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播放结束,时诺的脸看起来比穆憕更黑,“她和雷栋什么关系?”
“他妈。”穆憕一句废话不想多说。
昨晚她和物业沟通时,本意是希望能和对面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说清楚,做个了结,让对方约束好自家的祸害,不要出来乱说话,同在一个小区住着,真闹到追究法律责任的地步那就难看了。
结果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对面的说辞变来变去愣是不愿意现身。
她问了半天才知道,对方竟然是和她才合作没多久的美人堂老总雷栋。
这么好的机会,穆憕要是再不知道加以利用,她这近三十年岂不是白活。
时诺点点头,心里对视频中那个面部模糊的女孩身份好奇到了极点,看穆憕的样子又实在不好打听,只得暂时压下,聊正事。
穆憕要求很简单:“让他妈去给我朋友道歉认错,然后把她颠倒的黑白给我倒回来,最后重新谈一下合作条件,加多少你定,我只一个要求,得让他知道疼。”
“这简单,包在我身上。”时诺笑容欣慰地看着穆憕,眼神中满是欣赏。
她们仨刚开始合伙开工作室的时候,都是容易冲动的直性子,也都感情用事过,结果委屈没少受,钱也没赚回来,可谓损失惨重。
就拿眼下这件事来说,要是放在当年她们三个身上,无论哪一个,最好的结果也是不再合作。
达成共识,穆憕和时诺一个喝花茶一个喝咖啡地聊了十来分钟。
然后,昨晚死活现不了身的雷总,裹着室外的热气抹着汗、着急忙慌地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小凌领着人进来,穆憕扫了眼跟在后头赔笑的雷栋,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直接扭过脸拒绝了对方的示好。
来的路上雷栋没少寻思这么早叫他来谈合同的事,是为了什么,直到看见总是笑脸迎人的穆总露出这种表情,他悬了半天的心算是彻底死了。
等得知他那不省心的妈昨天招惹的人,是穆总妹妹,还骂了穆总之后,他那颗算是彻底死了的心宛如被百吨王碾过,只剩下一堆风干的血水。
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穆憕目地达成,憋闷了一晚上的火气消散,端起剩下的半杯花茶,在茉莉花的香气中先一步离开。
出来后,她视线扫过裴艺凝的办公室,步子轻转走过去敲门。
裴艺凝的办公室不管谁来都必须敲门,敲完还要得到允许后才能进。
穆憕挨着门等足了一分钟,进来后佯装不悦地拍了拍手:“让我等这么久,你知道我一分钟多少钱么?”
“你说直播时的价,还是吃饭时的价?”裴艺凝有气无力地坐倒在角落的沙发上,看起来很疲惫。
穆憕奇怪地低下头看她,正巧对上那双乌青的眼圈,吓了一跳:“你昨晚不是回得很准时吗?失眠了?你,你不会是熬夜写歌了吧?”
能在半夜把裴艺凝从床上薅下来的,一个是她爸妈,一个是灵感。
自裴艺凝搬出来自己住,前者还没发生过,后者经常性出现。
一般后者出现,第二天的裴艺凝都会在家补觉,不会来工作室。
穆憕觉得稀奇,拍拍她的手臂:“熬了一夜?为什么不留在家补觉?”
“回来改点东西,没力气往回跑了,你有事?有事直说,我感觉我可能坚持不了太久,刚才你敲门的时候我差点没听见。”裴艺凝说着打了个哈欠,眼眶湿漉漉的,睫毛上的沾着的水星像是带了粘性。睁眼的动作变得异常艰难。
穆憕来的路上预想过较为委婉的开场,听到裴艺凝这么说,怕下次问不出口的别扭和慌乱同时袭来,下意识浓缩出重点脱口而出:“艺凝,你现在真的还是直的么?”
“不然呢?”裴艺凝手背盖住酸涩的眼睛,意识已经开始飘忽。
关于这一点,穆憕昨晚回去后有细想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心里没有丝毫踏实,她担心的是裴艺凝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喜好变化。
“你真的喜欢男的?”
裴艺凝顺着靠背滑下去,抱枕枕头哼哼:“喜欢。”
穆憕趴扶在靠背上下压身子,不死心追问:“不喜欢女的?”
裴艺凝伸了伸腿,侧身朝外,声音轻得发糊:“喜欢。”
穆憕耳朵没能听清她的答案,眼睛看得清楚,裴艺凝只说了两个字。
她无奈地笑了笑:“困成这样,你听没听清我问的什么啊?”
