，这么看来plus版的小矮人非常合理。

整场笑点不断，尤其是“王后”拎着“毒苹果”共同走到“公主”面前时，搞笑气氛直接拉满。

从舞台左侧挪到右，一通下来，扮演小矮人的几位走的步数最多。

蒋楠笙顶着注视，硬着头皮跟完全场，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直到最后，全体成员走上舞台，面对观众谢幕。

之前在台上还能尽量避免不往下看，可是面向观众席，必不可少看到人。热烈的掌声搭配一双双没看够的灼热视线，蒋楠笙耳边嗡鸣，眼前像是旋转着无数颗小星星。其实近几年她的眩晕现象已经随着认人的高效率有所好转，但年初那件事，还是或多或少刺激到了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掌声过后，幕布缓缓拉下，主持人继续按流程念出台本。

段方景心里的事想了全程，好在没耽误进程，正准备下场，舞台左侧响起一阵骚乱。

声音从那个方向传来：

“有人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