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至没有收到回复，整个下午都不见迈季安的踪影，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熬到了下班。
回到家，梁分客厅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陈冬至这才想起来他也很反常。
往日她彻夜不归，梁分会拼命打电话，或者站在门口堵她。许忆琳也会问她是不是喝死了要不要去接，可昨晚安安静静，梁分就说了一句注意安全，今天一整天都没人说话。
打开门，传来一股浓重的酒味，梁分靠在沙发上，地面全是酒瓶碎玻璃，电话在桌子上，响了一遍又一遍。
陈冬至走过去，接听。
“你好？”
“你是陈冬至吧？梁分请假了，我们想问发生什么，看他一整天不接电话，说请假的时候状态也不好，我有点担心，你在那边的话就放心了。”
是谭用，之前梁分大学舍友。
“没事，他在家。”
报了平安，挂断电话，梁分已经躺在沙发上睡去。
这个状态，怎么看都是碰到事情了。
没办法，陈冬至拨通许忆琳电话，梁分的事，就是掉一根头发许忆琳都会知道。
“喂。”许忆琳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总算有一个回应她了，陈冬至如同看见了太阳。
“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天都不回消息？”陈冬至松一口气问。
“我在国外。”许忆琳兴致不高，回的语气也冷冰冰的，听得陈冬至一头雾水。
她昨晚和许忆琳说了出去喝酒，按理说第一句话应该是“酒鬼居然还没喝死”才对。
而且跑去国外怎么不说一声，内心隐隐不安。
“你和梁分…怎么了？”
“陈冬至。”
提到梁分，许忆琳的声音终于带了情绪，哽咽咬牙喊着她名字，“你知道我这些年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吗？因为你妈妈死之前，我一直诅咒她，等她真的没了我才觉得愧疚。”
“什么？”
陈冬至鼻子一酸，冯迎春的事情和许忆琳完全没关系，可她听到许忆琳这样说，心里头还是不开心。
冯迎春受的苦够多了，她不忍再听到一点对她不好的话。
“我当初说，你跟你妈妈一样，都该死，你甚至应该替你妈妈去死。结果第二天你妈妈就没了，梁分说我嘴巴毒，会有报应，好了，现在我的报应来了。陈冬至你赢了，我最恨你，比迈季安都恨你。”
许忆琳带着哭腔，却没有一点歇斯底里，但这些话比以往每一句“贱人”都更扎她心脏。
高中的时候，许忆琳粘着梁分，追到梁分家面馆，梁分不乐意搭理许忆琳，她就带许忆琳去冯阿姨早餐店。陈冬至说许忆琳胃叼，妈妈就给特地给许忆琳弄了一份三明治，说有钱人都爱吃这个。
后来许忆琳和梁分一吵架，许忆琳就跑去她家的铺子找她，冯迎春就给许忆琳弄吃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妈妈。”陈冬至不可置信，就算只是一句话，她也不乐意听，许忆琳这样是恩将仇报。
“所以我愧疚，我特么花了这么多年，给你一个酒鬼当司机，你以为我是乐意跟你做朋友吗？我是赎罪的，我相信梁分说的报应，所以对你好，希望我也能过得好一点。但是没有，陈冬至，一点没有！”
许忆琳终于吼出来了，如同要将这些年的委屈从电话里冲到她耳边给她一巴掌那样嘶吼。
“我告诉你陈冬至，梁分每次和你说他不喜欢你他不追你了他过自己的日子去了，都是骗你的。他每一天都为了你而活，他凭什么复读啊？他一个体育生考上医科大，学医，上手术台，你以为是他喜欢吗？他是怕你死掉懂不懂？”
一连串的信息打得她猝不及防。
陈冬至转头，看着沙发上烂醉的梁分，眼泪决堤。
她怀疑过，当初她在沪城照顾冯迎春，榕县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梁分帮她弄的，比如收拾店铺，收拾小推车，把行李打包好送给她。
后来她在沪城复读，梁分就在榕县复读，他已经考上体育大学了，但他没去，陈冬至问为什么，梁分说他打了这么多年篮球，不想再练体育了，他成绩也很好的，一年时间够他重头来过了。
“对不起。”
带着满腔歉意，陈冬至不知道这一声是对谁说的，对迈季安，对梁分，还是许忆琳。
好像因为她，所有人都变得不愉快了。
许忆琳应该是个大美女，去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或者出去旅游，满世界跑。梁分应该是个体育老师或者篮球教练，在球场上挥洒自己的热爱。迈季安应该是温文尔雅的公子哥，礼貌谦和，是三月浸水的梨花，我见犹怜，过着富足且无忧无虑的日子，而不是现在这般毫无生气。
“你比所有人都该死，陈冬至，你以为的可爱你以为的笨拙害死所有人，梁分没告诉你吗？他为了你，打算这辈子都不结婚了，他知道你不爱她，他也可以接受。这样你还要和他呆在一起吗？你还要住在他隔壁吗？你懂不懂分寸陈冬至？你脑子被赚钱占据了，看不到别人一点真心吗？”