睡熟的人给不了丁点回应。
穆憕撑起身子,绕过沙发拿来薄毯盖住裴艺凝露出的肚脐,轻手轻脚打开门退出去再关上,往回走的时候想清楚了另一道题的答案。
她认定的事,从来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只是过程,大多数情况下不太好。
靠坐进柔软的沙发椅,穆憕长吁一口气,扔掉显示着戚许和裴艺凝合照的手机。
啪嗒一声,手机滑落长桌上,撞倒几只没拆封的口红。
穆憕烦躁地闭上眼睛,对戚许合理的差别对待,深感无力的同时酸得浑身难受。
她们的合照到现在戚许都想不起来问她要,昨晚和裴艺凝拍过直接发到朋友圈,小丫头是真会刺激人呐。
闷,比外面三十八度的天都闷人,咋不闷死她算了。
郁闷的情绪杀伤力巨大,穆憕一个上午都没能静下心,下午没办法给自己加了杯五分糖的奶茶。
在过量的咖啡因刺激下,她勉强找回点工作状态,晚上直熬到凌晨一点半都没有困的意思。
回到家,小区里的住户基本都睡了,她上楼后对着戚许家的方向站了会儿,转身扔掉亮着最近工作计划的平板,去洗漱睡觉。
往后的几天穆憕晚上都有直播,下播时间做了相对人性化的调整,没有再熬到后半夜,但她也没能和裴艺凝碰上。
时诺说那天改完歌,裴艺凝一直泡在录音棚里,穆憕明白大家连午饭时间都碰不上的话,是真的很忙了,也没精力强求什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休息。
车子拐进小区,穆憕扶着方向盘路过戚许家那栋楼时,忍不住停下看了会儿。
楼层很高,坐在车里勉强能看到戚许家的一扇窗户。
夜色深沉,透光的纱帘紧闭,当然就算开着也什么都看不见,可像极了萤火虫的光点,意外的让穆憕放松。
好几天没见,她又有点想戚许了。
不知道她的脚和手都好了没有。
穆憕拿下卡在支架上的手机,快捷键打开日历,又熟练地点开微信朋友圈,入目第一条仍是那张合照。
空调风吹得发凉的指腹擦过那张笑意盈盈的脸,穆憕返回对话框,总算冲动一把,选中她们的合照点下发送。
截取后的两人合照跃然屏上,反应过来选错照片,她秒撤重发三人原图。
没想到戚许回得很快,一个问号后面紧追一条道谢。
真有礼貌。
穆憕戳戳屏幕,错字看得心烦,干脆拇指抵着屏幕改发语音:“刚刚发错照片了,你这么晚还没睡?”
靠在床头准备睡觉的戚许点开语音条,扬声器传出的声音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低沉缓慢,有种疲倦在强打精神的感觉。
想起今晚和严飞飞打视频时,平板上一闪而过的直播间,她飞快打字回复。
[马上。]
简单到稍显冷漠的答案。
穆憕盯着屏幕上的句号,自嘲地笑笑,按着语音又问:“脚踝好了吗?手呢?”
戚许张开手掌,掌心下方的伤口不算严重,已经愈合结痂,边缘部分有块小地方都脱落了,膝盖和脚都好了,走路不用再用拐杖,只是膝盖上的痂还得等两天才能退干净。
她一边打字,一边惊讶,穆憕居然会这么关心她。末了又一次附上感谢。
穆憕看着末尾的谢谢关心四个字,想起抱着戚许回家时她答应的请吃饭,有些矛盾地看了眼时间。
她不想打扰戚许休息,更不想只说两句话就结束这场鼓起勇气发起的对话,脑袋里两个小人为此大打出手,最终代表私心的小人赢了。
“饿吗?要不要一起吃点宵夜?”
这次,对面回复消息的速度慢了下来。
捧着手机的戚许蹙眉看了眼顶部的时间,不懂穆憕在搞什么,忽然发照片来,关心完又说吃宵夜,这大晚上的……她拧着眉头想起之前一起吃过的那三顿晚饭,放弃思考对方的目地,打下最后一行回复。
[不了,要睡了,橙姐也早点休息,晚安。]
窗口的灯光熄灭,穆憕收回的视线落上气泡末尾的晚安,仿佛看见了对方拒绝、继续接收消息的红色感叹号。
她深呼吸,压抑着拔地而起的失望,克制地挪动指尖敲出“晚安好梦”四个字,点击发送。
消息跳出输入框的同时咯噔一声,屏幕亮着的手机划出一条直线栽进副驾,原地怠速的路虎继续前行,停进它的专属车位。
受到牵连的手机在车内睡了一夜,次日上午电量过低自动关机。
赶巧穆憕刚停好车,顺手带上楼充电。
今天工作量一般,穆憕坐下后发了会儿呆,心里想看看戚许有没有更新朋友圈,又明知她们的照片不可能出现在那里,自我撕扯中旁边的手机自动开机亮起。
没有解锁的屏幕和窗外的天同色,阴沉沉的没有朝气。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她下午的工作计划中有一条是出去拍美妆测评,看天气多半是要搁置。
穆憕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乱哄哄的,手边忽然嗡嗡震动个不停。
前几天工作多,为了不受到不必要的影响,她的两部手机都调成了震动模式,可这么密集的震动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难不成她的私人号码又被极端粉查到了?不能吧。
穆憕心头一跳,忙侧过身捞起手机输入解锁密码,然后看到短信提醒的她就愣住了。
一连十多条短信内容显示的除了时间,几乎一样,全都是提醒她同一串手机号码给她打来过电话。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内容不堪入目的骚扰短信。
但这个从夜里打到早上的人怎么瞧着也不太正常。
穆憕选中短信中的号码,正准备看看通讯录里有没有,手机嗡的一声,来电提醒占满了整个屏幕,又双叒叕来了。
一样的数字上方顶着穆升两个字,客观点说,当年的极端粉也就这样了。
穆憕搞不懂这个弟弟发的什么疯,想直接挂断拉黑,想着没到那步,不甚高兴地点下接听,等着对方先开口。
穆升反应很快,听见电话通了,开口就是一声带着愤怒和委屈的低吼:“姐,你到底想怎么样!”
声音微哑,语气不对,听着像是喝多了的人在发酒疯。
一大早喝多?比起这个,穆憕觉得喝了一夜没睡更常见些。
喝了一夜,找她发酒疯啊。
得出这个结论,穆憕脑子里轰的一声,她沉着脸靠向椅背,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穆升,你打这么多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姐……”
“别叫我姐,我们现在的关系什么样你应该有数,实在想叫,叫橙姐吧。”穆憕说完准备挂断,听筒里传来焦急的哭声。
穆升在道歉:“对不起姐,我、我一时冲动你别跟我计较,我只是太着急了,姐,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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