“我…”
嘟--
白天的大暴雨洗刷了乌云，此刻的星辰点点，热热闹闹围绕着月亮转动，陈冬至坐在阳台，旁边躺着两个空酒瓶，手里还拿着半瓶。
路灯很亮，配合月色，她能看清楚底下散步人群的脸，笑得如花似玉，仿佛有聊不完的好消息。
陈冬至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梁分客厅走回来的。
这些年他们一直这样吵吵闹闹，当初冯迎春刚走的时候，梁分和她表白过，陈冬至拒绝了，她说，这辈子不想谈恋爱了，也不想结婚。如果梁分执意这样，那之后就少见面吧。
梁分发过誓，他说不喜欢了的，他说大学谈了一个女朋友，只是医学生太忙了，没时间和她见面。毕业了女生回了老家两人就断了，他现在也在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原来都是在骗她。
许忆琳说得没错，她愚钝耽误了梁分，耽误了好多人。
陈冬至望着底下，他们好热闹，都有朋友，都有人倾诉。酒量好有时也挺烦的，快喝光了还能清楚记得过往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怎么都赶不走。
公司群里还有李听超狗腿子发的加班照片，说新品反馈不错，组员自愿加班。
迈季安没有动静，只有蒙叔回了一句【辛苦了。】
底下还有人跟着发大拇指。
她看得烦，手机扔到沙发上。
之后几天她也没有看见迈季安出现在公司，蒙叔也只是下来布置工作，便匆匆离开。
公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无人再提考核的事情。
公寓也是，陈冬至躲着梁分，改了密码，微信上只是礼貌回一回。
周六，陈冬至约了中介找新房子，刚出门，被梁分拦在门口。
“冬至，你最近怎么了？”梁分焦急问。
他面色已恢复往日。
“没事。”陈冬至垂头，“你下午还要上班吧，准备准备，别迟到了。”
转身要离开，又被他拽回去，“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躲我？”
“梁分你别这样，你有自己的生活，别总是想管我的事情好不好。”
陈冬至忍着眼泪，柔着声说。
27年的陪伴，她再狠心也不能两三日全数抛弃，可她以为的友情，却是改变了梁分人生轨迹的，没有回应的爱情。
“是…许忆琳和你说什么了吗？”梁分小心翼翼问。
如果许忆琳把那件事告诉陈冬至，他就真的出局了。
“没有。”陈冬至摇头，“我只是想过一些自己的生活，不用你帮我操心的那种。”
“我没有帮你…”
“别再骗我了梁分。”
她转头，冯迎春离开之后她就很少落泪了，更不会在别人面前落泪，但她还是哭出来了。
“你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没有什么医学生女朋友，你在医院也没有什么想要发展的对象，你一直在骗我。”
陈冬至盯着梁分一句一句说，说完她才觉得许忆琳骂她骂得真对。
如果梁分真的有过女朋友，许忆琳怎么了可能一直粘着他，怎么可能不发疯…
高中的时候迈季安就一直骂她笨蛋，说她的虎牙呆呆的，跟她整个人一样。
原来她是真的呆，脑子都不转，她能在酒场上随便喝随便套近乎，却从没怀疑过周围人和她撒谎。
“这不重要冬至，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我们住得很近，有事还能照应，我…”
“不要，我们不要再这样了梁分，没可能的，我和你说得很明白了，你为什么就不懂呢？”
梁分愣住。
以往所有的拒绝他都可以当作没听见，但此刻，陈冬至眼底的失落和决绝在告诉他，这次是认真的。
另一边，沪江南。
迈季安刚参加完M-DS大秀回国，一身休闲浅白色西装坐在书房内，在电脑上忙碌着什么。
蒙叔敲门，严肃询问：“小M董，任职文件确认没有问题吗？”
回来的这一个月迈季安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蒙叔不好多言，但也不希望他重蹈覆辙，可公司任职…怎么看都是迈季安耍了心思的，就算陈冬至有能力，但会议上的表现也不至于…
“嗯，”迈季安关上电脑，“周二先发李听超的。”
“好。”蒙叔点点头，脸色为难，“陈副经理最近在找房子。”
他真的不想监督陈冬至每天都在做什么了，分明是帮着迈季安越陷越深。
迈季安看着微信上陈冬至发给他的最后一段话陷入沉思。
“我在观赫还有一套…”
“季安。”蒙叔制止。
刚跑完活动又要忙公司的事情，现在连一个租房都要去管，迈季安的身体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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